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反正明年說不定也不過，習慣了就好。”一把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沈小漾扭頭一看，又是那個小娘子，她剛好排在十八娘前麵。

    盛六郎立刻反駁了，“看來你很有經驗。”

    “你！”小娘子氣得臉都紅了，她就是來考第二次的，又怎麽了，也不看看有幾個考一次就能過的。

    盛六郎嘿嘿笑了，“你把功夫都用到嘴皮子上了，繡藝肯定不好。”

    小娘子想反駁，又一想，反駁的話豈不是正中他圈套，瞪了盛六郎一眼，扭頭不理他了。

    沈小漾覺得這真是一對歡喜冤家，盛六郎卻沒放過人家，“聽你口音，也是蘇杭城的人吧，我怎麽沒見過你？”

    “難道蘇杭城的人你都見過？”小娘子反問了一句。

    “那是當然，蘇杭城就沒有我沒見過的人。”盛六郎誇口道。

    “連我們俞家人都不認識，還敢說你見過整個蘇杭城的人。”小娘子嘲諷道。

    盛六郎頓時往後退了好幾步，用手在臉前扇了扇，“原來是眼裏隻有錢的俞家人啊，一股子銅臭味，誰樂意認識你們。”

    小娘子又一次被他氣著了，這會索性撿起了地上一根樹枝，衝過去抽盛六郎，“你才滿身銅臭味，長得肥頭肥腦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我們盛家出了名的品格高潔，誰說我看上去不像好人。”盛六郎被她追得一邊亂走一邊說道。

    小娘子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是盛家人？難道是撿來的？”

    盛六郎頓時被刺激到了，“你才是撿來的！俞家哪有你脾氣那麽壞的小娘子！”

    “你果然不認識我們俞家人，我們家就沒有好脾氣的小娘子，你不知道嗎？”小娘子回道。

    沈小漾他們被這兩人的對話逗樂了，十一郎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六郎，快輪到十八娘了，你別鬧了。”

    “我都還沒輪到呢，怎麽輪到她了？”小娘子尖叫起來，回頭一看排隊的人，前麵的人早就進園子了，十八娘正站在園子門口。

    她頓時顧不上盛六郎了，扔下一句：“等會再找你算賬。”急急忙忙跑去園子門口。

    沈小漾原本以為他們會先見一下李大家，再說十八娘拜師的事，然後才是考評，沒想到陪同的人通通不許進園子，說是李大家應付不來，要是通過了考核，能夠留下來，李大家才會見他們。

    考評時間大概是一個時辰，沈小漾他們隻好到旁邊的茶館去喝了兩壺茶，聽了半場評彈，這才回來園子門口，等著榜單公布。

    新一輪榜單貼上去的時候，圍滿了等候成績的人們，沈小漾壓根擠不上去，盛六郎憑著他的體型優勢，倒是活生生擠開了一條路，來到了榜單前麵，他粗略掃了一眼，興奮地朝沈小漾道：“十八娘過了！”

    “真的？”沈小漾喜出望外，沒想到競爭那麽激烈，十八娘基礎又不好，竟然可以勝出！

    盛六郎好不容易擠了出來，與有榮焉，“我就說她有靈氣，肯定能過的。”

    正在此時，他們突然聽到了一陣哭聲，扭頭一看，是方才那小娘子，她用帕子捂著臉，哭得一抽一抽的，盛六郎撇了撇嘴，“光會耍嘴皮子，果然沒過。”

    沈小漾瞪了他一眼，“留點口德，人家年紀比你小那麽多，你也好意思欺負一個小娘子。”

    盛六郎吐了吐舌頭，不敢說話了。

    誰讓那小娘子說話那麽欠揍，她要是像十八娘那樣乖巧，他才不會懟她。

    十八娘也出來了，在人群裏找到沈小漾，興奮道：“阿姐，我過了！”

    說著像隻歸巢的燕兒一樣，朝沈小漾撲過來，沈小漾一把接觸她，笑道：“十八娘真厲害，今晚阿姐做大餐，給你慶祝。”

    “好！我要吃鬆鼠鱖魚、母油船鴨、碧螺蝦仁、雪花蟹鬥、黃燜河鰻、油響鱔湖，呃，大閘蟹就算了，等秋天再吃。”她一口氣把俞家小娘子昨天說過的菜名全都報了一遍。

    沈小漾失笑：“有些菜式阿姐可沒做過，不如咱們直接下館子吃算了。”

    十八娘搖了搖頭，“不，我想吃阿姐做的。”

    “好吧，阿姐待會去問問客棧的廚子，這些菜都要怎麽做。”沈小漾笑道，“我們是不是可以進去見李大家了？”

    十八娘點點頭。

    他們和其他過了考評的小娘子的家人是一起見的李大家，和沈小漾想象中差不多，李大家儀表整齊，氣質平和，眼裏透著幾分智慧，唇角卻又噙著一絲笑意，讓人覺得她是個和藹的人。

    李大家見人齊了，微笑道：“謝謝大家對我的信任，遠道而來參加燕尾園的考評，相信規矩大家都清楚，入了燕尾園，就要留在這裏學習三年，三年內，不可以離園，倘若做不到的，現在可以離開了。”

    沈小漾吃了一驚，這個規矩她還是第一次知道，她低頭看了看十八娘，小聲道：“十八娘，你要留下來嗎？”

    十八娘咬了咬唇，看著眼花廳周圍活靈活現的刺繡，點了點頭，“阿姐，我想留下來學點東西。”

    沈小漾有幾分舍不得，這丫頭還沒她胸口高呢，從來沒離開過他們，她怎麽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蘇州。

    正這麽想著，李大家繼續說道：“大家也別擔心，我們肯定會保護好園中的小娘子，若有心術不正者，一律逐出燕尾園，永不錄取。我這人也比較護短，不會讓自己的人吃虧，你們盡管放心。”

    現場沒有人離開，沈小漾看著十八娘眼神裏的渴望，也沒說要走，孩子終歸要長大，她遲早得放手。隻不過，她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那麽久。

    在她印象裏，十八娘一直是那個愛吃的小包子，又軟又糯，夜裏還不敢一個人睡覺，總要她陪著，也不知道她一個人留在燕尾園，會不會偷偷掉眼淚。

    “給大家三日的準備時間，三日之後，把孩子送過來，之後就不允許探望了。”李大家最後說道。

    沈小漾帶著十八娘出了園子和十一郎他們會合，心情有點沉重。

    十一郎見她麵色不對，問道：“阿姐，你不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