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灰暗之年 ！

    伊斯特伍德城，碼頭區清道夫工會駐地，煤油燃燒的昏黃燈光照亮車水馬龍的街道，二萬二千件呢料大衣整理清點後，裝在規格尺寸如一的箱子裏，抬放到馬車上，疊摞地很高。燃? 文小說 ??   ???． r?a?n??e?n`

    手指粗的麻繩被工會成員用力崩緊，以致於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他們將箱子牢牢地固定住，防止崎嶇不平的山路，會使價值不菲的貨物因顛簸散架。

    資深眾議員山德魯.沃克親自押送一百四十五名裁縫趕工製作的呢料大衣，正好趕上最後一批裝車的貨箱，他掏出潔白的手帕擦拭額頭細密的薄汗，仔細折疊重新放回原處。

    負責清點貨物總數的工會大管家戈爾高爵士心情焦急地火燒火燎，直到看見沃克議員的廂式馬車才放下心頭懸著的大石。

    彼此的身份和地位差距，讓他不能帶著情緒說出不好聽的話，快步來到眾議員麵前，簡短地寒暄過後，戈爾高舉起手朝身後的車隊打了個招呼。

    一批手腳很快的熟手立即小跑步接近，放下貨車兩側的廂板，將麻袋裏的呢料大衣直接塞進箱子裏，四個角落以及邊框，錘子敲打鐵釘的節奏，一敲定位，兩下全根沒入。

    行雲流水地默契配合，四十個工會成員兩人結伴，三千件呢料大衣轉眼間變成一百五十個箱子，裝滿十輛閑置預留的平板馬車。

    “走！”

    戈爾高爵士舉起手轉了個圈，命令立即抵達車隊的前頭，隨著車夫熟悉的吆喝，皮鞭淩空抽出清脆的爆鳴，七十四輛馬車組成的車隊緩緩地駛離詩鷹街區，往城外前進。

    “先生們！”工會大管家拍了拍手，立即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特裏斯閣下讓我轉達他對各位的謝意，辛苦了！”

    周圍都是疲累不堪，神情卻非常亢奮的工會成員，還有他們的家屬，輕輕地鼓掌，隨即掌聲響起一片，歡呼叫好的聲音不時在人群中躥起。

    戈爾高伸手輕輕往下壓，令人心情激蕩的氣氛稍微緩和，“今天的工作有額外的報酬，為了鼓勵幹活的積極性，特裏斯閣下交代按件計算支付薪水，每個人的收入都已統計完畢，現金支付。另外工會還特別準備了豐盛的冷餐、酒水，請各位有秩序地前往工會食堂。”

    擠占半條街道的工會成員以及家屬，井然有序地進入駐地重新布置的餐廳，入口是堆滿凹底木盤和刀叉餐具的長桌，貼著牆壁擺放的飯桌有四個座位，也可以臨時安插兩個座位，安排一家人入席絕對沒有問題。

    餐廳正中，鋪著藍白條紋方格桌布的長條桌拚湊成冷餐會的主體，上麵堆滿麵包、肉醬麵條、奶酪等主食，還有櫻桃醬、蘋果醬、草莓醬等佐餐的醬料，鬆仁、榛子、葵花籽等堅果也有不少，錯落分布在角落，所有人都能拿到。

    外焦裏嫩的炸魚丸、油汪汪的烤肉排、蛋液裹著麵包屑炸熟的雞塊，例牌的魚雜碎湯，口味寡淡的紅菜湯。

    “別搶……別搶！廚房裏還有很多備用的材料，冷藏會能夠吃完最好，吃不完也可以打包帶走。”

    戴著白色高筒帽的廚師長拎著銅勺站在湯鍋前，眼睛盯著餐桌上的食物飛快減少，觀察消耗量指點身後的幫廚立即趕工做菜。

    停留在街道上不願離去的供應商，被戈爾高爵士邀請進入工會駐地，核對數目的出入和質量的優劣，同樣以現金支付。

    包括山德魯.沃克在內，都被奧德裏奇.特裏斯如此闊氣的手筆嚇到了，畢竟澄黃的金幣沒人會不喜歡。

    “也就是說，特裏斯家族獨自建設耗費钜萬的裝甲浮空艦，還有餘力應付瑪利蘭公國的軍需采購，甚至在私下掌握著大量的貨幣現款。”

    連任兩屆的資深眾議員，山德魯.沃克被自己的推測猜想弄地有些緊張，他感覺嘴巴很幹，鬆開領口兩排紐扣，吐出舌頭喘氣，就像一頭追逐獵物半途而廢的老狗。

    招待這幾位來頭不小的供應商，戈爾高爵士取出特裏斯家族珍藏的陳釀，來自母國威爾塞克瑪歌堡，彗星年份的葡萄酒——某位幸運金幣騎士團成員贈送給團長特裏斯的禮物。

    品嚐著平時難得一見的美酒，山德魯.沃克等人閑說著最近發生的趣事，沒過多久，一隻黑色尾翼的閃電隼從夜空中飛來，悄然降落在窗台的鳥巢裏，彎曲的鉤嘴鬆開，落下一個手指長的密封信筒。

    戈爾高立即上前，撿起後攤開觀看，隨即將紙條揚了揚，“各位，特裏斯閣下已經收到貨物，全部搬進裝甲浮空艦，正在往瑪利蘭公國方向直航。”

    “這麽快！”山德魯.沃克被特裏斯家族超過想象的強大執行力和高效率震驚了，而且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裝甲浮空艦竟然藏在伊斯特伍德城附近。

    估計車隊剛剛出城沒多遠，就是這頭龐然大物趴伏的所在地，它是如何瞞過眾人的眼睛悄然到來，竟然沒有人發現。

    現在還好說，如果發生了什麽不妙的事情，誰能保證裝甲浮空艦隻是一艘高空遠航的貨船。

    在座的還有幾個商人，他們都對奧德裏奇.特裏斯男爵靈活運用裝甲浮空艦的手段欽佩不已，不吝是為他們打開一扇新的大門。

    陸地的貨物流通受限於路況和稅卡，成本相對產地來說很高，海上的船運，載貨量很大，稅錢除非進入沿海港口補充補給，成本想必陸地流通很低，卻受限於惡劣的天氣，不時出沒持刀征稅的海賊。

    如果采用大型裝甲浮空艦運輸貨物，有雙方的優點卻沒有相應的缺陷，可以說是最合適的運輸方式。

    政客和商人看待新事物的方向截然不同，後者往往看見有益的一麵，並將獲得的利益最大化，至於前者，山德魯.沃克議員則從軍事、區域安全出發，擔心裝甲浮空艦會變成可怕的雙刃劍。

    關鍵是特裏斯家族所有，按照貴族的規則，就連伊斯特伍德大公都無法染指。

    戰時還可以用大義的名分征召使用，如果是和平時期，甚至戰火無法波及的時候，如此強大的利器沒有操持在自己的手裏，總覺得難以徹底放下擔心。

    可是他們的利益經過此次交易已經完全捆綁在一起，如果沒有親自押送這批呢料大衣，山德魯.沃克議員還能想下車就下車，現在就完全不行了。

    再加上身後最大的支持人，西土地下世界大佬之一，走私販中的佼佼者，盡管基本盤根深蒂固，還是願意選擇與特裏斯家族和解。

    即便以往奧德裏奇.特裏斯積極打擊他的事業從而得以崛起，令他幾度蒙受羞辱，遭到夥伴們的善意嘲笑，在更大的利益麵前，還是能摒棄過去的積怨，站在美德騎士的陣營裏。

    離開清道夫工會駐地，山德魯.沃克議員回到摩根區的豪宅，立即進入書房，在座位上待了許久，身體突然打了個哆嗦，他從沉思中醒來，執起鋼筆在公文紙上記錄剛才的所見所聞。

    奮筆疾書的認真勁，過於專注的緣故，對身邊發生的事情毫無反應，就在這個時候，久未露麵的支持人悄然出現在議員的書房裏，山德魯.沃克完全沒有發現。

    “你在寫什麽？”

    低沉的聲音終於驚動議員先生，他抬起頭滿臉都是思路打斷的憤怒，可是看到來人是自己競選資金最有力的支持者，立即換上職業笑容。

    “尊敬的先生，我在撰寫特裏斯家族私人擁有裝甲浮空艦的評估，分潛在危害和有益影響兩個部分……沒想到您竟然來了，明明沒有任何預兆。”

    他站起身，搓著手不知道接下來該說點什麽得體的場麵話，這次會麵在預料中，可是來地太快了。

    地下世界的大佬，走私販中的王者，被煙草熏黃的煙灰嗓，吐出沙啞的請求，或者說是命令：“對特裏斯家族的任何評估都是目光短淺的愚人之作！如果沒有完成，請立即停止。如果已經完成，請務必交給我。”

    “您的要求我非常樂意踐行！”山德魯.沃克放下鋼筆，將寫滿兩頁評估的公文紙揉成一團，丟進還在燃燒的壁爐裏。

    頃刻間，青煙徐徐升起，呼的一聲，紙張邊緣著火，焦黑的炭跡有如墨團在水中擴散，轉眼劍就把議員的心血之作變成紙灰。

    “尊敬的沃克先生，我們已經合作了很久，你應該深知我的為人和品行。每次你開口需要資金和人力支持，我總是不吝最大的善意提供幫助。”

    “現在，為了我的事業，以及站在我身後的大人物，請你務必搭上奧德裏奇.特裏斯的線，至少要保持良好的合作關係。”

    “他在眾議院隻有安塞.克萊爾一個朋友，元老院也隻有特裏斯家族的老族長，潛勢力很強大，擺在明麵上的牌卻很少，你現在靠過去，會得到很多回報。”

    裝甲浮空艦，支持人的事業，兩者串聯一起後，山德魯.沃克也不是蠢人，立即明白身後的金主的真正目的。

    不得不說，奧德裏奇.特裏斯將裝甲浮空艦用在運輸流通領域，開辟出前所未有的航空貨運，令很多遠見卓識的人都看到嶄新的世界。

    曾經聯手反對特裏斯家族的陣營已然崩潰瓦解，奧德裏奇就像一隻不斷產出金蛋的白鵝，他的腦子裏總是能蹦出發財的點子，而且往往都能吃地盆滿缽滿。

    宰掉這隻鵝吃肉，這麽多人等著分，落到碗裏肯定不會有很多。還不如等著他源源不斷生出金蛋，守著奧德裏奇.特裏斯開辟新的產業和財路，等到漸漸壯大變肥後，衝上去打著利益均沾的大義旗幟，公然分走一杯羹。

    夜空中向瑪利蘭公國高速遠去的裝甲浮空艦，早已經驚動伊斯特伍德城的高層，乃至西土關稅同盟諸城握有實權的大領主，很多人注定今夜難以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