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勸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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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娘娘,昭慶公主就是這個性子,她沒出嫁前,在後宮中也是這麽任性妄為,您可千萬別跟昭慶公主起衝突,昭慶公主在陛下麵前可是個說得上話的人,要是得罪了昭慶公主,皇後娘娘,您可是要吃虧的。”

    

    安姑姑擔心地勸說起淩希,可淩希眉頭不展,似乎對她的話有些不悅,安姑姑也覺察到不妥,她又趕緊說道:“皇後娘娘,過幾日奴婢就找個借口將琴兒調回來,從新給淺雲居配上幾個機靈的宮人,琴兒不會受委屈的。”

    

    “安姑姑,本宮的茶涼了,你去給本宮再泡壺新的吧。”說著淩希將手中的木葉盞遞到安姑姑的麵前,原本還有好多話要勸說淩希的安姑姑,隻能端著木葉盞退出了內屋。

    

    淩希看了一眼顏姑姑,顏姑姑一言不發地立在她的身旁,好像若有所思的樣子。

    

    “顏姑姑,在想什麽呢?”

    

    “奴婢想起了昭慶公主的一件往事。”顏姑姑小聲地說道。

    

    “往事?”

    

    “奴婢記得昭慶公主定親後沒多久,淺雲居裏死了一個宮女,據說那個宮人是因為不小心燙壞了昭慶公主的婚服,被昭慶公主給活活打死的,也因如此,昭慶公主等了一年後,等新的婚服做好才出嫁的。”

    

    “這就是剛剛安姑姑說的任性妄為吧。”淩希喃喃自語道。

    

    難怪安姑姑會那麽擔心淩希會與昭慶結怨,一個敢在後宮中打死宮女的公主,而且還沒有任何處罰,向弘宣對昭慶的溺愛已經超乎了常人,而昭慶的狠辣與心機也可窺一二。

    

    “其實被昭慶公主打死的那個宮女,出事那天奴婢見過,奴婢記得那個宮女中午去過懿祥宮,回來後就燙毀了婚服,可那個宮女是自小就服侍昭慶公主的,不可能會那麽不小心燙壞昭慶公主的婚服,沒有人知道那個宮女跟王太後說了什麽,也許是一些昭慶公主不想讓王太後知道的秘密吧,最後這個宮女死在了淺雲居。”顏姑姑神情嚴肅地說道。

    

    淩希一怔,原本她讓琴兒去淺雲居侍奉昭慶,是怕宮人怠慢了昭慶,而且她也沒想到昭慶會留在後宮這麽久,看樣子,她在不知不覺中,也得罪了她這個敏感的小姑子。淩希不由得就起身,在屋內漫無目的地踱步起來,忽然她停住了腳步,幽幽地開口問道:“顏姑姑,你說本宮能與昭慶公主和平相處嗎?”

    

    顏姑姑走近淩希身旁幾分,小聲地說道:“如果皇後娘娘不想得罪昭慶公主,你們一定能夠在後宮中和平相處,畢竟後宮中的女主人是皇後,不會是一個出了嫁的公主。可如果皇後娘娘想要後宮安寧,那麽昭慶公主遠離後宮,遠離陛下,對皇後娘娘最有利。”

    

    淩希陷入了沉思當中,她不自覺地又在屋內踱步起來,顏

    

    姑姑的話,她聽明白了,昭慶不會是個安分的主,而且昭慶的身後有很多秘密,還有昭慶祝對皇宮的這種執著向往,已經遠遠超過一個公主的期望,淩希隱約中覺得顏姑姑說得對,如果讓昭慶留在後宮中,後宮會風波不斷。

    

    但她想到向弘宣對昭慶的重視以及關懷,她又有些頭疼。誰也不知道這個後宮中曾經發生過什麽,向弘宣與昭慶有王太後這樣極度強勢的母親,他們兄妹感情肯定會無比親厚,而且從昭慶回邑城後,向弘宣對昭慶的各種溺寵來看,向弘宣對昭慶這個妹妹,手足之情無比深厚,淩希該怎麽做才能將昭慶送出宮呢?

    

    安姑姑走進屋內,她並沒有給淩希奉上一杯新茶,她有些高興地說道:“皇後娘娘,安國侯爺進宮了,現在正在東暖閣等著拜見您。”

    

    剛剛還愁容滿麵的淩希一聽江振南來了,她的臉上立刻漏出了笑容,她真的好久沒見到江振南了,她快步走向東暖閣。

    

    “舅舅,”淩希一隻腳剛踏進東暖閣的大門,就高聲呼喚著江振南。

    

    “臣拜見皇後娘娘。”

    

    江振南也趕緊給淩希行禮,淩希看著兩鬢已經花白的江振南,江振南老了,她的鼻子抽搐了一下,連忙扶起江振南。

    

    “舅舅,不必多禮。”

    

    江振南看著眼前的淩希,有些感慨良多,他輕聲說道:“皇後娘娘,過不了多久,臣就要上戰場了,臣有些擔心娘娘,所以想進宮見娘娘一麵。”

    

    淩希有些心疼眼前這個老將軍,這個年紀他早就該在邑城怡兒弄孫,可惜江勇死在了邊境,江彬又身體孱弱,不知道能活到多久,安國侯府最後一個兒子也要上戰場了,江家要靠著這一老一小在戰場上拚命。

    

    “舅舅,戰場上務必珍重。”

    

    淩希的臉上漏出痛苦的表情,如果可以讓她選擇,她不想讓江振南去戰場,不想讓江家與淩家的任何一個人上戰場,可惜從來都不是她說了算,就算她現在是皇後,也無法改變江家與淩家的命運。

    

    “娘娘,將軍馬革裹屍是宿命,您應該為臣感到欣慰。”江振南長歎一口氣,苦笑一聲,又說道:“臣隻是有些擔心,娘娘似乎不太明白後宮之路該怎麽走。”

    

    淩希一怔,江振南不是來敘舊的,他有話要對自己說,而且還是很重要的話,不然他也不會貿然進宮,可他擔心什麽呢?怕還是她腳下的後位吧。

    

    “舅舅,您放心,本宮在後宮很好,陛下也待本宮很好。”淩希自信地說道。

    

    “皇後娘娘,帝後和睦,老臣很是欣慰,可皇後娘娘,您知道薄皇後家族的事嗎?”

    

    江振南的問題,讓淩希的麵色僵硬起來,難道江振南說的薄皇後就是顏姑姑口中獻王的生母?

    

    “舅

    

    舅是說先皇的發妻薄皇後?”

    

    “是的,薄皇後是文昭帝在世家小姐中千挑萬選許配給宣武帝的。薄皇後的祖父是天聖帝時期的左相,她的父親是文昭帝時期的兵部尚書,而薄家在有虞國的時候,就是有著幾百年曆史的名門望族,在關中一帶名望極高。等到薄皇後嫁給宣武帝的時候,整個薄氏家族就是當朝最顯赫之家。老臣依稀記得當年薄國舅爺府上那是門庭若市,而當時王太後還隻是後宮中的一個女史。”

    

    江振南拿起身旁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後,又繼續說道:“誰又能想到,在薄皇後病逝後,她的兒子也就是現在的獻王,被過繼給了宗室渤海郡王為嗣子,而薄氏一族也很快就牽扯上了一樁公案,雖然最後薄氏一族沒有被問罪,但風光無限的薄家,沒幾年就在前朝銷聲匿跡。皇後娘娘,您覺得薄家的衰敗是因為什麽呢?”

    

    “薄皇後的早逝?”淩希喃喃地自言自語道。

    

    “是,也不是全是。”

    

    江振南起身,緩緩地來到淩希身旁,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有時候,臣在想當年送娘娘進宮,對於娘娘來說太過殘忍,但臣真的沒有辦法,夢琪被臣寵壞了,她進不了宮,她若進宮,江家會被她連累,不知道早死了幾回,隻有娘娘的心性與韌性才能在艱難的後宮中走下去,臣知道自己沒看錯人,但臣也知道這是一條荊棘滿布之路。”

    

    說話間江振南的眼中閃過淚光,這是淩希第一次見到江振南的眼中有淚,對於一個寧願流血不留淚的將軍來說,江振南的心中該有多少個無可奈何。

    

    “舅舅,本宮不怪任何人,這是本宮的命。”淩希安慰江振南道。

    

    江振南抽搐了下鼻子,略略調整情緒,又說道:“臣印象中的薄皇後是個溫柔賢惠的皇後,她是個好皇後,但不是個想做太後的皇後,她沒有野心,可宣武帝不這麽認為,可惜薄皇後並沒有意識到宣武帝的猜忌,最後她暴斃而亡在後宮中,她的兒子成了別人的兒子,薄家也迅速衰敗下去。”

    

    江振南越說越有些激動,他那壓低了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

    

    “一個不想做太後的皇後,她的後宮之路注定了走不長遠,這就是東俞國最殘酷的後宮路,娘娘你不需要跟宮妃爭寵,因為您是皇後,沒有人能夠撼動您在後宮的位置,但是如果您學不會太後之道,您注定會被這殘酷的後宮給淘汰,而江家與淩家也將會萬劫不複。”

    

    “陛下,不會那樣對本宮的。”淩希低聲說道。

    

    淩希想起往日種種,即便後宮有美豔皇妃鳳煢瓔,還有絕色淩曼也曾走到向弘宣的身旁,可向弘宣的心中有她,她不信有一天向弘宣會像宣武帝那樣對自己。

    

    “皇後娘娘

    

    ,當年薄皇後剛入宮的時候,也曾與宣武帝有過一段夫妻恩愛的日子,或許薄皇後也是不相信宣武帝會如此對她,所以才會有了這般結局。娘娘,皇室之家,手足親情都薄如蟬翼,更何況皇帝的真情,您奢望帝王真情不變,不是自欺欺人嗎?”

    

    江振南的話步步緊逼,讓淩希有些喘不過來氣,她避開了江振南銳利的眼神,此時她確實不信,向弘宣會對她如此無情。

    

    “皇後娘娘,您要是個強大的皇後,任憑皇帝瞬息萬變,您也高枕無憂。您現在要學的是大度與善於利用,這樣您才可以在後宮中立於不敗之地。比如淩華的婚事,就是鞏固淩家與慶王之間關係的紐帶,對於娘娘來說,以後利大於弊。”

    

    江振南循循善誘地勸誡著淩希,他知道現在跟淩希說得話,淩希未必全聽得進去,但他還是希望淩希都能夠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舅舅,您應該知道母親為什麽而死,淩曼又在後宮中做了什麽,不是本宮容不下淩華,本宮隻是擔心,給了淩華實力,那麽以後就是養虎為患。”

    

    說到江霜雪,淩希的心底又掀起一陣鑽心的痛,她不能原諒的何止是冷秋葉,還有她自己。

    

    “相信舅舅,淩華是個聰明的孩子,他不是淩曼,不會愚蠢到毀了你,毀了淩家,而且就算以後他真的成了孫悟空,那他也翻不了天。但如果沒有淩華的聯姻,娘娘手中未必就能有五指山,淩華成不了孫悟空了,還有其他人可以是孫悟空,到時娘娘沒有五指山,一樣還是被動。”

    

    淩希的臉上漸漸僵硬起來,她眉心微蹙,她不得不承認,江振南說得對,畢竟淩華是姓淩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是世家生存的法則,淩華隻要想出人頭地,他就隻能依靠淩家,依靠她這個皇後。

    

    從長遠看,他們那點恩怨根本不足以撼動他們之間的利益與親情。此時淩希才有些明白江振南,從始至終江振南圖得都不是眼前皇後之家的榮耀,他圖得是百年,甚至更長的家族榮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