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似的問題，唐納德從沒有問過蘇文，但蘇文並沒有樂觀到認為，自己僅僅需要把係統為自己杜撰的那套身份拿出來，就能蒙混過關。

    結合起係統曾經對蘇文的提醒——唐納德早已經開始懷疑起了他的身份來源，蘇文明白，這顯然是唐納德對自己的一次攤牌。至於應該如何應對，蘇文現在還不能下定論，他需要知道前者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

    “這種問題，如果你有心知道，根本不需要我來回答吧？”

    蘇文撇了撇嘴，表麵看上去有種聽到了弱智問題的不屑。

    “沒錯，你那套信息很完美，用無懈可擊來形容都不為過，甚至讓我覺得我是不是老糊塗了，但我還是更加相信我的感覺，它從來都沒有錯過。”

    唐納德掏了掏自己的口袋，摸出了一顆拇指大小的東西，赫然是一顆標準的9毫米手槍子彈。

    “認識它嗎？”

    蘇文抿了抿嘴，同時右足微微發力，隨時能夠如同獵豹般猛衝出去，方向正是不遠處敞開的窗戶。

    “這東西，哪裏來的？”

    他皺眉問道。

    “那普拉多大峽穀到塞普雷斯鎮之間的荒野上，我在那裏發現了共計一百三十多顆彈頭和彈殼，其中有一些是完好無損的。很有趣，我拿去研究了下，和你上次交給我的那把奇怪槍械一樣，子彈裏麵的黑色火藥顆粒，基本可以斷定不是輝煌大陸的產物——那群地精還做不到這種程度，高效、無煙、穩定，和那些所謂的烈性火藥比起來，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東西。”

    “所以？”

    蘇文在應答的同時，不顯眼地退後了半步。

    “所以嘛，起初我猜測你和某些外來的事物有著聯係，但現在我基本可以確定了，你本身就並不屬於這裏，不屬於這個世界。”

    唐納德斟滿了酒，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踱步到了法師高塔的窗邊，恰到好處地堵住了蘇文蠢蠢欲動的退路。

    “不僅如此，我見過很多異界生物，分別來自不死者位麵、深淵、光明神信仰者口中的地獄和天堂，它們不是傳說，也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但你不同，你給我的感覺很突兀，好像不屬於這些位麵中的任意一個，我的特性讓我能夠輕易看透各種生物的本質，包括那些異位麵的來客，但是在看向你的時候卻仿佛在看一團迷霧，光是這點，你對我來說就已經十分顯眼了。”

    蘇文沉默了好一會，他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屬於最糟糕的那種。

    直覺沒有錯，在唐納德這個怪物的眼中，他根本無從遁形。

    “真是不講道理，你把我能辯解的話都給堵死了啊。”

    蘇文無奈地笑了起來。

    “辯解？那多沒意思，能夠瞞過本大爺的人還沒出生。”唐納德怪笑道，“說到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本來這種事情，你不說我也懶得過問，不過，我想你也應該能夠理解，把一個不知道根底的家夥交到老東西手裏，這種事可說不過去。”

    “那麽，你想要怎麽做？”

    “把你拿去切片研究。”

    “你確定？”

    蘇文詭異地笑了起來。

    “騙你的呢，快把手裏的自爆按鈕收起來。”

    講道理，蘇文手裏什麽都沒有，他隻是意識到了唐納德的態度，如果後者真的想要做些什麽不利於自己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坐在這裏跟自己扯淡，坑爹係統也不會直到現在都悶聲不吭。蘇文丟掉了最初的高度警惕，他坐在柔軟的皮椅上，一口喝盡了冰涼的酒水。

    吞咽間，蘇文不禁覺得有些可惜，為何自己不能以嬰兒姿態重生穿越或是幹脆魂穿到一個落魄的廢物身上，那樣根本不會有身份泄露的危險，偏偏帶著身體進來成為黑戶，更因為身體的特殊性，不久後就被暗中盯上，實在是有失身為主角的風度。

    蘇文緩緩問道：“果然還是有些大意啊，唐納德，這事除了你之外，還有多少人知道？”

    “暫時沒了，話說你這麽問不是想要殺人滅口吧？”

    “如果我能做到的話，我會考慮的。”

    “你做不到，我賭五個銅幣。”

    對此，蘇文不置可否，隻是把玩著手中的杯子。

    “提出你的條件。”

    唐納德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回到桌前，將酒瓶子一頓，推到了蘇文麵前：“這樣吧，你可以不回答我的問題，但你現在至少明白了我都知道些什麽，至於接下來我對你會采取怎樣的態度，那就要看你是否能夠乖乖聽話了——我這有件事情需要你去辦，把它完成後，我甚至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這應該算是威脅吧。”

    “真聰明，就是威脅，不過並不困難，你所要做的隻是乖乖配合而已。事情是這樣的，上次我交給你的那瓶好東西，很顯然你直到現在也沒有用過，有妥善保存嗎？”

    “我已經倒掉了。”

    “沒關係，我這裏還有一瓶備用的，雖然效果沒那麽好，但還算湊合。”

    說著，唐納德又取出了個密封的燒瓶，裏麵裝滿了看起來黏糊糊的金黃色液體，它們仿佛活的一般，甚至在不停地輕微蠕動。

    “找個時間，拿著它去找煉金係的格洛莉亞，她會告訴你該怎麽做。”

    “就這樣？”

    “暫時就這樣，其他條件等我以後想到了再說，好了，這次的會麵結束了，你可以拿著這東西滾蛋了——托勒密老家夥，送客！”

    唐納德的話音剛落，蘇文就感到身邊的景物一陣扭曲，眼前變成了法師高塔的大門前的景象，正對著卡利托師兄的那駕豪華馬車。此時，卡利托正悠閑地躺在座駕上，似乎已經等待多時，他的目光在蘇文手中的燒瓶上停留了片刻，但很快就將視線挪開。

    “看來一切順利，那麽，你打算回鬱金香公寓，還是圓環競技場？我個人建議你最好回去睡一覺，畢竟你兩天沒合眼了。”

    “競技場吧，我沒有在白天睡覺的習慣。”

    ——

    回去的路上，馬車車廂裏格外沉默，絲毫沒有了來時的談笑風生。

    蘇文看向窗外，雙眼的餘光卻落在那瓶金色液體上，神色中耐人尋味。

    “幼年黃金龍的骨髓液，直接飲用20毫升以上即可生效，可將體內血液全部同化為黃金龍血，同時極大幅度提高身體強度和恢複能力，直至與幼年巨龍比肩，但過程中需要大師級煉金術師進行調和，否則有極大概率因轉化過程中血脈破裂而導致死亡。宿主，對於你提出的問題，答案是肯定的，它的價值遠高於地龍王的血液，是整個輝煌大陸上提高血脈力量的最佳選擇之一。”

    “還真是這樣，這個唐納德……他到底在想什麽呢，做好事不留名？”

    “我沒有察覺到宿主有受到威脅，否則剛才就會自動複蘇，而不是被你主動喚醒。總體看來，名為唐納德的個體，可歸類於友善生物。”

    “但是目的呢？這家夥所知道的，絕對比他口中說出來的還要多，這麽做一定有其意義，這天底下可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

    忽然，蘇文愣了愣，隨即了然。

    “我明白了，他在試探。我來自哪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否有相應的價值，如果隻是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就算來自再怎麽厲害的地方，也毫無意義。而半年的時間，足以證明我就是個不足為奇的人類，但他並沒有放棄這種行為，是因為他在試探我背後的東西，也就是你。對此你早就知道，並且做出了回應——就是突然出現的槍械和我逐漸複蘇的記憶，坑爹係統，怪不得你有持無恐，到頭來，不是唐納德在威脅我，而是你啊。”

    係統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宿主，剩餘的安穩時間不多了，我們必須要有所準備。”

    “該怎麽做我知道，但你最好別再讓我覺得不爽。”

    馬車在人山人海的圓環競技場前停了下來。

    盛會的第二天，這裏依舊熱鬧非常，當蘇文擠到了自己的包廂前時，時間甚至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隻可惜，競技場中央的光幕上，仍在播放著蘇文被淘汰之前的畫麵，並沒有他所關心的內容。

    推開沉重的大門，蘇文看到了坐在玻璃幕牆前的阿萊克斯因，她的右邊是零食堆積成的小山，左邊是吃完留下的垃圾堆集成的小山。

    “莉蒂西婭呢？”

    蘇文環顧一圈，發現這裏就隻有紅龍在。

    “誒是蘇文啊，莉蒂西婭姐姐說呆在這裏太悶了，出去走走，一會就回來。”

    “哦。”

    蘇文坐在觀景長椅上，盯著競技場中的光幕看了一會，上麵的內容是幾個裝備豪華的魔法學徒在探索一處巨大的天坑，此時正與裏麵棲息著的吸血蝙蝠戰鬥，各種二環和三環魔法發出的華麗光影效果令人眼花繚亂。

    十分鍾過去了，莉蒂西婭並沒有回來。

    蘇文終於忍不住了：“紅龍，莉蒂西婭是什麽時候出去的？”

    阿萊克斯因咽下了一顆史萊姆一樣的果凍，喉嚨裏發出了舒服的“咕嚕”聲，同時懶洋洋地答道：“具體老娘忘記了呀，但好像是在你被大好人卡利托叫走後沒多久吧？”

    “靠，早說啊！”

    幾乎是立刻，蘇文再次把剛進入休眠狀態的係統喊了出來。

    “還好之前察覺到不對勁留了個心眼，坑爹係統，快告訴我莉蒂西婭的坐標！”

    係統的回答很迅速。

    “稍安勿躁，我一直在對目標進行觀測，她現在就在附近，沒有遇到危險，隻是……狀態有些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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