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君主墓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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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王看著那枚珍珠。
    鬱飛塵也審視了一下自己的禮物,  借著明亮的燭火,還能看見那珍珠的表麵有一點瑕疵。
    國王的眉頭緩慢地蹙了起來,周身籠罩著陰冷的、發怒前的氣息。
    鮮紅的惡犬湊上來,  鼻尖聳動,嗅聞著鬱飛塵的手,發出低沉的嗚嗚聲。情形很不妙。
    都怪安菲太吝嗇了,導致國王的心情變得那麽差。僵持中鬱飛塵不得不給禮物加碼,  他又拿出一枚珍珠,  放在了手上。這顆珍珠比原來的還要大一點。
    危險的氛圍裏,  惡犬的嗚叫下,國王終於拿走了他手上的兩枚珍珠。
    鬱飛塵的目光回到國王身上,  君主的禮服太繁瑣了,半截嬰兒要走了披風,  安菲要走了外袍,  裏麵居然還有一層。
    鬱飛塵指了指國王身上的襯袍。
    國王沉默地看著他,  泛著茄青的手指緩緩解開領口的紐扣,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動作裏蘊含著無邊的怒火。
    兩條剝皮犬繼續發出低沉的威脅嗚聲。
    嗚聲裏,襯袍被緩緩脫下。
    此時,襯袍之下,國王隻有一件銀灰色的綢緞襯衫了。當然,那襯衫十分得體,不至於有損一位君王的儀表。宮廷式的綢緞襯衫下擺收進深棕色的麂皮腰封裏,  腰封的兩側都裝飾著有花紋的金屬環扣——隨著袍子離開身體,一枚舊銅色的鑰匙露出來,它掛在環扣上,比尋常的鑰匙要大很多。
    接過襯袍,把它搭在手腕上。看著那枚鑰匙,  鬱飛塵思忖片刻,做出了一個決定。
    接著,兩位鬼牌看見了令他們不禁失語的一幕。
    ——隻見鬱飛塵拿出另外幾枚珍珠,再次遞向了國王。
    “?”
    他是異想天開地要再和國王交換一次嗎?
    國王臉色瞬間變得陰沉,兩條剝皮犬發出大聲的狗叫,響徹整個墓室。
    鬱飛塵從善如流地收回他的珍珠,在狗叫聲裏退場了。下去後,前方是另一道走廊。
    觀看著這一幕,安菲笑得特別開心。直到鬱飛塵走到麵前時他還在笑,於是被狠狠揉了一下腦袋。
    小鬱看起來好像惱羞成怒了,於是安菲笑得更明顯。直到鬱飛塵把手肘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個“再笑就殺了你”的肢體語言。
    安菲:“看到了?”
    鬱飛塵:“看到了。”
    一個藏在三層衣物下的鑰匙,想想也會是重要的關鍵物品。尤其當這座陵墓裏還有一扇被鎖住的大門時。
    “那我們想想怎麽拿到它,嗯……還有機會。”安菲看向下一張壁畫——在畫上,國王在宮殿裏為遠道而來的客人們舉行了盛大的舞會,所有人都熱情地參與其中。
    “舞會?”他道,“國王會參加的。這是應有的禮儀。”
    安菲邊看壁畫邊向前走,鬱飛塵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肘無處安放,幹脆往外挪動了一下,搭在整個肩膀上——變成一個類似攬著安菲在走的姿勢。
    他們現在的身高差距正適合這樣。
    “……”
    兩道視線始終如影隨形地注視著他們的背影。當兩個人要消失在珠寶堆後的陰影之間時,他們看見那位少年模樣的永晝主神抬起臉,對那個攬著自己的人說著什麽,昏暗的光線下,那抬頭的姿態和側臉的輪廓顯得格外親昵又安靜。
    而另一個人回話時也稍稍傾向他,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肢體動作,那麽的……
    “……廢物……你們都是廢物……”
    “給我重新……定義……關係……”
    “如果另外兩個人拿走了鑰匙呢?”
    “也好。”鬱飛塵回答說,“可以直接搶了。”
    安菲頗為認同地點點頭。
    從寶物堆積的高山上下來,走廊後是個圓形的廳堂,環繞著十二根浮雕立柱,獻完禮的屍體們都聚集在這裏。
    廳堂的一側是一些雪白的骸骨,它們有的在豎琴旁端坐,有的注視著生鏽的管風琴,總之是各式各樣的樂器。
    見到他們的屍體都善意地朝他們——主要是朝安菲打招呼,安菲則回以微笑。氣氛很融洽,可能這就是屬於主神的特殊魅力,活人死人和活死人都很喜歡。
    與屍體進行了一些社交後,兩人在一根立柱後待著。獻禮的過程還要進行很久,他們有了時間交流一些別的事情。
    “那個東西——它的力量。你看到了嗎?”
    “看到了。”鬱飛塵說,“那就是你想要的?”
    他回想起使用本源時在迷霧之都深處看到的一幕,高山上的雲層中,睜開一隻無限威嚴的眼睛。
    “不讓我用本源力量,是怕它發現?”
    “其實它早就發現我們了,在你想對我…嗯…想和我打架的那次。”安菲歎了口氣,“我是怕你看見它後,會忍不住去想和它較量一下。”
    “……”
    鬱飛塵隻能說:“也沒有很想。”
    “無往不勝的暴君竟然見到另一種能讓他感到威脅的存在,怎麽可能不被激發暴戾與好鬥的本質。你在麵對我時能控製住那種情緒已經讓我感到很意外,我當然不奢望你對待它時也能一樣。但是,冷靜一些總是沒錯的,對吧?”
    “你對我提起過它。”
    安菲點點頭:“他們說,命運既然能賦予我權柄,那麽也能將其剝奪。假如某一天我背棄了自己的使命,沾上罪孽的鮮血,神殿深處的它會越過一切法則將我處決。”
    “你相信?”
    “我相信。”安菲說。
    “神殿對這個世界的了解和駕馭,遠超常人的想象。”他的目光微帶悵惘,“在永夜中度過漫長紀元後,我能比得上當初的他們嗎?不見得,小鬱。他們是最原初的。”
    鬱飛塵深深看著他。
    “我已經知道你的伎倆了。”他忽然說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安菲:“……你要氣死我了。”
    笑意在鬱飛塵眼中顯現,那絕不是溫順的笑意,桀驁不馴地直視著安菲。
    “人們發現了輝冰石,然後有了神殿,再然後,神殿掌控了許多力量,其中還有連你都要忌憚的‘它’。這些都從哪裏來——神殿能駕馭它們?那些人有和你一樣強度的意誌,有像我這樣的本源?還是說,他們另有別的方法?”
    鬱飛塵很少會說一段這麽長的話。
    強大的支配弱小的,這是力量世界永遠的本質。
    “如果是和你我相比,祭司和學者們的本源和意誌不算最強。你問我神殿掌控的那些東西究竟從哪裏來,這也是我此行想要知道的真相之一。”
    “既然比不上你和我,那神殿真能完全駕馭‘它’來處決你嗎?”鬱飛塵微微放緩了聲音,說,“而且我也在。所以,你不用怕。”
    “我怕的從來不是這個。”安菲低聲說,“但你好像忽然變得會說話了。”
    鬱飛塵示意他往入口走廊看。
    兩個帶黑框眼鏡、肩頂灰霧的青年一前一後進入了這裏,手裏各自拿著一樣器物,看起來居然像是輝冰石製成的器皿。這地方居然還有這種東西,想必他們在珍寶堆裏翻了很久,真是辛苦。
    “那是鬼牌。”安菲說,“玻璃室的研究員。”
    原來是克拉羅斯的家人,怪不得剛見麵的時候就覺得很怪。
    走在前麵的那個就是鬱飛塵曾遇到過的青年,依舊古板木訥,看東西的時候眼睛裏有特殊的專注神態,後麵那個看起來則更加古怪,可能是被安菲打傻了。
    等所有還能動的屍體都來到的時候,鮮紅士兵和兩條惡犬簇擁著國王也抵達此處,鍾聲連響三下,雪白的骸骨們各自動作,奏起音樂,盛大的舞會開始了。
    場麵一時間有些混亂,因為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舞種,並沒有統一成地踢踏著,有時收攏有時散開,邊跳邊缺胳膊斷腿,不得不撿起來才能繼續。
    每個人都在跳,他們也得加入其中。安菲:“小鬱,你會嗎?”
    作為一個合格的、明碼標價的帶過人,這種基礎技能鬱飛塵當然會。他用過相關的知識球,有很多理論知識。
    得到肯定的答案,安菲放心牽著鬱飛塵進入舞池中。
    樂聲十分舒緩悠揚,相應地,舞步也應當古典而含蓄。
    在鬱飛塵那個知識球中,出於交際的需求,這種由兩個人來完成的舞步,需要盡可能地對視。
    兩人錯開半個身位,保持著對視。
    安菲似乎選定了一個節奏,把左臂搭在鬱飛塵肩前:“前,前,後,前,然後我把手交給你,我們需要轉一個圈……”
    鬱飛塵盡量跟著他說的,並繼續保持著對視。
    但總覺得哪裏的節奏有點不對。
    跳了沒幾步,安菲幽幽說:“我們是不是跳錯了?”
    鬱飛塵:“我也覺得。”
    “重來,前,前,後……”
    這次鬱飛塵被絆到了一下。
    “是誰錯了?”
    “你。”
    “不是我,你。”
    ……
    “手不要放在我腰上啊…等會再放。”安菲小聲說。
    鬱飛塵:“但你離我太近了。”
    “你這樣要被扣錢的……好吧,下一節。”安菲放棄了追求完美,這件事看起來是不可能的,小鬱跳舞居然這麽不熟練。
    鬱飛塵的手指也沒從那溫熱柔韌的腰身上移開,他不再聽安菲的要求,這意見很無理,主神跳舞居然這麽不熟練。
    作者有話要說:  進行一個相互推諉。
    上一章改了個筆誤,他們現在在的是刻著杯子的門,鎖住的是另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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