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關稅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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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政廳眾議院議員安塞.克萊爾,一個在元老院有大人物作為後台,前途極為遠大正在冉冉升起的新星,完整的治政履曆以及曆年稅收證明堵住許多競爭對手的嘴,尤其是試圖挑戰其席位的菜鳥新人,完全不是這位受到背景深厚的幕僚點撥過的議員的對手。

    從清道夫工會的特裏斯會長處了解他如何在混亂不堪的碼頭區站穩腳跟的經曆,盡管隻是不起眼的幾件小事,連帶產生的影響已經惠及很大一部分平民,借鑒奧德裏奇的豐碩經驗,克萊爾議員特意為碼頭區獻上一份精心包裝過的薄禮。

    眾所周知,百年前的大災變使中土陷入長久的動蕩,原本位於偏遠地帶的伊斯特伍德家族掙脫限製,與邊疆貴族盟友齊頭並進,率領麾下以軍功冊封的騎士,統合領民一路向西,在廣袤的荒野、原始叢林開疆拓土,經曆千辛萬阻在烈酒河建立以家族名命名的伊斯特伍德城。

    在最艱難的歲月,拓荒騎士們不僅要將占據此地的蠻人武力趕走,還得對付層出不窮的凶悍野獸,捍衛跑馬圈下的廣袤領地。

    肥沃地能在一把泥土裏擠出油水的黑土地裏,每次開鐮都是大豐收,可是為了供養武力的依仗——軍功騎士以及統治領地的貴族,征收的稅賦極高。

    六成稅隻是剛剛起步,多數時候,尤其是糧食緊張——為了喂養軍馬,往往上調到七成、八成,甚至九成這種堪稱喪心病狂的地步,以致於畝產兩百斤左右,擁有二十五畝精耕良田的領民家庭——通常都是五口之家,必須勒緊腰帶,喝麥粥甚至麵糊度日。

    一切都是為了能在這片完全陌生,周圍盡是敵意的新家園站穩腳跟。為了這個遠大的目標,所有人甘願忍受饑寒,包括伊斯特伍德子爵家族,恨不得將每一個銅子都掰成兩半來花。

    第一代領民的付出並非沒有回報,他們多數屬於拓荒者家族,至少出過一位軍功騎士,或者為騎士提供過扈從,無論經商還是從事某種行業都享受到優待,補償性地獲得減免稅賦的權利,富商紮堆的摩根區就是他們的聚落,彼此交情深厚並以聯姻的方式延續財富的繼承。

    隨著時間的推移,諸國十年混戰的塵埃落定,不堪忍受的流民從行商以及吟遊詩人口中得知拓荒騎士的英勇事跡,紛紛向西湧去。伊斯特伍德城趁機吸納消化強勢崛起,尤其是礦山和煤石的發現,將自己與其它拓荒領拉開相當長的一段距離。

    被趕回高地的野蠻人在長期的接觸較量中學會高明的戰術以及戰爭器械的工藝,重新武裝後大舉南下。

    此時,盛產鋼鐵與煤石的伊斯特伍德城由於地勢位置的緣故,成為抵擋野蠻人部落聯軍的鋒線主力。

    單單人頭稅已經無法滿足曠日持久的戰爭——這頭擁有無底胃袋的餓獸的貪婪,因此為了彌補財政赤字,被盟友推舉自封為伯爵並受到母國大公認可的伊斯特伍德,向商人、市民開征印花稅、窗戶稅——房產稅的前身。

    涉及兩個族群的生存,伊斯特伍德伯爵召集貴族、軍功騎士,擁有一定實力的教會,工場主、商人、城鎮市民,商討各個階層該出多少份額的稅錢,為此爭吵、毆鬥、不惜流血,最終決定了高昂的稅賦標準——這也是元老院(貴族)和眾議院(市民)的起源。

    為了安穩的生活、經商,所有人忍氣吞聲地默默付出,不過堤壩開了這個口子,就再也沒有合上,畢竟這種錢來地太容易,耗費地也飛快。

    三十年前,至高森林一役,人類重裝騎士團有如潮汐淹沒狂戰士的陣線,徹底擊潰野蠻人的信心,元氣大傷幾乎凋零的高地部落,不得不拱手交出廣袤西土的霸權,黯然地離開舞台,留下一個脊梁被打斷的背影。

    不過原本戰時製定的高稅率一直沒有下調,要不是深水良港帶動商貿繁榮掩蓋,加上雨後蘑菇似的沿河兩岸興盛工場不斷吸納失地進城的流民,蓬勃發展的工商業帶來超高的利潤,忍耐多年的怨氣早就爆發。

    不過如今的形勢也就像坐在火藥桶上,降低稅賦不止是街頭巷尾新興且逐漸風行的咖啡館裏的主流話題,同時日益成為工場主以及商業資本新貴的訴求,他們在眾議院積極尋求代理人,甚至把手伸進元老院。

    把握時代的脈絡,瞅準時機搶先下手,安塞.克萊爾提出減免碼頭區酒水消費稅——為他的最大支持人奧德裏奇.特裏斯進軍該行業提前消除障礙,順便以此博取堅持傳統的酒莊,大型製酒工場,諸多的分銷商以及產業鏈下遊的酒館主的好感。

    有這群人搖旗呐喊,克萊爾議員競選連任的選情再度升溫,橫掃碼頭區無敵手,即使他的對頭和菜鳥新人拿出吃奶的勁拚命摸黑、潑髒水,也沒能削減他的聲望。

    曆經半個月的競選,走到半程就提前獲勝的安塞.克萊爾沒有辜負選民對他的期望,在成功當選眾議院議員後立即提出完整的議案,以往互相攻訐扯後腿的同僚,這回沒有自戕根基,為了自己的事業也好,為了身後的金主以及支持人也罷,默契地選擇投下讚成票。

    三十七票,五十二席的眾議院剛剛過半數,微弱多數通過後,第一時間轉交到傳統貴族組成的元老院,普遍年齡都已過半百,保守氛圍濃重的上議院對高昂的財政赤字記憶猶新,出奇地沒有反對,議案進入閉門討論程序。

    伊斯特伍德伯爵在元老院的親信看出單項稅費的減免,將會打開一個危險的口子,意味著大領主寬裕的財政收入將會如開閘的水庫不斷宣泄導致水平麵持續下降,因此很快予以否決。

    不過大多數擁有各自產業的貴族並不這樣認為,他們覺得時機已經成熟,越來越不能容忍高稅率抽走盈利,使得原本豐厚的利潤變微薄,盡管有些違背封臣的本分,依舊投下讚成票。

    九票反對,二十六票讚成,一票棄權,很快通過眾議員安塞.克萊爾的議案,沒過多久,遞呈到伊斯特伍德伯爵麵前。

    群情洶湧的壓力,令伯爵躊躇不決,隻能向他的幕僚,諸位智慧不凡的大師請教。

    眼光長遠的埃德蒙多從自己的渠道搜集到各個階層的聲音,迫於嚴峻的形勢,連他也開始擔心一旦否決議案,是否會造成人心背離四下散逸的局麵,隻得向伊斯特伍德伯爵提出委婉的勸告。

    “高地蠻人已逐漸馴服同化,戰時高壓體係已變得陳腐,至少與時代脫節。解除部分稅率,減輕各個階層市民的生活壓力,釋放積壓已久的消費熱情,將會為伊斯特伍德城帶來四分之一個世紀的繁榮。另外,分布在西土各個城市的情報據點反饋,降低稅率的呼聲很高,束縛工商業發展的籠頭必須解除,隻要馬嚼和韁繩握在手裏,就不必過於擔心。相反我們還能借助這股順風,將久談不下的關稅同盟敲定。埃德裏的明珠維尼克,有千島城稱呼的商貿聯盟,才是閣下時時關注的對手,我們的目光不應該局限在一城一地,而是應當盯著西土,放眼維斯特大陸。”

    其他幾位大師隨後也提出不同的意見,不過實際卻是在補充埃德蒙多的發言建議,最近剛剛躋身這個小圈子,橡樹之道的追隨者菲利克斯出奇地閉口不說,伊斯特伍德伯爵鬆了口氣,對於幕僚的忠誠頗為欣喜,轉頭就簽署議案,減免酒水消費稅至低點,也就是百分之十,而不是現在的百分之八十五——這樣幹等於逼著酒館負責人摻水,否則沒有多少利潤可得。

    上下議院歡聲雷動,城鎮市民很快體會到善政帶來的便利,市麵銷售的所有酒水,不僅品質變好,價錢也有不同程度的降低,各個階層的市民的消費熱情頓時被釋放出來,所有的酒館不管大小、檔次,都被人頭湧湧的顧客擠滿,酒類分銷變得有利可圖。

    打算進軍酒水釀造行業的奧德裏奇,幸運地撿了個大漏,以非常便宜的價格吃進三間麥酒作坊以及一座小型釀造工場,光是不菲的庫存就讓他賺夠本錢,不過事後賣主悔恨地腸子都青了。

    在夜風中流淌醇厚酒味的香檳河畔,短視的平民、貪婪的酒商、自以為是的議員渾然不覺劃時代的盟約正在緊鑼密鼓地敲定,懵懂無知地享受一時的狂歡,而頂層的權勢者卻在不斷接觸、試探中逐漸走到一起。

    鮮血凝聚的友誼被拓荒貴族們反複重申,基於更大的利益和美妙的前景,曾經漸行漸遠的各個大領主,紛紛派出代表參與會議,試圖成為西土關稅同盟的創始成員。

    同盟的主旨是捍衛各位大領主的地位,合力對付外部以及內部的挑戰者,掌握商業利益,首要的對手是壟斷北海航運貿易的“卡瑪爾”,哈羅德人建立的三國聯盟。

    其中,同盟裏的沿海城市表現地極為積極,甚至可以說迫不及待想要擺脫製約發展的枷鎖以及牢籠,作為盟友推舉的共主,伊斯特伍德伯爵——或許應該稱之為伊斯特伍德大公,決定以此戰奠定自己的地位和話語權,暗地裏不斷使勁,熱衷程度不比提議者遜色。

    輪到出資攤派的時候,盡管二十八位創始同盟成員濟濟一堂,卻可悲地出現令人難堪的冷場,即使伊斯特伍德大公帶頭報出一串數目驚人的數字,大部分卻以武器、裝備抵償,其他人有樣學樣,願意出人出力,就是不願意出錢,因此不得不將資金缺口轉嫁到領地的市民頭上。

    消息很快走漏,諸多富有的豪商敏銳地嗅聞到關稅同盟的意義,對此不惜一切地表示支持,不過提出的條件有些駭人,竟然想獲得成員資格,當然被諸位大領主同聲拒絕,工商資本新貴還未有資格上桌。

    衝突的風波很快消弭平息,針對卡瑪爾的船隊開始組建,咖啡館的“觀察家們”認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幕後交易,其中以三國聯盟的間諜以及收買的探子表現地極為搶眼,不過一切努力都是白費,絲毫沒有停止船隊的組建。

    最新式的鋼製弩炮被搬上戰船,彈藥起初是不規則的石塊,不斷改進後變成球體的石彈,四百米的有效殺傷射程讓它成為寵兒。

    要將船隊所有位置塞滿,征召船員提上同盟的議事日程,失業水手、雇工以及破產的農民成為主流,不過他們可應付不了接舷戰,因此駐船騎士向諸城邦的正規軍敞開歡迎的雙手,當然其中免不了混進遊俠、巡林客、遊蕩者之類的冒險者。

    風起雲湧的大時代悄然來臨,抓住可能是最後一次建功立業的機會,莊園領主、鄉下騎士等失意者們揣著夢想衝向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