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田是個天生能迅速融入環境並和四周打成一片的個性。

    再加上本來大學就是在這裏讀的，好些老板都是認識的，沒事的時候左右逛一逛，送點麵包什麽的，大家很快就混熟了。

    在她的帶領下，不善言辭的袁地與生性羞澀的夏如初也融入了四周的圈子。雖然大家存在著點競爭關係，可某種意義上也是共進退的鄰居，這三個年輕人看著就不像是油奸水滑心眼兒壞的，打好關係也好，平常有點什麽事互相照顧照顧嘛。

    促銷活動結束後，店裏的生意淡了些，但還算是很不錯的那種。

    街上的奶茶店不少，不過沒有像他們這樣帶甜點還能坐下來慢慢喝的店，算是一個獨特的優勢，故而站穩了腳跟。有些顧客走累了，也會帶著其他地方買來的小吃進來坐著，點一杯便宜的奶茶吹吹空調，偶爾興起也會買一兩個麵包嚐嚐——因為太香了，還便宜！

    夏如初深知自己的麵包還沒有好吃到像下迷藥的程度，除了努力做好每一個麵包，盡可能地把麵包做出不同的花樣來供人選擇以外，她還有個優勢就是不急著賺錢回本，故而把價格標得低，無論什麽類型的麵包，全部兩元一個，三元兩個。有時候沒賣完的剩麵包，就在快要關店的時候半價賣，更便宜了。

    成本什麽的她沒細算過，隻是模糊猜測這麽賣就是少賺點，應該不至於賠到沒褲子。可巧了，誤打誤撞地就把她做的小麵包們名聲打了出來——向陽街上有家奶茶甜品店，他們家的麵包很棒誒，又便宜又香，造型也很有意思，還飽肚子。現在物價漲成這樣，這個價格真良心！買上一兩個，拿來當早餐和宵夜零食都不錯！

    這件事對袁田姐弟來說也是意外之喜。

    專門來買麵包的人多了，他們也是多少要沾點光的。受夏如初啟發，姐弟倆也特地每天弄了個特飲活動，薄利多銷順帶著賣出去不少相對便宜的奶茶。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他們店裏來來往往的顧客多，時常有排隊的，就會有其他人疑惑這家的東西是不是格外好，一來二去的就變成了良性循環，生意漸漸趕上剛開店做促銷那會兒了。

    夜裏打樣後，袁田清點著今天的收入，樂得嘴都歪了“哇，今天又是賣的很好的一天呢！”

    夏如初對金錢的閾值本來已經很高了，可自打實實在在靠自己的手賺錢後，她又一瞬間回到了白領時期自己的金錢觀，樂得合不攏嘴“是呀，沒想到麵包也可以賺這麽多，今天做了好多爐呢。”

    袁田瞅了她一眼，夏如初不懂她眼神中的意義，隻是笑。

    袁田內心歎了一口氣，終究還是沒把掃興話說出來傻姐姐，賣麵包賺的是不少，可夠你的公寓費嗎？

    “走，今天我請客，咱們去胖虎哥那裏搓一頓吧！”袁田揮揮手臂，袁地拚命點頭，夏如初也開心地拍掌。

    胖虎哥是附近燒烤排擋老板的別名，因為長得很像哆啦a夢裏的胖虎，叫的人多了，時間久了，連他的無名小排擋都被人叫胖虎排擋。雖然外表看著不善，可胖虎哥的個性很善良溫柔，絕對不會幹欺負人的事。要不是長得凶，恐怕被欺負的是他了。

    大家不僅僅是常客，還算半個街坊，仨人才一落座還沒來得及點單就有幾碟滿滿小菜送上來，有水煮毛豆，自家做的泡菜，和酸辣海帶，另附贈玻璃瓶可樂三瓶，這都是不算錢的。

    “哥，今兒生意不錯啊！都這個點兒了，我再來晚點桌子都沒了。”袁田和胖虎哥寒暄。

    胖虎哥憨厚一笑，並沒有說什麽。

    袁田很了解另外倆人的喜好，稍稍詢問兩句後便很快做了主。像她這樣的同伴向來是選擇困難症的最愛，既不用自己想破腦袋，又可以照顧到自己的胃口，一看就是家中老姐當了多年，慣會照顧人。

    “一百串雜烤，烤韭菜，烤茄子，麻辣魚，花甲，辣椒海瓜子，三份罐罐湯，一籠三鮮餃子，就先這麽些吧。”

    袁地正是食欲旺盛的時候，又是店裏重活兒累活兒的主力，不能虧著他的嘴。看著點得有點多，其實大部分都是他消耗。

    所謂雜烤就是今天剩的多的葷類食材每樣來點，既是實在好吃不挑食，也是照顧生意。這是向陽街商戶間特有的規矩，其他地方好像不多見。

    胖虎哥答應著走了。

    大排檔的環境實在算不上好，不過習慣了就無所謂了。

    夏如初很坦然地用開水燙撕開的筷子，雖然這一行為沒什麽必要。

    吃的很快就一樣樣地送上來，在這裏無需講究吃相，痛快便捷地拿手撕扯，用帶著油汁的手指再去捏餐具，粗暴地把餃子淹沒在醬汁裏，大口大口咕嚕咕嚕地仰脖喝著湯，大快朵頤，汗水淋漓。

    夏如初暫且不能和其他人一樣吃得這麽豪放，可她至少敢放心地發出喝湯的聲音了，感覺這樣喝湯水都會變得更加好喝一些。

    尤其是袁地，像他這個年紀的男孩兒幹活兒幹累了，遇到愛吃的東西那架勢簡直可以吞下一頭豬。看他那狼吞虎咽的架勢，麵前的食物也變得更香了。

    三人正吃著，隔壁的炒飯牛阿姨端著一大盆炒雜錦過來了。

    “唉喲！我看你們今天關門有點早，就知道肯定是來了胖虎這裏。小弟啊，你吃這麽點夠飽肚子的嗎？來這盆給你們分著吃。”

    下午的時候牛阿姨三輪車出了點問題，袁地幫忙修好的，這盆炒雜錦裏肉絲和雞蛋放得很多，幾乎要漫出來。

    三人連忙讓她坐，牛阿姨搖搖頭“不坐，等會唱完歌的人就要來了，我還得去做生意呢！你們緊慢些吃哈。”說著就走了。

    袁田姐弟倆還好，這場景把個夏如初給默默感動到了。

    其實不過是很普通的小事，珍貴之處在於毫不做作的赤誠。可不知為何，夏如初就覺得好像跌入了暖籠裏，原本有些心灰意冷的內裏又燃起了一把火。

    這些街坊們算不上朋友，有時候也會有小小的嫉妒和閑話。鬥嘴吵架當然也是有的，可大多數情況下，大家都是這樣理所當然的順手你幫一把我，我撈一把你。說來奇怪，當事人不覺得什麽，這在於夏如初看來，卻是非常值得感慨的事情。

    袁家有一輛二手麵包車，平時進貨或者出門都是它。吃完燒烤後，袁地送他姐回去，夏如初也回了公寓自己的房間裏。

    宋瓊怕夏如初在另一個城市過不舒服，特地為她挑了這個房，上下兩樓帶露台陽台，單獨進出口，重重安保。

    從安全和隱蔽性的角度來說這裏很舒適，可畢竟是在商業區裏，挨著的又是這種流量街，多多少少有點見不到綠景，晚上也有些聲響。

    可夏如初很滿足。

    白天做麵包做得累，夜宵吃得飽，然後心裏又滿滿是前所未有的充實感，那點子雜音變成了極好的催眠樂，睡得很安心。

    同樣是看不到未來，不知道遙遠的以後該怎麽辦，可一個是茫然不知所措整天想著這件事，一個是忙到除了眼下想不到別的，哪個更好過一點一目了然。

    難怪總說富人的煩惱比普通人多，富人閑著沒事也要給自己增添煩惱，普通人為了一口飯忙得四腳朝天，再大的煩惱也抵不過碎銀幾兩，慌慌張張。等意識到了，說不定煩惱早就過去了。

    不知不覺間，時間緩緩流了過去。

    夏如初來到向陽街差不多快兩個月了。

    她已經徹底習慣了這裏的一切，洗去了曾經的浮華蒼白，變成了一個踏踏實實做麵包的女人。

    她比原先瘦了點，可臉色卻是十分健康的紅潤，眼睛裏也開始有了淡淡的光。

    每天清晨，她一夜無夢地悠悠自然醒轉，然後急急忙忙地洗漱，吃一點昨天剩的麵包或者蛋糕墊墊肚子先，跑到店裏去。做好一切準備工作，第一爐麵包也烤好後，她才有閑心開始從容地吃真正的早餐。

    她最愛附近一家麵館的排骨麵，幾乎每天早上必點，買的多了，又是附近的，老板給她的排骨總是要比別人大些。

    拿到麵後，夏如初也不顧什麽形象，也不怕有味道，直接坐在店裏吃了起來，有時候筷子不方便夾那麽大的排骨，還得上手。遇到來買麵包做早餐的老顧客，也能自然而然地點頭和對方打招呼，笑著答是啊，自己今天又吃的這個。

    夏如初的變化，袁田也深刻地感受到了。

    當著夏如初的麵不好說，可對著自己弟弟，什麽話都是毫無顧忌的。

    “你覺不覺得，夏姐自打來了向陽街後，整個人都靈動好些了？”袁田問弟弟。

    袁地習慣性點頭，可不是很明白“有嗎？”

    “當然了，原先也不算不靈動吧，就是總覺著死氣沉沉的，而且做事老是特別收著，放不開，像是小孩子怕做錯一樣。你看她現在多正常，笑的時候都能露牙齒了。”

    袁地明白得似是而非。他還真沒這麽關注過夏如初這個人，所以感知得不明顯。

    人對自己潛移默化的改變總是不太明白，隻有旁人才會旁觀者清。

    除了袁田，另一個注意到夏如初變化的，卻是秦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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