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亦轍抱了她一會，拍了拍她肩膀，“我沒事，你放心吧。”

    沈小漾抹了一把眼淚，嗔怪道：“沒事你能躺在這裏？傷到哪了？”

    “腿上。”他輕聲回道。

    “我看看。”沈小漾說著，掀開了他身上蓋的被子，看到他腿上綁著的厚紗布，上麵沾滿了幹涸的血跡，想也知道出過多少血。

    “這樣捂著能行嗎？”她皺了皺眉頭，且不說這被子幹不幹淨，他腿上的布巾都髒了也沒換掉，很容易感染的。

    她環視了一下這間屋子，除了一張床就沒有其他家具了，衣物都堆在角落一個搖籃一樣的大籃子裏，地上還有幾個罐子，隱約嗅到陣陣鹹菜的味道。

    這是個清貧人家。

    日子比她剛穿過來時的沈家都差得遠。

    他們能給朱亦轍救回來，還給他敷藥，已經很難得了。

    朱亦轍苦笑了下：“條件簡陋，隻能如此。”

    何老漢見留下朱亦轍當孫女婿的幻想破滅了，心中又打起了其他主意，怎麽說他對朱亦轍也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把他從海邊撈起來，現在說不定被魚給吃掉了。

    而且買藥的錢可不便宜，他好歹精心照料了他好幾天。

    看這個小娘子的穿著打扮，他們應該不缺錢吧。

    要他們給點湯藥費什麽的，應該會同意吧。

    倒不是何老漢貪錢，他實在是窮啊，大丫都到了出嫁的年齡了，他還沒給大丫攢夠嫁妝。

    沒有嫁妝的小娘子，就算嫁出去，也要被夫家瞧不起啊。

    人找到了，沈小漾心安了，不用急著往前趕路了，眼看中午了，她便問道：“你還沒吃飯吧，我去整點東西給你吃。”

    何老漢在門外聽到這話，熱情招呼道：“大丫剛做好飯了，大家一塊吃吧。”

    他立刻把飯菜端到堂屋，也就是朱亦轍躺著的屋子外麵，沈小漾不經意掃了兩眼，桌上有幾盤菜，魚，魚，魚，魚，還是魚。

    如果是蒸魚、炸魚、紅燒魚、水煮魚、酸菜魚……她也就不嫌棄了，問題是桌上全都是整條煮熟的魚，隻是魚的品類不一樣而已。

    她憐憫地看了朱亦轍一眼，“你這幾天都吃魚了？”

    朱亦轍沉重地點點頭，沒錯，他都快吃吐了，大丫和何老漢顯然沒什麽廚藝可言，煮的魚連薑蔥都不放，腥味重的很，要不是為了活下去，他是吃不下去的。

    認識沈小漾那麽久，他的嘴巴早就被養刁了。

    “大爺，謝謝您的好意，不過我們還有十幾個護衛，您這點菜肯定不夠，你們先吃飯吧，我們借一下您的廚房做飯，請問哪裏可以買菜？”沈小漾問道。

    “小地方哪裏有賣菜的，我們都是吃自己捕的魚，自己種的菜，您看看廚房有什麽用得上的，盡管做來吃吧，要是還不夠，我到隔壁家再借點。”何老漢笑道。

    沈小漾見廚房有蝦米，小魚幹，新鮮海帶，大白菜，山藥之類的，心裏便有了主意，讓鐵娘和十八娘給她打下手，不多時做了一桌菜出來。

    有蝦米熬白菜、山藥炒小魚幹、海帶魚卷、炸魚丸子、香煎帶魚等等，材料有限，基本上除了油鹽醬醋薑蔥蒜之外，沒有其他調料，每道菜重點的都在海鮮的“鮮”味上。

    她做飯的時候，何老漢和大丫兩人在堂屋吃飯，吃著吃著就食不下咽了，這是他們的廚房吧，那個小娘子沒有自帶調料吧，怎麽人家做飯味道那麽香呢，聞起來比鎮上的酒樓做的飯菜還要香。

    別說何老漢和大丫了，就連跟隨沈小漾出來的護衛們也覺得有口福了，鐵娘剛把飯菜擺好，他們就一窩蜂上前裝飯，開動，生怕遲了一秒，桌上的菜就沒了蹤影。

    沈小漾見何老漢他們還沒吃完飯，把飯菜都端到他們桌上，招呼道：“一起吃吧。”

    她給朱亦轍盛出來一份，給他端到房間裏，便和十八娘鐵娘都坐了下來。

    何老漢拚命抵抗著美食的誘惑，猶豫道：“我、我們能吃？”

    他看到這些菜式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他捕了幾十年魚，曬了幾十年魚幹，怎麽不知道山藥還能切片和魚幹炒在一起，海帶還能過著青魚幹一塊煮呢，帶魚他也煎過，隻是做的沒人家的好吃。

    “當然能吃，別客氣，這都是你們家的材料做的。”沈小漾笑道。

    “那我們不客氣了。”何老漢說著，悄悄踢了呆坐著的大丫一腳，示意她也趕緊嚐嚐。

    人家穿得精致，吃食也做得精致，這是長見識的好機會。

    大丫夾了一個魚丸子，剛好夠她一口，輕輕一咬，魚丸子裂開，鮮甜的汁水流出來，又彈牙又美味，她眼睛亮了亮，盯著那盆魚丸子，還沒嚼完就想再夾一個。

    不過看著對麵坐著的沈小漾正慢條斯理，姿勢優雅地吃著，連喝湯都不發出一點聲音，她不知不覺收斂了，生怕自己吃相太難看，唐突了貴人。

    何老漢卻沒管那麽多，他嚐了一道又一道菜，感覺大半輩子都白活了，原來魚不是隻有一種吃法，也不是隻有一種味道，還可以做得這麽美味。

    大丫要是能做出這樣一桌菜，到鎮上開個小館子都可以了，不用跟著他出海打魚，又苦又累又危險。

    他不自覺歎了口氣。

    沈小漾見沿途走來，這些零散分布的小漁村看上去都一窮二白，便詢問道：“大爺，打魚的日子是不是不太好過？”

    這話問得正好，何老漢苦著臉道：“可不是嘛，我們的船小，去不了太遠的地方，漁汛期還能捕到一些魚，運氣好的話，有一兩條稀罕點的魚，賣給鎮上的大戶人家，也能掙點小錢，可是像最近，下網撈到的不是沒什麽肉的貝殼，就是黏糊糊的魷魚，根本賣不出去，又都扔回海裏了。”

    “魷魚賣不出去嗎？”沈小漾疑惑道。

    “和章魚一樣，怪模怪樣的，沒什麽人買，味道也不好吃。”何老漢搖搖頭。

    沈小漾看了一眼屋外，外牆不是石頭或者泥磚砌出來的，看上去坑坑窪窪，像是蠔殼牆？

    她問了出來：“圍牆是用蠔殼砌的吧？”

    何老漢點了點頭，“嗯，這玩意在海灘邊多得很，一年年的長，不知道堆了多少，全是殼，又不能吃，大家為了省點錢，就挖來砌牆了，您應該沒見過吧，隻有我們海邊才有。”

    沈小漾前世倒是見過的，她好奇的是：“你們都不吃生蠔嗎？”

    何老漢茫然地看著她，“不是做藥用的嗎？一般沒人吃阿。”

    沈小漾瞠目結舌，這得多浪費啊！

    生蠔可以生吃、可以清蒸、可以碳烤、可以煲湯、可以煎蛋、可以炒飯、可以煲粥、可以鹽焗、可以串燒、可以鐵板、可以煎餅、可以幹煸、可以油炸、可以做蠔油……

    尤其是清蒸和碳烤，她能一下子吃掉好幾打。

    可是九州的漁民們隻用它來砌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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