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艾琳突然插入的話語被表麵上看起來險些成功的平地摔打斷，但她說話的時候畢竟沒有任何遮掩，此時終究是落入了大多數人的耳中。

    在艾哲琴開出的難以拒絕的優厚條件下，如果在場的是一群蒙昧的山野匹夫，指不定就一呼百應地答應了下來。但這二十多人可以說都是多倫帝國未來的天之驕子，雖然此時年紀普遍不大，可環境使然大多都早熟，真正頭腦簡單的或許也有，但絕對無法代表大多數人。

    許多人已經意識到，當艾哲琴強勢介入試煉團的時候，這個由被海瑟薇襲擊過的試煉者們自發形成的複仇團隊，已經不再是原先那個單純無比的團隊了。

    這樣，問題就變得有些複雜起來，同意試煉團以艾哲琴的方式走下去，某種程度上也就意味著站隊。

    在場的魔法學徒們雖然個個都是幼苗，但他們背後大都有著世家和勢力的支持。就算是平民出身，憑借著優越的天賦，也總會有當地勢力垂青，在這種條件下，隨意站隊實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哪怕站隊對象背後的勢力強大無比，甚至從明麵上看，很可能僅次於帝國皇子萊因哈特殿下。

    一些聰明的魔法學徒們已經開始思考起利弊。

    “艾哲琴先生，我們認為艾琳小姐說的對，從被海瑟薇襲擊時起，這場試煉的排名和獎勵對我們而言就沒什麽吸引力了，我們需要的隻是找回我們的顏麵而已，也正是因為這個理由才加入的試煉團。如果你想讓試煉團成為另一種意味上的組織，請恕我們提前退出。”

    “沒錯！”

    “就是這樣！”

    現場第三次出現了嘈雜，一時間，事態似乎比先前兩次更加糟糕些。

    艾哲琴攤了攤手，意味深長地望了艾琳一眼，後者雖然在蘇文仿佛不經意的兩句話之下安靜了下來，卻仍舊不服輸般地回瞪過去，毫不示弱。

    幾秒鍾後，艾哲琴回過頭去，用和善的微笑麵對著那個出頭者。

    “試煉團的獎勵是以我個人名義出資，之所以報出威爾史密斯家族的名號，隻是為了讓你們知道我剛才那番話不是胡言亂語。的確，日後試煉團或許會以學院社團的形式存在下去，但不代表任何勢力，如果你們有所顧慮，你們甚至可以拒絕獎勵，也可以在試煉結束後退出，但我不希望因為這個顧慮而影響了針對海瑟薇的複仇計劃，至少在這個計劃完成之前，我們還是同誌。如果你們現在選擇退出，我當然不會為難，但請你們做出充足的考慮。”

    “包括，日後是否會後悔……”

    艾哲琴麵容和藹，語調輕鬆，但話音穿透力極強，近乎穿透了夜空。場上的嘈雜被這段話徹底鎮壓，人們終於開始真正意識到，這位看起來眉清目秀的青年與自己有著何等的差距。

    場上能恢複了寂靜，但旋即，那名出了頭的成員卻並不願意回頭。

    “不，我不會後悔，諸位，海瑟薇就算再怎麽強，我們大不了惹不起她躲了就是了，何必非要寄人籬下聽他人差遣，我選擇退出。”

    話音落下，再次寂靜，沒有人對他的話做出呼應，包括先前混在人群中附和的聲音。

    艾哲琴點了點頭，然後對這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個名為尼克爾的團員似乎有些被趕鴨子上架，看得出來他說出第二句話的時候不是很有底氣，隻是開了弓沒有回頭的道理，尤其是見到並沒有許多人進行附和的時候，額頭上隱約已經出了幾滴汗。他並不是白癡，知道自己這樣做等於是和這個大有來頭的大貴族結下了疙瘩，站隊雖然不是好站的，但直接出頭拒絕則更是一個魯莽的選擇，若是大有人附和還好說，強不責眾，但……

    太晚了，艾哲琴已經做出了請離開的手勢。

    試煉團成員們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

    “好，我這就離開，大家再會。”

    畢竟年青，臉皮厚度不達標，這名看起來是個小貴族的青年當下悶哼了一聲，道了個別就朝遠離篝火的方向走去，但幾步後又回過頭來，取出了一張卷軸，遞給第二小隊的隊長班德爾。

    “隊長，這是你借給我的卷軸，很抱歉我用不上它了，現在還給你吧。”

    與豪斯同樣來自帝國*軍法師係統的班德爾人高馬大，那張略帶嚴肅的臉上微微皺起眉頭：“尼克爾，你真的要走？或者你可以考慮離開試煉空間後退出，這真的沒什麽關係。”

    “抱歉……”

    尼克爾拉下了法師長袍的風帽，轉身離開了人群，背影有些蕭瑟。

    見到他走遠了，艾哲琴搖了搖頭，略有些遺憾道：“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我已經保證過對試煉團的物質激勵隻是我以我個人的名義，希望你們能夠理解這點。現在，請問誰還有什麽反對意見嗎？”

    良久，無人作答。

    “很好，那我就當做大家是默認了，感謝你們對我的信任。現在時候已經不早了，雖然大家基本都已經有所準備，但豪斯在帝國法師野戰團訓練過一段時間，野外生存的經驗肯定比我們豐富，不妨讓他來為我們講講如何在野外沒有寢具的情況下……”

    然而，艾哲琴這番話尚未說完，尼克爾離開的方向，忽然爆發出了一聲劇烈的慘叫。

    “啊！！”

    這聲音不算太大，但充滿了驚恐與痛苦，隻是響起了半聲就戛然而止，艾哲琴猛地反應了過來，當先就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丟了兩個如同流星般的照明術。

    借助著不算清晰的光芒，被慘叫聲驚奇的人們看到，在距離試煉團臨時據點百米外的草地盡頭，尼克爾的身影正在踉蹌著倒地。與此同時，在他的身邊，另一個消瘦的身影則正在閃爍著消失，當尼克爾所在的位置被徹底照亮的同時，這個身影便已經完全不見。

    隨即，倒地的尼克爾化作了一陣白光。

    第二次死亡的他並沒有被傳送回出生點，也沒有掉落出試煉積分，而是帶著全身的東西被送回了最初的等待區，然後結算成績。

    “是海瑟薇，她在監視著我們！”

    不知有誰叫出聲來，場麵頓時又一次亂成一團，試煉團的團員們紛紛捏出了魔法，各種初級光影效果迸發出來，一時間場麵上充斥著濃厚的元素波動。

    豪斯與蘇文如同彈簧般衝了出去，大部分人緊隨其後，但是當試煉團僅剩的24人到達案發現場時，那個消失掉的黑影早已不見，地麵上出了幾片被壓壞的草杆之外，甚至連尼克爾遭遇襲擊的痕跡都沒能留下。眾人麵麵相覷，目光中流露出的大都是不寒而栗。

    直到二十分鍾後，試煉團的成員再次回到營地時，空氣中的壓抑氣氛還在凝固。

    海瑟薇已經開始下狠手了。

    憤怒、驚恐與難以置信充斥在絕大多數團員的腦海中，他們實在難以理解，為何海瑟薇竟然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幾乎是剛入校就要與整個年級的新入學徒們對立起來。但另一方麵，其強大的絕對實力與神出鬼沒的能力也實在將他們嚇到了，每個人都感覺自己的背後涼颼颼的，尤其是兩次遭遇襲擊的第三小隊中的莫妮卡，一名看起來有些柔弱的女隊員，此時正埋著頭瑟瑟發抖，不知道是不是哭了起來。

    “該死。”

    艾哲琴的臉色不太好，饒是有教養的他也忍不住罵了句粗話。

    “諸位同誌，看來海瑟薇越來越得寸進尺了，今晚我們必須要加強戒備，輪班值守，隻要我們團結在一起，她就絕對不敢接近試煉團的營地。既然沒有人能夠提出更好的建議，現在我以試煉團副團長的名義宣布，接下來兩天的計劃按照既定執行！”

    ——

    夜色已深，試煉團的十二名成員已經陸續入睡，他們斜倚在被削去了皮的橫木上，雖然算不上很舒服，但至少不用直接以地為床。

    自然而然的，由於隨時可能受到威脅的緣故，他們是別想睡個好覺了。因為艾哲琴與眾人經過商討後決定，24人的隊伍分為兩批輪班值守，以保證這座營地任何時候都不會受到襲擊——為了區區一個海瑟薇而做到這等地步，足以見得她給大家帶來了多麽巨大的心裏陰影。

    篝火還在燃燒，隻是沒有最初那麽旺盛，十二名團員圍成了半徑50米的圓形，每人之間相距不到20米，配合上無處不在的照明術，以保證營地中央連個蒼蠅都混不進去。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憊和認真，他們意識到，若是海瑟薇真的膽敢襲擊營地並且成功，自己會在這場試煉中承受多麽大的恥辱。

    蘇文屬於後半夜值守，此時他遠離人群，正獨自躺坐在篝火旁邊兩段交錯的木枝上，眯著眼閉目養神。

    忽然，他睜開了雙眼，看著彎腰悄悄溜到自己麵前的艾琳。

    “這是在玩夜襲嗎？”

    蘇文低聲問道。

    艾琳顯然沒能聽懂此話的深意，竟然點了點頭：“算是吧，你知道我要來？”

    “廢話，我要是你我也得問個清楚，雖然猜也能猜出來個大概。”

    “所以說，你們是串通好的？”

    蘇文點頭：“各取所需。”

    “我想了很久，你們演得這麽賣力，想必是造成內部矛盾給海瑟薇看的吧？”艾琳小聲問道，“可她不可能一直跟蹤著我們啊，把時間花費在這上麵的話，她還怎麽去獲得積分。”

    “她又不是一個人。”

    “啊！”艾琳捂住了嘴，“是哦，我竟然忘了，她還有個弟弟！”

    蘇文聳聳肩：“我可沒這麽說，指不定確實是她閑的蛋疼跟著我們呢。”

    “哼，又是不確定嗎！”

    “當然，到現在我們連跟蹤者的樣子都沒見到，能確定是誰才怪了。倒是你，剛才那麽激動幹什麽，表麵上看我的確是被艾哲琴喧賓奪主了，但不管怎麽去想，他提出的意見哪點不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對打敗海瑟薇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吧？反而我這個組織發起者，除了提出一些口號和初期組織之外什麽都沒做。”

    “我……”

    艾琳猛然低下了頭：“我就是看不慣他啊。”

    “哦。”

    “……”

    片刻的冷場。

    終於，艾琳拾起了話茬。

    “按照艾哲琴的計劃，這樣……真的能打敗海瑟薇嗎，我覺得她不是那麽容易被打敗的對。”

    “當然不能啊。”

    “啊？！”

    蘇文看了眼周圍，確定五十米內不可能受到窺視，然後繼續說道：“從最開始，試煉團的人海戰術就不可能擊敗海瑟薇的，主動權完全掌控在她的手中。就算到了第三天的超級副本，我們人多勢眾有絕對把握能夠將其壁咚，但其實她隻要不進去，整個試煉團不就傻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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