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相的話說到嘉明帝心坎裏去了，他眉間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微笑道：“白愛卿言之有理，確實是時候鼓勵大家多養牛多吃肉了。”

    陸相見狀，暗道不好，竟然讓死對頭占了便宜，明明是他提出來的議題，卻讓對方得了聖心，白相這個人忒狡猾了。

    他不死心地進諫道：“陛下還請三思，若百姓見養牛有利可圖，有地不耕，任其長草喂牛，豈不是要糧食減產，經濟倒退？到時候國庫收不上來糧食，供給不了軍隊，將會嚴重影響國力。從長遠看，開放養牛行業弊大於利啊。”

    白相當即反駁：“陸相憂慮過甚，須知耕牛貴重，原本便是平均幾戶人家才有一頭耕牛，哪怕開放養牛業，也不是人人都買得起牛養得起牛，談何荒廢農田。

    真正能養得起牛，並形成較大規模的，都是地主鄉紳或者經營牧場的權貴人家，他們原本就占有眾多耕地而又享有減免賦稅的權利，養牛對他們而言，與養魚一樣，沒有差別。

    所以，陸相大可不必擔心農民會因為養牛而忘記耕田的主業。”

    陸相還想說什麽，卻被白相問了一句：“陸相可曾吃過牛肉火鍋？”

    “自然沒有，陸某向來以身作則，說到做到。”陸相鄙夷地看了白相一眼，表示他和對方不是一路人，不會明知故犯。

    白相笑了笑：“既然這樣，陸相不如嚐過再說，也許等你知道了牛肉的滋味，也會同意開放養牛業的。你沒有吃過，自然不明白它的魅力，不會知道它有多受歡迎。”

    “這……”陸相一時語塞。

    他哪裏不知道一頭牛有多受歡迎，不然他能提出這個議題？

    “好了，兩位愛卿不必相爭，如今物阜民豐，寡人覺得百姓的餐桌增加一項肉菜也不錯，就開放養牛業吧。”

    嘉明帝一錘定音。

    沒多久，九州各地就頒布了可以養殖肉牛的條例，不過需要申報備案，普通耕牛依然不允許私自宰殺，隻有肉牛可以。

    白三爺就是第一批進行備案，開設牧場養牛的人之一。他安排人在南方包了大片平緩的山地，選了優質黃牛進行養殖。

    沈小漾說黃牛肉味道鮮美，和犛牛肉不分高下，他作為資深吃貨，當然要嚐一嚐。

    養牛律令頒發下去之後，一頭牛火鍋名氣更大了。

    就連正在調查犛牛場的肖大掌櫃也不禁懷疑一頭牛是不是背景深厚，不然區區一家火鍋店怎麽還能撬動沿用多年的律法。

    甚至有人猜測這是聖上想吃牛肉了，特地命人開的店。

    嘉明帝喬裝打扮，溜出宮來吃牛肉火鍋的時候，便聽到了這樣的議論。

    他摸了摸自己下巴，笑道：“難道朕看起來像嘴饞的人？不然怎麽會懷疑朕為了吃口牛肉還專門開了家店，然後裝模作樣地更改了律法？”

    朱亦轍默不作聲地涮著肉，並不想理會他皇兄這番話。

    要是他真不嘴饞，也不會跟他出來吃火鍋了。

    嘉明帝沒想到自己略一走神，一盤牛肉片就被朱亦轍夾光了。

    “朕才吃了一片！不行，剩下幾盤肉片都是我的了，你吃蔬菜去。我那麽難得出來吃一頓，你竟然不讓一下。”

    這對皇室兄弟吃起火鍋來，和沈九郎沈十一郎並沒有多大區別，都是爭著涮肉。

    吃飽喝足之後，嘉明帝才談起正事，他笑道：“母後給你賜了婚，你好像很大意見？”

    朱亦轍白了他一眼，這不是明擺著的事？

    “母後年紀大了，最容不得忤逆，你就多擔待點，順著點就好。”嘉明帝諄諄教導道。

    朱亦轍冷笑了聲：“怎麽擔待？難道真聽她的娶了王三娘？不如您娶了算了，反正您後宮那麽多人，多一個人也不算什麽。”

    “哎，這話說的，太不像話了，給你賜了婚，回過頭來人到了我宮裏，還要不要臉了？禦史不把我罵死才怪。”嘉明帝忍不住笑了。

    “反正我不會娶。”朱亦轍堅定道。

    嘉明帝搖了搖頭，歎氣道：“你呀，還是年輕氣盛，這女人，娶多少個不都一樣。”

    朱亦轍憐憫地看了嘉明帝一眼，沒說話。

    嘉明帝瞬間懂了，這是笑話他身不由己，有一群女人卻沒有心愛之人呢。

    “要不要我再下道聖旨賜婚，把那沈娘子賜給你當平妻，這樣你就能享齊人之美了。反正到時候你要是看王三娘不順眼，把她放後院當擺設好了。”

    嘉明帝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不行，她不會答應的，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嘉明帝搖了搖頭，年輕人啊，就是天真。

    他問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她才十五歲，年紀還小，多等幾年沒關係。”朱亦轍回道。

    “多等幾年難道就能搞定了？”嘉明帝無語，想了想，王三娘應該十七八歲了，確實等不起，“你這是要等著王家退婚？我覺得未必可行。”

    朱亦轍笑了笑，道：“母後年紀大了。”

    “這麽大逆不道的話你也說得出口！”嘉明帝瞪著他，怒了，“你這話要讓母後聽到，看她怎麽治你。”

    敢情他這是等著太後薨了，壓在頭上的大山沒了，他好退婚呢。

    就沒見過這麽大逆不道的孩子。

    “我果然對你太縱容了，你都敢在我麵前大放厥詞，就不怕我把這話轉告給母後？”嘉明帝覺得朱亦轍的叛逆期果然來得晚了些，越來越不像話了。

    “您是孝子，不會的。”朱亦轍笑道。

    好吧，他確實不會，要是讓太後知道朱亦轍這番話，估計得氣個半死。

    好心好意給他賜個婚，結果人家盼著她早點歸天。

    這種事擱他身上他也得氣死。

    “你這混不吝的，我都慶幸沒有給你賜婚了，不然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暗地裏咒我呢。”嘉明帝歎了口氣，“母後這幾年身體確實不太好，不過我倒是希望她多活十年八年，看你等不等得起。”

    “那不一樣，我是真心希望皇兄能夠活上千秋萬代的，您坐在龍椅上，我才能逍遙自在。”

    “聽你一句恭維真不容易。”

    兩兄弟又聊了會，才離開雅間，回宮的回宮，回府的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