晚上, 蕭銘悅叫了外賣自己一個人坐在餐桌上發了會兒呆才開始動筷子。

    這家店的老板可能都已經給他們備注過了, 好一陣子沒點過, 現在送過來用不著他說就多送了一份鮮魚湯。

    可是，他一個人的話, 根本對這個沒什麽特殊的喜好, 這是簡嘉愛吃的。

    門鈴聲響起來, 蕭銘悅下意識以為是簡嘉沒帶鑰匙，畢竟這房子裏, 從來也沒有住過別人。

    甩了甩頭他讓自己清醒點才站起來，估摸著除了蕭婧也沒別人了, 這可不是誰都能隨便找上來的地方。

    打開門外麵的人讓他神色一凝，蕭銘悅立在門口絲毫沒有放人進來的意思。

    “我去你公司找你, 你都沒在。就想你是不是在家休息, 還真在。”青年笑的很溫柔, 蕭銘悅完全給不出來半點的好臉色。

    周子涵也不惱, 反而伸著脖子往蕭銘悅的身後看了看, “一個人在家？”

    蕭銘悅想了想, 還是反問道，“有事兒？”

    “沒有。”

    周子涵把手裏的袋子提起來, “聽說你身體不舒服，老吃外賣也不行, 我去超市買了點兒菜來給你改善夥食。”

    蕭銘悅這才抬眼看著他, 往一旁側了身倚著門框道, “你知道我不愛讓人往家裏走, 你還來幹什麽。”

    周子涵揪起眉心，天生紅潤的唇瓣隨便抿起來就能賞心悅目，“你也知道我不下廚的，特意學的上門來給你開胃啊。”

    蕭銘悅輕微的歎了口氣道，“你回去吧，我現在沒心思跟你過家家。”

    周子涵聽著語氣似乎有些鬆動就徑自往屋裏走，腳還沒踏進門，蕭銘悅的腿就踢在另一頭的門框上攔住了。

    周子涵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雖然擅自去蕭銘悅家裏是心知肚明的忌諱，可是蕭銘悅也絕不是這樣沒有禮貌的人。

    他們之間也認識這麽多年了，是能開玩笑的程度，可眼前，蕭銘悅似乎並不是在跟他開玩笑了。

    “你這樣把我拒之門外也太傷人心了。”周子涵誇張的捂住胸口。

    蕭銘悅感覺一陣頭疼，想直接一把甩了門就此井水不犯河水，可看著周子涵的樣子又稍加猶豫了，最終也隻是看了一眼周子涵手裏的東西道，“你回吧，以後也別來了。”

    他以為這樣可以適可而止了，周子涵是個聰明人。

    因為一些原因讓周子涵跟他自然是沒有路紹輝那麽鐵。可是男人之間，在加上那時候都年少輕狂，那點兒個人的小摩擦也算不了什麽，不過是青春期的躁動惹出來的，早八百年都過去了。

    現在作為朋友，他還不想讓這麽多年的交情最後都落得個翻臉不認人的局麵。

    這麽一想，總覺得自己如今的下場全是自己一手釀成的，他要是再看得清楚一點，或者再早一點明白，可能他和簡嘉也不是現在的樣子了。

    周子涵卻不退反進的把東西放在地上，然後靠過來抱上蕭銘悅的腰，正在考量的蕭銘悅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垂著手沒有回應的開口道，“你不是這麽蠢的人，我認為我沒必要說的太明白。”

    環住腰背的力道進一步貼緊，蕭銘悅著實沒想到周子涵能幹脆的把這一步踏出來，他已經無數次的明示暗示的提醒過，現在也算是警告過了。

    更何況，周子涵並不是這樣糾纏不清的人，他有十分挑剔的眼光和放不下的高傲，並且他的模樣和家庭也給了他可以這樣驕傲的資本。

    蕭銘悅拍了拍周子涵的肩道，“你別讓我再犯錯，也別挑戰我的底線。”

    周子涵終於徹底攤開了，抬起頭明言道，“你們不是分手了嗎？他都從你公司裏辭職了，也不住在家裏了，為什麽還是不可以？”

    蕭銘悅抵著他的肩暗自裏用了力道將人推開，“我對你沒感覺，這麽說夠了嗎？”

    “不可能！”周子涵看著蕭銘悅道，“我們很合得來的，我們也不是沒好過。”

    蕭銘悅自知周子涵這一趟是非得要個說法了，他正處於疲於應付的時期，這一來，不得不跟周子涵說個清楚了，不過他也覺得這事兒遲早得有解決的一天。

    他不想到現在還是什麽都做不了，至少他還可以讓自己把自己都梳理幹淨。

    “本來我是不打算跟你挑明了，不過你一定要拖泥帶水的，也行。”蕭銘悅伸手在玄關處的置物架上拿了煙叼上，找打火機的時候周子涵遞上來。

    蕭銘悅看了他一眼，接了過來點上，深吸一口吐出來，垂頭將打火機放回周子涵衣服口袋裏道，“那我們就做個了斷。”

    “什麽了斷？”

    周子涵驚的瞳孔都放大了些，嘴裏卻仍舊固執的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也挺好的，不管什麽地方，都很合拍，我再也沒遇到過比你還合得來的……”

    “床伴。”蕭銘悅淡淡的接了話道。

    “什麽？”

    “床伴。”蕭銘悅又重複了一遍道。

    “你說我們合得來，先不說是早幾年前的事兒了，光這個合得來，是說在床上合得來嗎？”

    周子涵愣了愣，搖頭道，“當然不是。跟你分開這些年我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不管我換了多少對象，我總是會拿他們跟你作比較。”

    周子涵失落的低下頭，“可是他們都沒有你好。”

    蕭銘悅突然覺得這話，聽著有點兒似曾相識，是不是所有的分手都是這樣，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可是他明明是已經在慢慢被簡嘉拉著，學著，走上了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路，他們兩個人的家，已經上了心，但還是把簡嘉弄丟了。

    “這個好，我不知道怎麽去定義。”蕭銘悅道，“可是床技好的人，我相信一定大有人在。”

    “我不是那個意思！”

    周子涵有些惱怒，“你怎麽就隻看著這個呢？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我們還做了那麽多別的事呢。你在酒吧裏給我一個人唱過歌，大冬天的你把外套給我你自己挨凍，你還背我回家…….”

    蕭銘悅似乎是看著自己的說辭在重演，心上有一絲的動容，卻不是因為那些陳年過往，而是看到了靠著回憶過日子的自己。

    在周子涵的嘴裏說出來，學生時代的那段亂七八糟被形容的很純情，可是他雖然沒感覺了，也記得清楚當初的事實。

    “聽上去很動人。”蕭銘悅道，“那時候同時跟你好過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做出來這些事情。我謝謝你那時候豐富了我的生活。”

    周子涵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蕭銘悅抽了口煙道，“認真的。我平時反正也是一個人在家，有你們這幫朋友挺好的。”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朋友。”周子涵道，“我再也不會背叛你了，相應的，你也別沾花惹草養情人，我們好好在一起。”

    “要我怎麽說你才能明白。”蕭銘悅笑了笑道，“我對你真沒感覺了。我們當時本來也沒人當真，你說我們除了在床上幹柴烈火，別的地方有一點兒對得上的嗎？”

    “……那我們”

    “別我們了。”蕭銘悅道，“你也知道沒有吧，我壓根就不是過日子的人，你也不是，你何必非硬湊上來。”

    “我不信。那你就能他在一起那麽久？”

    “所以這不是就分了嗎？”蕭銘悅頓了頓又似乎是自言自語道，“所以他跟別人結婚去了。”

    周子涵反應過來才問道，“你真的喜歡上他了？…..你也不是一心一意的人，更何況你們都分手了，怎麽還不行，你就這麽喜歡他？”

    “你說你這不是前後矛盾嗎？一邊說我好，一邊又說我不能專心。”

    周子涵沒了話，吞吞吐吐道，“我…….”

    “我確實不好，你也別給我來這套了，咱們倆彼此彼此。”蕭銘悅道，“不過我雖然不好，但也知道什麽叫專心了，你別讓我再給我攪和了。”

    “那個簡嘉到底有什麽好？”周子涵問道，“怎麽把你變成這樣了，這還是你嗎？”

    “我覺得他好。”蕭銘悅輕聲道，“就算我眼看著他結婚，我還是沒法覺得他不好。”

    “結婚？”周子涵意外道，“你說他結婚了？這也太……”

    蕭銘悅斜了他一眼，“太快了是吧。”

    “那你還為了他這樣，你傻嗎？瘋了吧你。”

    “還行。”蕭銘悅麵對這樣的質問，卻口吻平靜，“我感覺我清醒不少。”

    放在以前，他萬萬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對一個這麽捉摸不透的，比自己大上好幾歲的，還踹開了自個兒去跟女人結婚的男人念念不忘。

    如果真有這麽一天，那他可能是真的有病了。但現在，他還確實病入膏肓了。

    他是個商人，首先就是不能讓自己受損失，做事情也總是要追求利益，盡量周全的，就算是放在簡嘉身上也一樣。

    他為了自個兒圖個樂子，圖個暢快，把簡嘉拉下水，他曾經在路上糾結著，也被簡嘉拉著走，他瞻前顧後，他自以為自己做的都是對的。

    如今看起來，都像個蹩腳的小醜，不止沒有給自己弄個得意的喜劇出來，還花了臉上的油彩，難看又難堪。

    周子涵看出來他的走神，伸手拉住蕭銘悅道，“既然他自己走了，就別想他了，我也不提了。沒有簡嘉，還有我。我等你這些年，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就是知道，所以才希望你好自為之。”

    蕭銘悅起身按滅了煙，“不管有沒有簡嘉，我都跟你不可能。子涵，我拿你當朋友，我認為人大了以後，朋友隻會越來越少。非要戳穿了，我跟你也不能像以前那樣稱兄道弟了，落得個普通朋友點頭之交都可以，其他的，沒可能。”

    “就算是安慰安慰你也不行嗎？反正他都對你這樣了，你還有什麽好堅持的。”

    蕭銘悅認認真真道，“就算他結婚了，我也沒什麽別的心思了。我們的事情，也不是你一兩句就能帶過的。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有很多對不起他的地方，現在我還想著他，其他的做不了，起碼，我還能給我們的感情最後一點兒尊重。”

    他們之間，本來就是從層層利用算計的負麵情緒裏搭建出來的，已經足夠千瘡百孔，滿目蒼痍，再多一絲一毫的敗筆也不能再有了。

    這還是他頭一次這樣當著別人的麵，正式的直麵自己的內心，承認自己的失敗和想念。

    隻不過是失去了一個人，他突然間明白了好多道理，也消磨了很多不必要的心口不一。

    真的說出來，似乎也不是多難的事，他甚至還覺得有一絲的欣慰。

    他還可以向人證明自己是真的，這被簡嘉不再信任的心，也有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陽光表明的時候。

    就是一切來的都太晚了。

    周子涵卻也完全不相信，問句出口都是篤定的味道，“你們真的有感情嗎？”

    蕭銘悅扯起嘴角笑了笑，“你真的以為我查不到那些音頻是誰錄下來，又是從誰的手機裏發出去的？這些小把戲，你覺得我會查不出來？”

    周子涵驚愕的說不出話來，蕭銘悅依舊道，“我沒有追究，不過是看在我們這麽多年的情份上。再說也是我自找的，我要是沒說那些話，你也沒這機會。”

    短暫的沉默過後，周子涵並不覺得抱歉的開口道，“如果你真的喜歡那個男人，就不會說那些話，就不會做那些事情。我不過是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分量，明白真正的你，明白你根本就不會喜歡他。”

    蕭銘悅沒說話，他本就已經疲累，連追究和發火的氣力都拿不出來，隻想靜靜的過一陣子。

    現下周子涵的趕來打擾，隻讓他打算了了一樁麻煩，卻沒想到還要輪到周子涵來給自個兒講道理。

    周子涵繼續道，“而且如果你坦坦蕩蕩，口口聲聲說著不愛他，就是不愛，又怎麽會在意有沒有讓人知道那些話。”

    直到這兒，蕭銘悅才忽然覺得被戳中了軟肋。周子涵還在沒完沒了，沒有絲毫的歉疚，他也不需要這些，這些都挽不回簡嘉。

    可那些話聽起來直接揪在了他的心上，他之前一直沒有勇氣去麵對的事情，一直遮遮掩掩，口是心非去不斷否定的，原來隻是自己。

    “你說得都對。”蕭銘悅突然出聲道。

    “我就是個混蛋，從頭錯到尾，就連自己喜歡上他都不敢承認。我把別人的氣撒在他身上，我不坦蕩，我在他身上做遍了虧心事兒。”

    周子涵被蕭銘悅的態度嚇了一跳，抬眼望向蕭銘悅的視線，裏麵竟然不知什麽時候，染上了濃濃的哀傷。

    蕭銘悅深深的歎了口氣，冷靜了些才放低了聲線道，“但我知道的時候最擔心的是——我是真的在乎他，我卻讓他覺得我是在拿他出氣，是在報複他，在騙他，利用他。而不是，我愛上他了，我卻不敢承認。”

    周子涵感覺蕭銘悅完全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這話放誰身上說出來，他都不覺得古怪，從蕭銘悅嘴裏說出來，他隻覺得有些像是在做夢。

    蕭銘悅垂下頭，像是說給周子涵，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他頓了頓，低低道，“不承認我可以慢慢承認，說了不對的話，我可以道歉，可以補償，隻要他還在我身邊。可傷了他的心，就算我現在求他，他也不會相信我是真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