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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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浸在饕餮美食的豐盛大餐中的摳腳大漢,即使處於人生最幸福的時光導致反應遲鈍如蝸牛,如今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壓迫感十足的魁梧身影籠罩而驚訝地轉頭。

    一雙湖水藍的澄澈眼睛,平靜無波的湖麵下湧動著一觸即發火山般的怒意,目標明顯衝向毛發濃密的大漢,隨後是他還在不斷摳腳的左手。

    放下意猶未盡且沒有得到徹底滿足的右腳,大漢慢慢站起身,藏起滿是陳年老垢和爛癬碎皮的左手放在身後。望著比自己高一個頭的怒視者,他的底氣明顯有些不足,勉強擠出笑容:“我是匕首與披風工會的商隊護衛維爾,鼎鼎有名的鐵拳維爾,相信你應該聽過我們工會的名聲。”

    對方的神色明顯一愣,語氣和善不少:“巴魯克.石斧,來自弗內斯高地,正在履行職責的雇傭兵。”

    ‘高地野蠻人,而且還是授予氏族榮譽之名的勇士,可惜沒有任何明顯特征的紋身,來自弗內斯的石斧部落的普通戰士嗎?’奧德裏奇的掌心抵住劍柄,五根手指猶豫著是不是握持著它,伴隨自己多年的手臂的延伸。

    “弗內斯嗎?我們工會和高地氏族關係不錯,糧食換鐵器的生意開展地很順利。為了共同的友誼,我請你們喝一杯吧?無錯小說網不少字怎麽樣?”鐵拳維爾的表情開始從容自在,因為他看見對方眼睛裏的怒火正在消退並陷入沉寂。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為了部落嗷嗷待哺的孩子們,以及冬雪覆蓋高地時體力衰退的長者不至於在饑寒中煎熬凍餓受苦,巴魯克.石斧不得不壓下自己的惡感。他想握手言和表示謝意,不過一隻沾滿油膩的右手,另一隻藏起來秘不示人的摳腳左手,都令高地戰士倒足胃口,於是咧嘴輕笑,慢慢坐回原位。

    鐵拳維爾憑借工會的名聲能擺平高地野蠻人巴魯克.石斧,並不意味著能壓服神色不善的另外兩位,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曆經滄桑歲月賦予他睿智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人心,不過幹柴似的枯瘦手臂並不放在他的眼裏。至於另一位酒紅色頭發,雙目綠意盎然仿佛嫩葉的少女,卻讓匕首與披風工會的商隊護衛心中警鈴大作。

    兒時枕邊的童話,父母喁喁低語複述的傳說,那些為惡的老巫婆往往都是滿頭紅發,據說是用青春和容貌與邪惡之源做交易換取可怕的施法能力。

    體內的勇氣尚未被富足的生活消弭殆盡,沒有攜帶鐵拳套的維爾立即彎腰掰斷一根桌子腿,牢牢地握持著總算恢複幾分底氣。

    奧德裏奇.特裏斯騎士維持著酒館偏僻角落一張缺腿的桌子的平衡,他加快速度進餐,狼吞虎咽地吃下兩片澆肉湯的黑麵包片,一大盤鹹肉碎末薯泥,再“咕嚕嚕”地喝下泡沫麥酒,滿意地打了個飽嗝,準備見勢不妙就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因為他剛才有所發現,鄰桌並不是隻有一個施法者,而是該死的兩個。身為美德騎士不應該畏懼戰鬥,不過與施法者的交手卻是例外,他不是恪守貧窮誓言的戒律騎士,那些徒手戰鬥的大師,精通腿法、拳擊以及各種流派的踢打技,全身所有部位都可以變成戰鬥兵器,並以此獲得專屬的稱號,鐵肘、鋼膝、銀臂等等諸如此類。

    那位綠眼睛的少女伸手捋起過肩的紅發,露出壓住額頭的花冠,由月桂樹枝纏繞而成,綴著幾片青翠欲滴的葉子以及還未枯萎脫水的鮮花。

    看見這個頭飾,鐵拳維爾明顯地鬆了一口氣,‘不是恐怖的黑女巫!畢竟還未失去重要的花冠,即使會施術也隻是普通的戲法。’

    他的心思沒有逃過對方的眼睛,紅發少女惱怒地摘下一片葉子,在須發皆白的老者的默許下,施展了一個幻術。

    “肮髒的男人,摳腳的舉止,爛癬的惡臭,令我們作嘔。”說話的聲音仿佛黃鸝在歌唱,兩指捏著的綠葉泛起翠綠的熒光,隨即變成一堆碎末紛紛揚揚落下,綠眼睛的花冠少女冷哼一聲:“敗壞酒館的氛圍,影響我們的食欲,身為作惡者的你倒是反咬一口,這真的太奇怪了。”

    感覺自己被凶猛的野獸盯上,鐵拳維爾求助似的望著少女的同伴,高地戰士巴魯克,可惜對方落座後一直沒有回應,細嚼慢咽默默地用著午餐。

    “勞碌奔波混口飯吃的我患有嚴重的足疾,麵對一個病人的小癖好,難道你就不能寬容地予以原諒嗎?如果你覺得惡心不適,就請自行離開,我待在這裏反而挺好的,除了你沒有人向我抱怨。”身為匕首與披風工會的成員,維爾大言不慚的辯解令附近所有人都皺起眉頭,即便是騎士的奧德裏奇.特裏斯也感到陣陣無力,估料不到世上竟然有如此無恥之徒。

    “不是酒館的所有者,身為一個普通尋常的客人,我們的身份平起平坐,你竟敢向我下令,而且還損壞酒館的財物,你想怎樣?恐嚇?還是打我?用那條……嗯……龍紋蝰?”

    鐵拳維爾的眼睛順著對方的視線望著自己右手握持的桌子腿,突然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它變成一條毒性猛烈,據說一口就能咬死冰原巨馬的蝰蛇,此刻它極為不滿自己被人抓住,開叉的蛇信不斷吞吐伸縮,似乎尋找著目標。

    沾滿烤肉油跡的右手滑不溜丟地似乎握不住這頭龍紋蝰,為了生命安全,維爾顧及不料那麽多,連忙將藏在身後的左手探出,抓住蛇的要害部位。

    “嘶……啊!”龍紋蝰扭曲彈動幾下後變回原型,左手抓住桌子腿掰斷的地方,尖銳的木刺斷茬紮進維爾的掌心,即使是工會有名的勇士,如今也忍不住痛呼出來。

    “坐回原位,閉上嘴巴,你還是一個男人嗎?真是丟臉!劍與披風工會的名聲都快被你敗壞光了。”奧德裏奇.特裏斯騎士經曆剛才大開眼界的一幕,已明白對方的底細。

    ‘耍弄幻術迷惑普通人眼睛的小把戲,這位花冠少女無害地如同剛剛長出爪牙的野貓。唯一可慮的是那位須發皆白的老人,洞悉世情人心的眼睛,似乎清楚地知道我的身份。為什麽還能如此安靜地坐著,難道他擁有某些瞬間克敵製勝的危險法術?’

    毛發濃密的鐵拳維爾把手從桌子腿拔走,他有些不確定拚桌就餐的陌生人的身份,聽口氣應該是工會的人,至少也是盟友關係的夥伴,不管是哪一種原由,既然有人替他出頭,維爾決定乖乖地閉上嘴巴,先解決左手的傷勢再說。

    入肉的木刺激起的痛楚不斷折磨他的意誌,頃刻間額頭大汗淋漓,維爾後悔不迭招惹如此可怕的對手,所幸已有人站起來為他遮風擋雨。

    奧德裏奇.特裏斯騎士煥然一新的源泉令他的目光充滿與高地戰士巴魯克.石斧不同的壓迫力,“我發過誓言,不傷害任何女性。”

    視線越過花冠少女,直直地落在須發皆白的老人眼裏,澄澈如水晶般的透明,仿佛打開所有心靈防線而一覽無餘,可是奧德裏奇卻沒有看見自己想看見的東西。

    隨後水晶驀地轉變成一麵鏡子,倒影著年輕騎士的身影,顯然對方正在運用相同甚至更高明的方法,試圖撬開奧德裏奇的心靈世界。

    騎士的精神領域,八根青銅支柱撐起宏偉的殿堂,沐浴在聖潔的光輝裏,黃金的弧形穹頂,一顆八麵體白銀寶石熠熠生輝,每一個切麵都對應著一根支柱。

    抵達殿堂漫步的老人看見這顆寶石略有訝異,隨即躬身額首:“向你致敬,碩果僅存的美德騎士,我是橡樹之道的追隨者菲利克斯。竟然能在精神世界構築出如此宏偉的殿堂,它是你毫無掩飾的人生縮影,如果沒有中途夭折,有生之年你會進入凡人的最終領域,有望成為不朽的傳說,正如同完成十二試練的大英雄海格力斯。”

    滿意地收回自己的精神觸角,可是老到的菲利克斯沒有發覺心靈投影縮水一圈,顯然是被對方強行汲取,不過美德騎士的精神領域撫平他的迷惑,驅散一切不安和懷疑。

    奧德裏奇的心靈世界,沐浴在聖潔光華中的宏偉殿堂,不知何時開始在核心區域開辟出徑直一肘尺的水池。正對八麵體白銀寶石,每一次轉動,就會落下一滴甘泉,在平靜的水麵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波紋,無數光影碎片扭曲散亂,不時形成線條簡單的符文沉澱在底部,那正是施法者的源泉。

    年輕的美德騎士與年長的橡樹之道的追隨者暗中較量交手的結果是菲利克斯獲悉對手的底細和根基,而奧德裏奇.特裏斯則莫名其妙地從對方處獲得額外精神力,以此為觸媒成功擁有淺薄的施法源泉。

    或許是他本身就有施法天賦,未必來自貴族的血統,或許與漫長的夢境有關,畢竟那裏有常識不能解釋的各種奇特現象。

    “親愛的菲麗奧莎,給匕首與披風工會的商隊護衛鐵拳維爾先生來點靈效的妙藥,畢竟他受傷的左手沾染太多的爛癬,我擔心無法愈合的傷口會要掉他的命。當然還有他的腳,繼續潰爛下去,另一隻腳也難保不會得病。”

    紅發綠眼的花冠少女哼了一聲,在老人的再三勸說下才不甘願地拿出兩個藥瓶,打開一個雕著滴血短劍的陶瓶,傾倒出少許棕紅色的藥粉在木刺拔除幹淨的維爾的左手,沒過多久傷處就愈合收口。接著是他的右腳,用上一個陰刻龍爪槐圖案的藥瓶,裏麵的土黃色精油落處,發紅的爛癬飛快結痂並浮現出蛇鱗似的灰白角質。

    “有點冷!”鐵拳維爾感覺自己右腳的熱辣癢痛不翼而飛,不知道是歡喜還是難過。

    “我加了薄荷精油!”菲麗奧莎感覺自己好心沒有得到回報,或是對方不識貨讓她很是生氣。

    奧德裏奇輕輕嗅聞,發現所有異味都消失了,對這位花冠少女在藥劑方麵的本事欽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