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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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爾吉尼公國寶劍灣,凜冬的霜雪無法封凍的深水良港,一艘吃水線下裹銅皮的三桅商船,沿著海麵上的空酒桶製作的浮標指引,緩慢地駛向風暴海。

    天色昏暗陰沉,盡管時鍾的指針顯示現在的時間已是早上九點,稍遠些的海麵依舊模糊一團,隻有東邊的天際,能看到隱約的海平線。

    海潮的浪湧不停地推搡著黃金夫人號,試圖將她留在寶劍灣,可是去意非常堅決的三桅商船沒有停下的打算,熟練的水手無需指令,將帆麵調整為稍偏的斜角,依舊吃到足夠的風力,帶動整艘大船繼續前進。

    冬天絕對不是適合遠航的時節,每年十月底海豚節過後,風暴海的風向就會變化多端,即使擁有幾十年航海經驗,兼具勇氣和膽量的老船長也不敢以身試險。

    普通的船員和水手,更喜歡揣著鼓圌脹的錢包,待在港口附近的酒館和旅店,用角鬥賭博和喝酒打發一年中難得的閑暇時光,或許每天沉浸在醉醺醺的生活裏,才能平息“暈陸症”的不良反應。

    旱鴨子乘船出海會暈船,至於和波濤起伏不定的大海極為親密的水手,登上陸地同樣無法適應腳踏實地的環境。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職業懲罰,事實上隻有極少數的人能夠快速適應環境的變化,並根據外界的變動或快或慢地自我調整。

    孤伶伶的黃金夫人號商船離開寶劍灣的深水避風良港,夾雜著雪花的寒風立即撲麵而來,船工水手忙不迭地調整船桅,眼看柔軟的帆布吃足風力膨圌脹到極限,連忙降下一半。

    他們的手腳夠快,特製的多層平紋棉麻混織厚布沒有被寒風割出裂口,掌舵的大副滿意地輕輕點頭,船上的水手都是熟識的老夥計,多年打交道下來,彼此有足夠的默契,都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航船的時候就輕鬆多了。

    頭上頂著維爾吉尼公國上尉軍銜的船長,待在海圖室與此次遠行的雇主靜悄悄地談話,兩人都是從小認識的朋友,尤其是雙方合作多年積累的友誼,使黃金夫人號船長願意冒險出海。

    往日繁華富饒的河灣地區,自從寶劍灣領主無故身隕後,即被公國的大貴圌族們納入瓜分的宴席名單,缺少必要的武力威懾,和平時期堪稱治理能手的治政大臣們,在動蕩來臨前毫無預防,當瓜分已成定居後,反應也極為遲鈍。

    除了費恩.蒙斯特伯爵的吃相有些難看,其餘的大貴圌族總是不動聲色地小口進食,一個莊園、一條村子、一座小鎮,慢條斯理地用勺子挖走蛋糕最肥圌美的奶油部分。

    可惜,薩默爾大公為了轉嫁高昂的軍費,針對河灣區域頒布新稅法,並強製征召寶劍灣平民服兵役,使溫水煮青蛙的策略中途破產。

    個人抗稅事件漸漸演變成大麵積的風圌波,繼而變成形同叛亂的武裝起圌義,被強行解散的暮光騎士團和暗夜之眼的成員,由於失業欠圌薪的緣故,在背後使勁地推波助瀾,使平靜多年的寶劍灣漸漸變成戰亂之地。

    富有的商人階層早就不滿針對他們的懲罰性高稅,暗中圌出錢雇傭來自南方各個公國的傭兵,失地的沒落騎士,破產的手工業者以及具有活力的社會組織。

    非常可惜的是大貴圌族們早就做好動手的準備,與獸人叛軍作戰積累豐富經驗的後備軍團,直接開進寶劍灣,除了核心區域免受打擾,幾乎把反抗實力連根拔起。

    投資失敗的商人看見絞索架上掛滿出錢雇請的傭兵,斷頭台每日上演的鮮血濺射,終於認清楚現實,選擇體麵地投降,將流動資金、各國金銀貨幣等浮財主動上繳,避免遭受同樣的對待。

    很多人無法忍受過高的重稅懲罰,著手轉移產業和家人,堅持留下來的都是投機心理的冒險家。

    不過貴圌族們保持罕見的默契,對於河灣區域的人從來都是不信任的態度,再則伯爵們都有固定的商業代圌理人,完全不需要主動靠近的投機商人,而且嚴禁他們以各種名義離開寶劍灣。

    可是他們的手下忙於爭搶空置的無主產業,顧不得就近監視,何況在河灣區域經營多年,任何成功的商人都有自己的門路,最優先選項都是走私販,其次是武裝商船。

    類似於黃金夫人號,擁有半官方身份,不時兼圌職海賊幹一票大買賣,背景極為深厚,在灰色地帶潛勢力多不勝數的巨頭,在寒冬冒險出海肯定會招來懷疑,卻不會有人主動跳出來揭發。

    保暖的棉布襯衫,外麵罩著防水的連體鯊魚皮衣,再加上一件厚厚的皮草,在刺骨寒冷的海風吹襲下,依舊凍地夠嗆。

    要不是懷裏揣著灌滿皮囊的烈酒,不時喝一口暖和身體,水手們的怨言肯定會很多。

    遠離風向變幻不定的風暴海,黃金夫人號沿著海岸線往南方航行,如果往北方而去,肯定會招致打擊,向南卻可以迷惑一部分有心人。

    風雪越來越大,不少海岸邊的沙灘都開始結冰,武裝商船的船桅和繩索掛滿長短不一的尖利冰棱,海風稍微大一些,商船擺蕩的幅度達到某種程度,就有劍刃似的冰棱落下。

    從天而降的威脅,已經傷到兩個沒有相關經驗的年輕人,大副立即把他們換下,並逐漸用休息艙的水手替換體力消耗過多的老人。

    淒厲的北風攜裹著粗粒的雪籽打在甲板上,除了把水手凍地雙手泛青發黑,還結成薄薄的冰殼並不斷增厚。

    船體漸漸地變重,吃水線緩緩地上升,待在黃金夫人號商船的乘客,除了避走他鄉的大商人,還有一位不容拒絕的神秘人。

    來自黑暗世界的友誼,即使資曆深厚的老船長也不敢拒絕,不過當他親眼目睹隨同入艙的貨物,就提起防備的戒心。

    與兒時認識的朋友重提過往的風光,感歎如果寶劍灣領主蘭森洛特閣下還在,無論貴圌族還是血族都不敢把手伸進來。

    閑話說了很多,沉鬱的氣氛漸漸消散,突然海圖室的大門傳來急驟的敲打聲,得到船長的允許後,臉色焦急的二副立即推門進來。

    “尼奧德老爹,待在底艙的客人說再不除冰,船就要沉了,他準備上來幫忙。”

    黃金夫人號的船長臉色頓時發黑,慍怒的神情誰都能看出,出海航行最忌恨沉船、翻船之類的話語,可以說是絕對禁製的詞語。

    可是說這話的人偏偏是黑暗世界的大人物,而且地位應該相當高,尼奧德船長平複怒氣,側頭向老朋友歉意地輕輕點頭,隨即準備走出去製止。

    “上船後就待在房間裏也挺悶的,不如出去走走。”

    尼奧德收回邁出去的腳,連忙開口拒絕,“我的朋友,你最好不要離開海圖室。”

    “那位待在底艙的客人,像極了我小時候聽奶奶說睡前故事的惡魔,而且他隨同攜帶的貨物,都是異常沉重的木箱。依照我多年航海積累的經驗,還有箱子裏傳出淡淡的屍體腐爛的味道,它們很可能是棺槨。”

    人類天生的趨利避害的本能,令剛剛升起的好奇心瞬間掐死,沒有為了麵子強行表現出自己的勇敢和無畏,從容地坐回原位,也不再覺得漫長旅程的煩悶。

    尼奧德船長看見這一幕,對於老朋友伊塔利亞如此識趣感到非常高興,立即走出海圖室,忠心耿耿的二副向船長的朋友點頭致意,並順手帶上房門。

    海圖室重歸寂靜,避走他鄉的商人,從外衣的兜裏掏出一支石楠根煙鬥,捏出一撮金黃的煙絲,塞滿後壓緊,就著固定在桌麵,照明用的鯨油燈點著。

    煙鬥離開油燈後,暗紅色的光點忽明忽暗,帶有睡蓮清香味的輕煙縈繞在商人周圍,隨著嗒嗒地抽吸聲,煙霧將伊塔利亞的麵目籠罩住,漸漸地變得模糊。

    由於經營奢侈品生意的緣故,他與灰色地帶的勢力都有過或深或淺的接觸,尤其是尼奧德船長的友誼,也知道黑暗世界的部分真相。

    伊塔利亞是留守到最後的投機商人,生意方麵的慘敗對他的打擊很大,尤其是流動資金幾乎被稅法抽幹,幾乎把二圌十圌年的積累都賠進去。

    損失不可謂嚴重,痛定思痛後,伊塔利亞對奢侈品生意再也提不起興趣,盡管在相關行業的人脈極為豐沛,他卻開始轉換思路,想在新的領域再次開辟第二事業。

    “蔬菜、麵粉等日常消耗的商品有一成左右的利潤,盡管屬於薄利,細水長流地經營,同樣可以積累豐厚的身家,隻是時間消耗地過長。紡織品、麵料、成衣有兩到四成的毛利,時節更替換裝產生的旺季,仔細經營出大眾認可的牌子,也能建立屬於自己的家族。建築行、材料供應商,從事房地產買賣,甚至二圌手交易的行當,至少能夠賺取一倍的利潤,至於炒賣地皮的豪商,更是幾倍、十幾倍的利潤。可惜受限於需求和購圌買力,租賃的公寓樓才是市場主流……有什麽買賣可以長盛不衰地延續呢?”

    伊塔利亞立即想起幾門生意,與最古老的刺客同時誕生的皮肉買賣,可惜這些行業賺圌錢的速度太慢。放貸?欠債不還怎麽辦?武力討賬?

    不愧是寶劍灣最富盛名,心如鐵石的投機商人,親眼目睹商業夥伴支持的反抗組織,被大貴圌族連正規軍都算不上的後備兵團平推,伊塔利亞立即想起投資什麽生意最有賺頭。

    “戰爭!軍工製造業,兩邊同時下圌注,始終站在勝利者一方。不行,個人的實力太有限了,即使局部戰爭都無法左右,寶劍灣的歸屬就是最好的例子,必須拉攏更多的人加入……”

    就在投機商人伊塔利亞沉思冥想的時候,一股令心靈顫抖的寒意從黃金夫人號底艙漸漸升起,冰冷的就像一條蜿蜒而行的毒蛇,攜裹著不祥的墓地氣息。

    “哚……哚……哚”

    手杖敲擊木梯的踏板發出的聲音,漸漸地由輕微變成沉重,就像敲打在每個人的心裏。

    即使多年航海經曆,見過很多大場麵的老船長尼奧德,也不由地微微色變,恭敬地站在甲板通往底艙的入口。

    包鐵皮的沉重木柵板被一隻拇指粗的手杖輕鬆推開,一位須發掉盡,露出光溜溜禿頭的中年人走上來。黑色的綢布長袍被寒風吹地不停擺蕩,仿佛一團黑煙籠罩在身上縈繞不散,他的右腳有些不利索,不過也無需靠手杖維持行走間的平衡。

    歲月在他的身體留下時光的印痕,手背的皮膚變成幹枯的樹皮,布滿細密的皺紋和來曆不明的疤痕。幹瘦的手指幾乎皮包骨頭,不過握住蛇首杖頭還算有力,兩隻眼睛微微眯著,偶爾流露出鋒利如刀的眼神,就像毒蛇的豎睛。

    “尊敬的雷奧汀閣下,外麵的風雪太大了,您應該在底艙待著,甲板的除冰還是交給專業的水手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