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此獠不除,朕心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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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以海的目光,下意識移到了錢肅樂臉上。

    見魯王朱以海向自己看來,錢肅樂一聲苦笑,回道“監國殿下,在下的意見,亦是與張尚書相同。現在隆武皇帝勢力太大,且前段時間我軍已與其有過節,若再鬧得不愉快,隻怕那隆武皇帝會令引兵來攻,這樣事情可就糟了。”

    朱以海見二人意見一致,便歎道“你二人的話,孤王也不是沒有想過。這人在簷下需低頭的道理,孤王還是懂的。隻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若隆武皇帝一怒之下,要對那東川的假太子動兵相向,強令我軍要追隨其行動呢?”

    這個突出其來的問題,令張國維與錢肅樂二人,頓是為之一滯。

    是啊,若是那隆武皇帝在盛怒之下,強逼著自己派出兵馬,前去討伐那位假冒的東川皇帝,自己卻該何去何從呢?

    這可是個迫切嚴峻的問題。

    張國維與錢肅樂二人,頓是又下意識地互相對望了一眼。

    “二位怎麽不說話?”朱以海急道“二位有何話語,盡可直說,孤決不怪罪。”

    聽了朱以海的話,張國維才囁嚅著說道“在下以為,若那隆武皇帝真來強逼我等,那此事就需得小心行措,方是妥當。”

    “怎麽個小心法?”

    見朱以海逼問得緊,張國維苦笑道“這個麽,無非是以兵力不足,錢糧不敷為由,盡量強調困難,從而盡可能地拖延發兵,以免白白為他人火中取栗。”

    他一說完,錢肅樂亦立刻插話道“是啊,張尚書說得沒錯。彼有張良計,我有上屋梯。隆武皇帝若要逼迫我等,那我等完全可以表麵服從,但暗裏拖延,豈非亦是甚好麽?實在不行,就先派少數兵馬應付一下。總之,不能白白地折損自家兵力,去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二人這番話,讓朱以海一直緊繃的麵孔,漸漸舒緩了下來。

    是啊,這浙東之地,畢竟還是自己說了算,那隆武皇帝終要強逼,自己給他來個拖延或敷衍,此人亦是隻能無可奈何。

    隻不過,這個最令他頭疼的問題解決了,但朱以海心下,還是感到十分壓抑與痛苦。

    因為他知道,現在因為這位太子登基之事,而導致大明這般內鬥的話,最終受損的是本就奄奄一息的南明勢力,損害的是這個國家最後的一點元氣與實力。

    鶴蚌相爭,漁人得利。

    這樣的結果,最終隻會白白便宜了滿清吧。

    這真是一個頗為悲哀的結局。

    隻不過,自己作為這諸部勢力中最為弱小的一方,除了隻能隨波逐流之外,又還能做些什麽呢?

    也許,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是,就是希望那位隆武皇帝能有一點遠見,能看在外敵當前的份上,先拋下與那假冒太子的種種恩怨,擺脫所謂的位置與名譽之爭,能夠共同對外一致抗敵,那就是大明最大的幸運了。

    但是,朱聿鍵會是這樣的人嗎?

    又或者說,在短視而殘暴的平國公鄭芝龍影響下,朱聿鍵就算想要暫時放下與假冒太子之間的恩怨,形同半個傀儡的他,又能夠辦得到嗎?

    朱以海心下,充滿了不安的疑雲。

    後來的情況,驗證了他的猜疑。

    太子王明逼迫弘光皇帝禪位,隨後自行登基的消息,在傳到福州之後,隆武皇帝朱聿鍵十分氣憤。

    “可惡!實是太可惡了!”

    他在朝堂上咆哮道“朕已即位皇帝,且派了使者前往諸處宣諭,那東川的太子監國,業已同意並承認了朕之皇位繼統,現在倒好,此獠竟然給朕暗地來了這一出!此人逞其兵威,逼迫先帝退位,又自擅登基,簡直無君無父猖狂背逆至極!這等無法無天之逆賊,朕,朕必討之!”

    皇帝盛怒吼叫,一眾朝臣頓是有如開鍋的沸水,一時間喧嘩不已。

    禮部尚書黃道周一臉猶豫地站了出來,向“陛下,東川路途遙遠,足有千裏之隔,我軍兵力大部皆在福建廣東,卻是如何可往?”

    “如何不可往!”朱聿鍵一臉猙獰“我軍前段時間,已有不少兵馬,由平國公率部前往湖廣南部,去與南下的清虜相爭。現在清軍止步於長沙、常德等地,我軍沒有了北麵的壓力,正好抽兵西進,往攻東川,滅掉那擅自登基的假冒太子!”

    朱聿鍵此話語氣狠厲,令黃道周一時語噎。

    “陛下,出兵東川,去跟那東川太子交手,此事關係重大,萬萬不可輕易決斷啊!”

    就在這時,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朝堂一側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見是吏部尚書兼右僉都禦史張肯堂,從朝班中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此人年紀雖大,但與黃道周一樣,乃是當日力扶隆武皇帝登基的重臣,故頗受朱聿鍵看重,在朝中十分有人望。眾人見張肯堂從朝班中走出,原本喧雜的環境,瞬間變得一片寂靜。

    朱聿鍵一臉怒色地盯著他,悶悶道“張尚書,你卻是有何話語,要來對朕說麽?”

    張肯堂苦笑道“唉,微臣老矣,思慮漸鈍,這國家大事,本不該隨意多舌。但陛下要強要興兵,往攻東川,微臣隻怕陛下此舉,非但不能如願滅掉太子部眾,反而會被清虜乘虛而入,後路有頻顧之憂啊。甚至最終的結果,隻會是鶴蚌相爭,漁人得利,豈不會要痛悔莫及?”

    “你……”朱聿鍵聽得此話,不由得頓是一滯。

    不過,他心中卻也明白,張肯堂在朝堂上說這番話,確是多有為其考慮之良苦用心。

    畢竟,若自己真的一怒之下,往攻東川,戰事遷延不利,那可以肯定的是,現在雖然按兵不動的清虜,必定不會一直坐視不動,極可能立即揮兵南下,掩襲已部之後,這樣一來,自己這賴以維係的福建與廣東之地,可就岌岌可危了。

    朱聿鍵長長一歎,一臉的苦痛與不甘,他喃喃言道“古人雲,天無二日,民無二君。朕這個大明皇帝,難道真的可以就這樣,坐視叛逆而不顧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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