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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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柱立在東暖閣外,向弘宣還在屋內與晏清商量國事,淩柱隻好在屋外等候。他望了望清風苑,這就是銀杏進宮後住得地方,雖然比不不了金碧輝煌的椒房殿,但也算典雅舒適,這是銀杏喜愛的地方,可惜他沒有給銀杏這樣一個舒適的地方,而這深宮也向來不是她一個宮女可以恣意抒懷的地方。

    

    “國舅爺,陛下請您進屋內。”

    

    小德子出現在淩柱的眼前,淩柱一下子回過神來,他緊跟著小德子的步伐走進東暖閣。

    

    “臣參見陛下。”

    

    淩柱恭恭敬敬地給向弘宣行禮,晏清已經退出了內屋,向弘宣揮了揮手,內侍給淩柱奉上了茶水。

    

    “國舅免禮吧,今日國舅來後宮有何事呀?”

    

    “陛下,過幾日就是三月三,忠毅伯迎娶安寧縣主後,臣想回老家郴州,在地方上磨練一番。”

    

    向弘宣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他麵色一僵,表情凝重起來。

    

    “國舅,汗巾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國舅不必在意。現如今朕身邊正需要像國舅這樣的臣子效力,國舅就別提去地上的事情了。”

    

    即便向弘宣在極力挽留淩柱,可淩柱還是再次跪倒在地,他重重地將頭磕在地上。

    

    “陛下,微臣無才又無德,因為皇後娘娘的關係才成為兵部侍郎,後又被陛下破格提拔為參知政事副相的位置,德不匹位必有災秧,微臣誠惶誠恐,請陛下恩準,讓臣到地方上任職吧。”

    

    “國舅不必憂心那些言官們的言論,朕已經將此事了結,這些言官們唯恐天下不亂,他們要是再敢揪著這事不放,朕就狠狠地重罰他們。”

    

    向弘宣走到淩柱麵前,將他扶起,老實說將淩柱外放是平息言官們言論的最好手段,可向弘宣一想到淩希,就有些於心不忍。不過就是一樁上不了台麵的風月案,說大不大,隻要他壓一壓,這事就過去了。

    

    “陛下堵得住言官們的口,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臣不想讓陛下為難,也不想讓皇後娘娘擔上袒護外戚的罪名。”

    

    向弘宣一怔,他確實疏忽了。他隻想到了淩希的感受,可他忘了,淩柱是外戚,還是個在朝廷毫無根基的外戚。

    

    雖說淩家是開國功臣之後,但淩柱是個庶子,可淩柱這火箭般的上位之路,必然會讓朝臣們有些不安,這事如果一點都不對淩柱小懲大誡,也不好。畢竟牽涉到後宮,牽扯到淩希,還是要考慮周全才好。

    

    向弘宣再三思量後,幽幽地開口說道:“那國舅就去郴州做知州吧,等四年任期一滿,國舅再回到朝廷中,為朕效力。”

    

    “臣謝主隆恩。”淩柱又一次重重地將頭磕在地上,恭敬地說道。

    

    “國舅去見見皇後吧,此去就是四年,皇後應該會很想念國舅

    

    的。”

    

    淩柱謝恩後,就退出了東暖閣,他跟著內侍來到了西廂,他一走進屋內,就看見淩希在繡著荷包,淩希看到淩柱後,楞了一下,她緩緩地起身來到淩柱身旁。

    

    “哥哥,你怎麽進宮了。”

    

    “皇後娘娘,聽說您病了,身體好些了嗎?”

    

    淩希的眼眶紅潤起來,她的喉嚨中似乎有著什麽東西頂著,久久不能開口,讓她無比難受。

    

    “銀杏死了,哥哥,銀杏為本宮而死的。”

    

    淩希的臉上瞬間布滿了淚水,她好久沒有這樣痛哭過了,因為有失皇後的儀態,因為不能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軟弱,可這一刻,淩希看到淩柱,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

    

    “如果,本宮知道銀杏與哥哥的事情,本宮一定不會讓她進宮,這樣,她就不會死在了內衛府裏,死在本宮眼前。”

    

    淩柱伸出手,輕輕地拭去淩希臉上的淚水,可不管他擦掉多少淚水,淩希的眼眶就像個噴泉樣,淚水源源不斷地流出,劃過淩希的臉龐,一滴滴掉落在地上。

    

    “皇後娘娘,您身體還沒有大好,這樣會哭壞身子的。”

    

    “是淩曼與冷姨娘將汗巾的事情傳到宮外,淩曼還去內衛府告訴銀杏,本宮被言官彈劾的事情,銀杏才會想不開,哥哥,不要怪銀杏,怪她說出你們事情,她是不得已的,是本宮害了她。”

    

    淩柱聽到銀杏的死與冷秋葉母女有關,他的一隻手握緊拳頭,他的臉上也漏出了憤怒的表情。

    

    “我不怪她,我隻怪我自己,你大婚那天,沒有攔住她進宮。”

    

    “大婚?”淩希抬起自己淚眼看向淩柱,她到底有多少事情不知道。

    

    “你大婚那天,我曾經找過銀杏,我對她說不要進宮,可她說,你需要她,她不想在平遠侯府的內院成為卑微的人,她要進宮。不是你害了她,是我沒有給她足夠的信心,讓她願意留在我的身邊,是我害了她。”淩柱失落地說著。

    

    “什麽時候開始的?為什麽不告訴我。”淩希痛心地說道。

    

    “不知道什麽開始,也許從第一眼見到她吧,我總覺得她身上有阿娘的影子。我阿娘死得時候我才三歲,我已經記不得我阿娘的樣子了,可在銀杏的身上,我好像感受到了阿娘的氣息,不知不覺中,我喜歡上了你身邊的小婢女,我有想過以後娶她,給她個名分,可舅舅將夢琪許配給我了,我一個庶子能娶安國侯府的嫡小姐,我得知足,我不敢納銀杏為妾,最後她要陪你進宮,我再也留不住她了。”淩柱卑微地說道,似乎他的眼前浮現當年淩希大婚之時,銀杏就在他眼前,隻要他緊緊拽住銀杏的手,可能銀杏的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哥哥,你怪我嗎?那條汗巾”

    

    “皇後娘娘,汗巾是銀杏送給我的,以後請不要再提了。”

    

    淩柱打斷了淩希的話,他眼眶微紅,對著淩希搖了搖頭,雖然屋內已經沒有其他宮人了,但這是皇宮內院,秘密就不該說出口,不然死的人就會白死。

    

    “皇後娘娘,微臣是來跟您辭行的。”

    

    “辭行?哥哥要去哪?”

    

    “陛下已經恩準了,微臣會在小妹出嫁後,到老家郴州上任,做四年知州,以後娘娘得保重。”

    

    “陛下說了,汗巾的事情已經了結了,哥哥為什麽要走?”淩希不解地問向淩柱。

    

    淩柱心疼地看著滿臉淚水的淩希,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說道:“為了銀杏,為了你,有時候我很羨慕娘娘,娘娘不管什麽時候,也不曾放棄過希望,可我卻隻能在一旁畏懼不前,前怕狼後怕虎,左右權衡再三,我想我應該是個很懦弱的男人吧,而現在我想為你們做點什麽。”

    

    看著淩柱這意味深長的話,淩希眉頭一緊,急切地問道:“哥哥,你想做什麽?”

    

    淩柱貼近淩希身側,他小聲地在淩希耳邊說道:“我想走得時候,帶著銀杏,我要把她葬在老家,葬在淩家我阿娘的墳旁,這樣她就不是孤魂野鬼了。”

    

    “哥哥,你是瘋了嗎?要是被言官們知道,哥哥以後就別想回邑城了。”淩希壓低著聲音說道。

    

    “皇後娘娘曾說過,賭一把,贏就皆大歡喜,輸了,就讓我的仕途買單。好不好?”

    

    淩希一怔,很多年前,她沒有進宮的時候也說過這話,她知道這不是賭博,這是心中最後的一點念想。她轉身走了幾步後,一個踉蹌,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一會,她小聲地說道:“銀杏已經下葬了,哥哥忍心讓她再次不得安寧嗎?”

    

    “你給她選得那地,確實不錯,但無主之墳,免不了會受人欺負的,她進了我淩家的墳地,至少來世,可以投個好胎,不用為奴為婢,受這前世的苦。我會在走之前,悄悄地讓人辦得,娘娘不必擔心。”

    

    淩柱緩緩地走到淩希身前,他俯下身來,蹲在淩希的麵前,再次用手拭去淩希臉上的淚痕。

    

    “讓我在老家陪她四年吧,這是我唯一可以為她做得了,娘娘就讓我賭一把吧。”

    

    淩希看著神情堅定的淩柱,百感交集,她泣不成聲地說道:“哥哥,不要用淩家的家丁去辦這事,找些邑城外的人,多給點銀子,銀杏愛幹淨,怕疼,讓他們輕點,仔細點去辦。”

    

    一滴眼淚從淩柱的臉上落下,劃過淩柱的麵龐,掉落在淩希的手背上,淩柱小聲地對淩希說道:“妹妹,如果哥哥賭輸了,平遠侯府就拜托你了,哥哥有些不爭氣,你不要怪我。”

    

    說完淩柱猛地一起身,他用衣袖幹淨利

    

    落地擦拭幹眼角的淚水,快速地走出了屋子。

    

    淩希呆呆地坐在屋內,眼淚靜靜地流著,也不知道這樣多久。安姑姑小心翼翼地走進屋內,她看著淩希這副模樣,想起淩柱剛剛是來辭行的,想來淩希這是傷心極了,她小心地來到淩希身旁,小聲說道:“皇後娘娘,國舅也就是去郴州四年而已,陛下說了,任期一滿就讓國舅回來,您不必太過傷心。”

    

    “有什麽事嗎?”

    

    淩希用懷中的絲帕擦幹了臉上的淚痕,她走到窗外,看著湛藍的天空,好美的天空,可惜銀杏看不到了。

    

    “皇後娘娘,青玉樓的宮人說,三小姐好像身體不大舒服,又出不了宮了。”安姑姑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知道她的話淩希不愛聽,可這淩曼太會鬧騰了,聖旨都下了,她還賴在宮裏,有恃無恐的樣子。

    

    雖然後宮中一直都有傳聞,向弘宣想要將淩曼納入後宮,但向弘宣指婚的聖旨一下,淩曼的後宮路就斷了,她在後宮死賴著不走,也沒有用。

    

    “病了,就派太醫去看,不行就多派幾個太醫去平遠侯府常駐,三妹妹馬上就要成為端王妃了,可不能怠慢了。”

    

    淩希低頭又看了看手中的絲帕,這還是銀杏給她繡得,銀杏說過她的繡工太差,所以她的絲帕都是銀杏給繡的。

    

    “你告訴青玉樓的宮人,如果今天太陽落山之前,三妹妹還不能出宮,那她們就都不用在後宮侍奉了,都去浣衣局當差吧。”

    

    “奴婢知道了。”

    

    安姑姑看著有些怒氣的淩希,她很快就退出了屋內。淩希看著天空,也許郴州的天空也一樣這麽美吧,淩柱與銀杏也會看到這樣的天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