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小奴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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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近來見他的次數多了,隔個三四天就會差人喚他一回。不僅如此,還給他請了先生教習讀書寫字、武藝騎射。沈殷猜不透少女此舉意欲何為,畢竟他隻是個奴隸,一個對主子生出妄念的奴隸。
盡管這樣,他還是有認真對待這件事情。一開始他還為自己極強的學習能力暗自竊喜,那些東西隻需被教一遍,他就能牢牢地記在心裏並現學現用。
後來他發現自己學得越快,少女喚他見麵的間隔時間越長,似乎是對他放心,因而不時常耳提麵命。於是他故意放慢了學習進度,裝作自己不會,果然少女又經常見他了,偶爾還會罵他蠢。
但沈殷一點也不生氣,反倒覺得心頭甜滋滋的。他喜歡這樣的生活,也希望可以一直這麽過下去。
“你怎麽還學不會呀?”阮軟皺著兩條秀氣的眉毛,撐著下巴歎氣。早知道教人這些東西如此麻煩,她就不折騰了。
剛及笄不久,距離算命大仙所說的大限之日不到一年。從阮軟出生那時起,就有算命的說她活不過十六歲。將軍府的人自是不信,可阮軟有預感這是真的,並且最近這種大限將至的感覺越發強烈。
她從來都率性而為,沒有任何一點委屈自己的地方,因而就算隻能活到十六歲也沒什麽遺憾。將軍府的人從老管家到下人她都安排好了,待她死後自有去處。就是這個她貪圖顏色帶回來的小奴隸,放到哪兒都不合適。
這個小奴隸又蠢又笨,還伺候不好人。生了一雙被人鄙棄的異瞳,走到哪兒都很難被接納。
難得發一點善心,阮軟想著讓他長點學識。待自己走了後,給一筆錢放他自由。認得幾個字,又有點拳腳功夫在身,也不至於被人逮著欺負。
所有情況都考慮到了,奈何他本人不爭氣。就那麽一點東西,翻來覆去學不會。
見少女有些生氣的模樣,沈殷斂了表情,抿唇道:“對不起,我一定會努力學的。”
“算了,能學會多少就多少。”阮軟有些疲倦,雙手托腮盯著池塘發呆。
捏著筆杆的少年抬眸偷偷地瞧著她的側臉。池塘邊的涼亭有風吹過,將少女攏於身後的青絲吹亂了。
橘紅色的發帶也隨之飄揚起來,低低地打了一個旋兒。
夏天的尾巴快要過去了,亭中一片清涼。
“丞相府的請柬?”阮軟看著桌上管家送來的燙金請柬,喃喃自語了一句。將軍府與丞相府本沒什麽交往,然而這段時間各種請柬不斷的往她跟前送,不是賞花就是泛舟遊湖。
前幾次她都尋了借口推辭,這次若再不賞臉去一趟,隻怕這事兒沒完了。請柬的內容阮軟沒興趣看,揮手讓管家下去做準備,到時候直接去。
“我能一起去嗎?”正在練射箭的少年不知何時到了她的身旁,看著那張燙金請柬神情凝重,仿佛她要去的不是丞相府,而是什麽危險的地方。
“你?”阮軟打量了麵色認真的沈殷一眼,好笑地搖了搖頭:“不能。”
接到請柬的都是一些官家小姐,身邊帶著的也是丫鬟。她要是帶著個小奴隸去赴宴,丞相夫人鐵定認為她存心挑釁呢。何況未出閣的女子一般是不能見外男的,阮軟自己不願受約束,但也無意破壞別人的名聲。
眼見著少年腦袋耷拉了下來,整個人蔫巴巴的,阮軟手指撫過少年的眼睛,補充道:“當車夫還是可以的,不過隻能在門外等我。”
得了應允的沈殷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射箭的氣勢都足了不少。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也不是有意為難阮軟。隻是他在丞相府待過一陣子,知道丞相夫人不是好相與的人,害怕少女受到傷害。
再加上聽少女無聊時分析的當今局勢,曉得很多人都對她別有所圖,尤其那個什麽三皇子更是虎視眈眈。丞相府又與三皇子有數不盡的幹係,沈殷是發自內心覺得這趟赴宴沒有那麽簡單,他很不放心。
但不管他再怎麽憂心,距離赴宴那天還是越來越近。當天少女穿上了一身火紅的襦裙,襯得人愈發嬌豔。臨上馬車嘴角都還帶著笑意,看著心情不錯。
馬車晃悠悠駛到丞相府,阮軟被丞相夫人親自迎了進去。沈殷不能跟著,隻好將馬車牽到偏一點的空地耐心等待。一直從下午等到天色漸黑,也不見人出來。
心神不寧間,他餘光瞥見少女從側牆翻出來的身影。鬼鬼祟祟的,像是做賊一般。趕緊迎上前去,將
人仔仔細細察看了一圈。沒發現什麽不對勁兒的,不過這撲麵而來的酒香太過濃烈。
“你喝酒了?”沈殷擰了眉頭,在少女麵前第一次露出了不滿的情緒。
“噓。”小臉嫣紅的少女食指抵在他的唇邊,笑容如小狐狸一般狡猾,小聲道:“有好戲上演了,咱們還是快離開。”
說著往前走了兩步,不過腳下有些飄忽。沈殷本來想上前扶著的,豈料少女摟著他的脖子不放,小臉蹭在他的懷裏:“有點暈,你抱我。”
溫香軟玉在懷,沈殷的耳根漸漸紅了,麵上有些發燙。但手上的動作麻利,二話沒說將少女打橫抱到馬車裏,飛快駛離了這條街道。
回到府上避開了其他人,他一路將人抱著進了大院子。這是沈殷第二次涉足少女的房間,布置清新淡雅,還隱隱飄著一股淡淡的檀香。
小心地扶著少女坐到床沿,他蹲下身將少女的鞋襪脫了,想讓她在床上躺一會兒,自己好去廚房煮一碗醒酒湯過來。不成想剛沾著枕頭的少女小手揪著他的前襟不放,杏眼水波漣漣,誘人的紅唇張張合合:“你別走。湊近點,我有話與你說。”
心跳得很快,沈殷捏著床沿的手不自覺收緊。身子往下傾了傾,如少女所願的離得更近了。輕輕的熱氣呼進耳洞,他渾身一顫,就聽到少女軟著聲音囈語:“你真好看。”
接著耳垂濕濡一片,一排小牙齒在上邊慢慢地碾磨。一點不痛,可是卻癢到了心裏,抓不著、摸不到。
“小姐。”酥麻的感覺從心尖湧到了四肢八骸,少年聲線顫抖,嗓音也是出奇的低啞,氣息霎時就亂了:“你醉了。”
渾然聽不進話的少女扯著沈殷的衣襟將人拉到床上,小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讓動,彎著唇笑起來,雙頰顯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才沒有,我千杯不醉的。”
溫熱的唇瓣覆在少年的唇上,伸出舌尖舔了舔,少女頓時笑得更歡快:“你的唇是軟的,身上的味道也好好聞呀,我喜歡。”
那雙折磨人的小手也沒閑著,解開了他的腰帶,就快將他的外衣也一並拉下了。少年側過臉喘了口氣,他現在心中慌亂又興奮。
此刻的場景與他的夢境逐漸融合在一起,
讓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身處現實還是在夢裏。少女的唇香香軟軟的,哪怕隻品嚐一次也令他上癮。
理智告訴他現在應該立刻抽身離開,可是被挑起的本能卻又使得他想將少女揉進自己的懷裏。內心掙紮糾結,他聽到少女喚了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如同夢中。
心中的那根弦很快就要奔潰了,額頭沁了汗水的沈殷無比期待看到眼眶泛紅的少女摟著他的脖頸小聲地啜泣,像是受了傷的小獸那般嗚咽。而後他再心滿意足地吻去少女眼角的淚水,幫她擦拭身體,靜靜等著天光透過窗戶紙照進來的那瞬,就像無數次他在夢中做的那樣。
然而發狠地吻了少女的紅唇後,他猛地翻下了床,站在離床榻三步遠的距離,神色晦暗地將帷幔紗帳後的少女盯著。不往前,也不出去,就在原地守著。
想要占有她的念頭充斥著整個腦海,可是少年卻不敢付諸行動。不管作為人還是蛟龍,他的身份都始終低微卑賤,配不上將軍府的小姐。
隻願能夠待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角落,看著她此生安然就好。那些不切實際的夢境是他的秘密,終究成不了真的。
身邊突然少了個人,滿臉茫然的少女在柔軟的床榻上滾了兩圈,不多時就沉沉地入睡,很快沒了動靜。將腰帶、衣襟都整理好,沈殷目光落在床上,一直守到了天亮。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紗帳,頭還有些昏脹的阮軟適時地睜開眼。她揉著太陽穴坐起來,看到隔著帷幔站了個人。定睛一瞧是小奴隸,登時鬆了口氣,睡眼惺忪地問:“你怎麽在這兒?”
話剛問完,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了上來。她記得丞相夫人給她擺了一道鴻門宴,意圖將她與三皇子徹底綁在一起。而後她將計就計,裝作醉了酒的樣子,被下人扶到了一間房裏。
她從窗戶翻了出去,躲在雜草叢中時看到李婉前腳偷偷摸摸進門,後腳三皇子就迫不及待破門而入。前後還沒有一刻鍾,那間緊閉的房門就傳來了曖昧的喘息聲。
觀看了一場好戲的阮軟翻/牆離開了。誰想到那酒水後勁兒挺大,在見到自家小奴隸的身影後她就有些撐不住了。後麵的那段記憶支離破碎的,她隱約
記得自己好像把小奴隸拽到了床上,對他上下其手來著。
素來膽大的少女破天荒地覺得臉有些燒,招手讓小奴隸伺候她穿鞋時,還假意咳嗽一聲,故作漫不經心問他:“我昨晚沒強迫你?”
聽到那聲從嗓子眼擠出來的咳嗽,沈殷以為少女要跟他算賬了,誰想竟然問他這個問題。忽地有些哭笑不得,他抑製住上揚的嘴角,眼裏漫出星星點點的笑意:“小姐說笑了。”
如果那樣算強迫的話,他倒是希望能夠多來幾次。
心下悄悄鬆了口氣,阮軟放心了。雖然她很中意小奴隸那張臉,但也不會勉強別人做不願的事。盡管小奴隸吃了點虧,好在沒鑄成什麽無法挽回的大錯。
心思迥異的兩個人很有默契地沒有再提及那晚的事,就當是沒發生過一般。生活照舊在進行,沈殷跟著先生學習,阮軟有時也會去看看他的進程。不過大部分閑暇,她都在盡情享受最後的時光,害怕自己哪天就不在了。
秋去冬來,一片白雪皚皚。若說這幾個月有什麽大事發生,莫屬五皇子被立為儲君。繼後所出的三皇子本該是繼承大統最有優勢的人,卻不知如何惹了陛下的厭惡,被封了個有名無實的親王,趕出皇城了。
有小道消息說,陛下最痛恨結黨營私的人,更是不準皇子私自結交大臣。無奈這三皇子屢屢忤逆陛下的意思,私下籠絡大臣不說,居然還與李丞相的女兒無媒苟合,這才被徹底厭棄的。
那位戀慕著三皇子的丞相之女並沒能如願嫁給自己的心上人為正妃,反倒被一頂小轎抬進側門做了小妾,看得出來三皇子對這位表妹很是不滿了。繼後無力扭轉乾坤,憂思成疾,身子狀況愈漸不好。
朝廷的事風起雲湧,短短幾月就變了天。而將軍府並未受到絲毫影響,仍舊靜謐安然。裹得厚厚實實的阮軟拿著個暖和的手爐,見這紛紛揚揚的白雪心裏歡喜,走出屋簷踩到院子中。
院子裏的積雪登時被踩了一串腳印出來,深深淺淺的,在茫茫白色中格外顯眼。覺得好玩,鼻頭凍得通紅的少女在院子裏跑來跑去,看自己印在地麵的腳印。跑累了還蹲著身子捏雪團,然後將手中的雪團砸在換了新衣
的少年身上,抿著嘴偷笑。
被砸了好幾下的少年也不惱,拿著暖和的披風走進雪地。將披風溫柔地搭在阮軟的肩上,低頭給她係帶子的神情認真且專注,仿佛在做一件多麽神聖的事情。
看得好笑,她眼珠微轉,抬起腳出其不意踢在少年的小腿上。這回少年沒像初次見麵那樣被一腳就踹倒,穩穩當當地佇立在原地,連踉蹌一下都沒有。
撇著嘴深覺無趣,阮軟想回屋吃栗子糕了。隻是她才往前走兩步,腦袋就一陣眩暈。再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屋子裏浸染著濃濃的藥味。
“這是怎麽了?”她看到小奴隸沉默不語,老管家也站在她的床頭,麵上非常難過的樣子,還用帕子拭著眼淚。
“沒什麽,小姐。”老管家見她醒來,收斂好自己的情緒,露出個和藹的笑容:“就是您生病了,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其實不僅是生病,生的還是一場怪病。她昏迷了整整三天,城裏的大夫都來瞧過,但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陛下聽聞這個消息,還差了宮裏的禦醫前來診治,可也束手無策。
診不出這是什麽病症,也查不到病因。好像她隻是無端昏迷了一場,醒來就沒事了。屋裏醺了凝神的藥香,一碗熬得黏稠、黑乎乎的湯汁被送到跟前,阮軟下意識就皺了眉。
“這是強身健體的湯藥。小姐,您喝下去就沒事了。”老管家宛如在哄一個孩子般柔聲細氣。
本想說自己不喝,喝了也沒用的。但這麽多雙期盼的眼睛注視著自己,她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乖乖地將那碗苦澀的湯藥喝了。
一顆蜜餞被喂到嘴邊,阮軟瞧了麵無表情的小奴隸一眼,將那顆蜜餞咬進嘴裏。甜膩的味道充盈在口中,藥汁的苦澀被衝淡許多。
盡管被悉心照料,每天各種湯藥不離口,阮軟還是肉眼可見地瘦削下去。時不時就會暈倒,一昏迷就是好幾個時辰。身體如枯枝般迅速衰敗,藥石無靈。
教習先生已經不來將軍府了,沈殷拒絕再學任何東西,每時每刻都守在少女的身邊寸步不離。就盼著她清醒的那刻,能夠一眼就看見他。
少女清醒的時間點不規律,有時在白日,有時在半夜。沈殷
就一直安靜地等著,等她喚自己的名字。在漫長的等待期間,他也沒閑著,搜羅了許多醫書與偏方來看。遍尋無果,他忽地想到了自己的出生地。
泫水一帶生長著一種海草。這種海草可活死人、肉白骨,生長在極深的海底。生命力極其頑強,隻要有水就能長久地存活。不過數量很少,輕易找不到。
好些年前,沈殷很湊巧地尋到過一株,將其藏在了泫水的某個角落。本是想自己受傷時取來服用的,結果天界平定蛟族叛亂導致他流落人界,至今沒有機會回去。
也不知道那東西還在不在他藏的地方,沈殷緊蹙著眉頭,心裏有些意動。若是他能取回那株草,少女興許就不用再受病痛的折磨。她會順順當當地活過百年,進而投胎轉世。
再一次眼見著少女昏迷一天一夜沒醒過來,沈殷暗暗下了某個決定。這種情況拖延不得,越快啟程越好。
他都沒能等到阮軟清醒,親口跟她告一聲別。在三言兩語跟老管家交代幾句話後,收拾了一個包裹,匆匆忙忙離開了這座困了他幾年的皇城。
等到阮軟難得清醒,習慣性地想讓小奴隸幫她倒杯水,這才發現守在她床前的不是那個熟悉的少年。聽老管家說他是去找可以幫她治病的藥材了,地方有點遠,來回需要一月左右,讓她務必保重身體等他回來。
聽到這話阮軟心生悵然,自己的身體狀況隻有自己最清楚。一個月好長久啊,她大概是等不到了。
習慣了有這麽個人在身邊,突然有天他就走了,還可能最後一麵都見不到。向來對世事並不執著的阮軟感到了一絲難過,心中某個地方空了一塊。
她想,這小奴隸在自己心裏還是有點分量。若可以的話,在臨死前她還想抱抱他,跟他說一聲“他自由了”。
可惜,沒有這個機會了。
天氣越發寒冷,鵝毛大雪鋪天蓋地落下,整個院子都銀裝素裹,靜得仿若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屋裏燒了炭火,與外麵冰雪的溫度自成兩個極端。
阮軟讓人搬了張躺椅過來,就放在遮擋風雪的屋簷下。趁著神智清醒,她往椅子上一躺,尋了個最舒適的動作窩著。身上裹了一層棉絨被子,因而一點都不
覺得冷。
她撐著眼皮津津有味地看雪飄落,偶爾一兩片調皮的雪花飛到她的被子上,轉眼就化成了一滴水。她艱難地翻了個身,嘴角帶著柔和的笑意。
周圍很靜,眼皮逐漸耷拉著。將自己縮成一團的少女頭一歪,睡了過去,再也沒能醒過來。
一個月的時間飛逝而過,費盡力氣拿到了那株救命的海草,少年風塵仆仆地往回趕。幾天幾夜都沒合過眼,那雙異瞳布滿了血絲,身上也是髒兮兮的,看著狼狽不堪。
他沒心思顧及自己糟糕的情況,心中全部被希望填滿,他隻知道少女有救了。趕在說好的一個月的最後一天進了城,不修邊幅的少年拚命地往將軍府跑,一心想快點見到惦念著的那個人。
然而等他跑到門口卻怯了步。將軍府的牌匾上掛了白綾,門口的兩座石獅子也分別綁了一朵白花。
大門是敞開的,裏邊的哭泣聲斷斷續續傳出來,驚得沈殷將手中的盒子捏碎了一個角。斷裂的木屑紮進他的手心,鮮血順著手腕往下滴,浸濕了沾灰的袖口。
將軍府裏有人過世了?
神情怔滯,渾身灰撲撲的少年沒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他迷茫地走了進去,一步一步都很小心,生怕驚擾了什麽似的。
那烏金木打造的棺材就停靠在大殿之中,以老管家為首的下人都身著白衣,跪倒在棺材前方。幾盞油燈忽明忽滅,香燭的青煙嫋嫋升起,大殿中燃著的是少女喜歡的熏香。
見沈殷終於回來了,老管家抹了抹眼淚。站起身,將一個方方正正的木盒交給他:“這是小姐臨終前準備的,說等你回來後就交到你手上。”
老管家說話間又止不住地掉眼淚。沈殷麻木地接過木盒,順手將蓋子掀開。裏邊是一疊銀票,最上麵放了一個香包,與少女平日不離身的那個是同樣的款式。
沉默著將香包收進懷裏,盛著那株海草的盒子與裝著銀票的木盒被扔到了地上,沈殷拖著腿靠近那具木棺。少女閉著眼安詳地躺在裏邊,如同睡著了。
眸光晦澀的少年雙手搭在木棺的邊緣,聲音輕柔地仿若情人間的低語:“不過是一個月,為什麽就不能再等等我呢?”
老管家見少年的神色平靜得
可怕,他心中不忍想上前勸慰,卻發現有什麽無形的東西阻隔在跟前,他無法往前一步,隻能看著那個少年喃喃自語。
“你不會死的。隻要我還活著,就不會讓你死。”
外頭的風不知怎的灌了進來,將白色的冥紙吹得滿堂飄飛。少年搭在木棺邊緣的手有了變化,指甲倏地變長,手背的鱗片若隱若現。異瞳詭異地泛著光亮,人形與蛟龍的真身交替變換,場麵異常混亂。
大殿內跪著的家奴見著這景象,有當場就被嚇暈的,更多的人慌亂往門外跑,嘴裏發出高亢的尖叫:“妖怪!”
很快人都跑沒影了,隻剩下老管家癱軟在地上。驚魂過後,擦了擦額頭被嚇出的冷汗。他看到小奴隸變成了一條像蛇又像龍的怪物,尾巴卷起他家小姐的靈體就飛了出去,不知所蹤。
看著滿室狼藉與那空了的木棺,老管家連連搖頭,歎道都是孽緣。沒了靈體,可葬禮還得舉辦,隻好將阮軟生前的衣物放進棺材,埋到土裏。
不同於將軍府的慘淡,沉寂許久的妖界迎來了全族的狂歡。
他們的小公主曆劫歸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09-0620:44:382020-09-0720:01: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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