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煌曆2733年的首次學術會議上，托勒密這位以往低調隱居的大魔導師終於展示出了強勢的一麵。

    沒人膽敢對他的決定提出異議，在場的數百人，無論是手握重權的軍法師戰團統領，還是深居高塔的元素學者，亦或是早已享有盛名的魔導師，所有人都仿佛回到了他們的學徒時代，諾大的會議大廳也宛如變成了學堂，而大廳中央這位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蒼髯老者，則成為了所有人的導師。

    這一天或許在未來會被曆史銘記，而現在，所有人都在靜靜聆聽。

    “元素魔法的普及化，從元素法師們從蒙昧無知的黑暗時代脫離之後，就成為了一代代元素研究者的最終命題，遺憾的是，幾乎所有讓普通人獲得‘元素感知能力’與‘穩定魔能儲存力’的嚐試和實驗都以失敗告終。這背後的原因很複雜，人體煉金學與生物學的專家們付出了努力與代價，無數普通人也為此喪命，加之各方勢力的陰謀詭計交織其中，它或許是元素魔法史上最為混亂的一部分——但它也確鑿地告訴了我們一件事，那就是普通人無法成為真正的魔法師，因為在所有有有資料的實驗中，我們創造出了各種各樣的怪物，它們中有的甚至因為元素充能而破壞力堪比七環魔獸，但我們唯獨沒有創造出真正的魔法師。”

    “更早的相關資料並不多，因為在種族戰爭中，東大陸的淪陷一度讓它們和其他資料一樣損毀殆盡，幸運的是，這個命題很符合當今新魔法界的需要，所以他沒有被曆史遺忘。就我所知，如今的東大陸仍有許多秘密實驗室，他們所進行的研究正是這方麵的內容。”托勒密頓了頓，然後自嘲地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們現在會想，為什麽我我這個從來不離開聖彼得學院的老家夥會對這段曆史了如指掌，答案很簡單，因為我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種族戰爭結束後，我曾在潘拉帝國的一處研究所工作，那時候比我定居多倫還要早接近一百年。”

    “但後來，我發現他們的路走錯了，他們的真正目的不是讓普通人蛻變為魔法師，而更像是是製造出高效而穩定的戰爭機器，我不確定是否所有東大陸的相關研究所都是這麽想的，但是在多方了解下，我意識到似乎所有從事相關研究的魔法師都已經達成了共識，那就是讓普通人擁有天賦的嚐試是徒勞的。後來，失望之下，我離開了東大陸，成為了一名旅法師，企圖找到能夠反駁這些的證據：既然元素無處不在，既然它們是構成萬物的最基本成分，那麽憑什麽有些人擁有和它們溝通的能力，有些人卻終生隻能作為普通人而活著？”

    “很諷刺，直到今天，我也沒能夠找到當初要找的證據——但是，我已經不需要尋找了。”

    托勒密猛然話鋒一轉。

    “我要問在場的所有人，什麽是元素魔法？”

    安靜了片刻，一名貌不驚人，沒什麽存在感的老者做出了回答：“觸碰元素的變化，感知它的本質，幹涉它的形態，從而產生更多變化。”

    這人蘇文見過，是曾經在賽托雷斯鎮見到的四位魔導師之一。

    “基林裁決長，你的回答比我想象得更加透徹，但人們為什麽要叫它為魔法？”

    被托勒密再次發問，老爺爺則微微笑道：“魔法師從黑暗時代沿襲下來的舊稱，人們最初認為掌控元素者是來自地獄的魔鬼，所以稱呼他們為魔法師。”

    “恐懼源於未知，不是麽？”

    “沒錯。”

    “那麽，如果有人同樣能夠親自驅動元素，改變元素，他們是否也有資格被稱為魔法師呢？”

    “這不一定，因為要看他們是否真正觸碰到了魔法，普通人可以利用元素寶石外加魔法陣釋放出法術，但我們通常不稱他們為魔法師。”

    “那，這位呢？”

    當托勒密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蘇文知道他說的是自己。

    下一秒，蘇文眼前的護欄緩緩下沉，他的座位前方出現了一條元素台階，一直通向會議大廳的中央，托勒密所在的平台上。

    這位大魔導師看著他，對他點頭微笑。

    場上的目光瞬間聚集在了蘇文身上，這是來自成百上千帝國精英的目光，其氣場與壓力遠不是普通人能比，蘇文感覺自己正在被從頭到腳地打量，全身上下仿佛沒有絲毫秘密能夠保留。雖然沒有什麽真正的元素威壓傳來，但如果是個未經大場麵的普通人，此時八成也已經雙腿發軟，汗流浹背。

    蘇文讓自己看上去稍微有些緊張，他站起身來，用略帶僵硬的步伐穿過了台階，然後對場上的魔法師們行了個標準的法師禮。

    待到蘇文禮畢，托勒密繼續對所有人說道：“他名為蘇文·阿來耶·馬科維奇，是今晚我要向諸位介紹的人，在場的一部分同僚已經在前一段時日聽過了我的另一番嘮叨，所以應當對他不太陌生。下麵，你們將會看到這位新晉魔法師在前幾天入學試煉中的表現。”

    托勒密單手一揮，在他的頭頂十米處，大廳上方空曠的空間便被撕裂，一道類似當初圓環競技場上的白色光幕取代了原本空空如也的空氣。

    光幕上很快顯示出了景象，正是蘇文當初在地下礦洞裏與那隻肉球怪物的場景，影像裏的蘇文先是在艾琳的幫助下給這頭怪物來了個冰火兩重天，隨後在麵對怪物致命的衝鋒時，伸手將礦洞的地麵凝結出了大量冰晶，讓這頭怪物因為慣性而撞到了牆壁的石柱上。

    這段影像持續了大約一分鍾，然後與白色光幕一同消失在虛空中。

    “有人看出了什麽嗎？”

    托勒密問道。

    “他不應該能夠釋放出魔法，這是作弊！”

    回答的仍是基林裁決長，他那張貌不驚人的老臉上掛著薄怒。這種憤怒並非突如其來，就在大約半分鍾前，當幾乎所有大魔法師們都還在盯著光幕看的時候，蘇文就注意到這位老者的情緒忽然有些激動，並拉住了身邊的一位老魔法師說了些什麽。

    他揮舞著手臂，高聲繼續道。

    “我相信這位年輕人在作弊，如果他和您所說的一樣，沒有元素感知能力，那麽不可能召喚出高純度的火元素，也不可能釋放出凝冰術，試煉空間會清除進入者體外的東西，所以那個作弊的工具，很有就可能藏在他的體內。大魔導師，我們需要一個交代！”

    眾人嘩然，托勒密則是淡定地壓下了所有聲音。

    “稍安勿躁，基林裁決長，你看錯了，這不是火舌術，也不是凝冰術。”

    “那是什麽？”

    “自然態的元素。雖然看起來和火舌術沒有區別，實際威力也沒有差距，但這些元素沒有被元素自身以外的東西幹涉過，它們的出現不是魔法陣造成的，也不是魔法師造成的，它們隻被元素本身幹擾過，就像用火點燃了一根木柴，火元素就會從中自然出現一樣。”

    場上再次變得嘈雜起來，許多大魔法師開始互相議論，托勒密則保持了安靜，目視著這樣的場麵，仿佛早已經在他的預料當中。

    布雷頓，不久前曾帶頭質疑托勒密的那名威嚴老人再次站了起來。

    “大魔導師，請告訴我們這是怎麽做到的，它的原理是什麽？既然規律態的元素能夠進行機械運算，那麽這種運算指的是什麽，元素憑什麽能夠通過運算產生這種變化？”

    “單純的機械運算無法產生複雜的效果，也不會耗費我多年的時間。事實上，利用元素進行運算早已不是秘密，它至少在一千年前就已經被當時的魔導師發現。但元素隻有激發和閉合的形態，換言之隻能進行二進製的運算，而且不夠穩定，難以被應用到當時的數理算數中，因此在當時被認為是一個華而不實的功能，很少有人對這些激發和閉合的元素進行深入研究，否則如今的世界恐怕早已經大不相同。”

    “計算隻能產生一些數字，即便它們是規律的，想要讓這些規律的數字造成更多變化，就必須給他們更多的能力。我將我的發現分成了三個模塊，它們分別是進行核心運算的運算器，對運算結果進行可控輸出的控製器，以及臨時和長久存儲這些結果、讓它們不至於丟失的寄存器。這樣一來，即便是無法感知到魔法的普通人，也能夠通過一個窗口進行對元素的改變，哪怕他們沒有觸及元素的本質，無法與元素進行直接對話，但他們仍然可以利用元素的運算功能進行輸出，而這個輸出的接口，就代表了無限種可能。”

    “比如諸位看到的火舌術，隻是因為這些輸出的數據改變了魔能的狀態——因為數據的載體是元素本身，所以即便沒有魔法寶石的幫助，它們也能夠將魔能中混雜的火元素篩選出來，然後命令它們以具現化的形態噴射出去，從而形成了一種與二環魔法火苗術沒有區別的現象。”

    “你們可以理解為，普通人用一種完全不同的方式接觸著元素，這種方式對能夠直接控製元素的魔法師而言多此一舉，但是對前者而言，卻是目前唯一能夠真正幹涉元素的機會。如今這個課題還在起步階段，仍麵臨著許多困難，但我認為時機已經成熟，是時候將它公布出來，讓更多人參與到這件工作中。”

    “但在深入談到這個課題之前，請允許我和這位年輕人說幾句。”

    托勒密的視線落在了身邊的蘇文身上。 c≡miaoc≡bic≡閣c≡

    “孩子，我很抱歉，如果你聽懂了我今天說的話，你可能會發現它和我之前對你解釋的不完全相同。當初我撒下了一個謊言，我其實並沒有對你的身體進行改造，而僅僅是在你的手臂中植入了一枚我發明的原型元素芯片，它可以隨時從你的手臂中取出來。在這裏，我必須很遺憾的告訴你，我的課題並不是為了解決你無法感知到元素的難題，但你獨特的天賦會讓你在這條道路上事半功倍。”

    他緩慢、穩定而輕聲說道。

    “這段時間，你在不知情的狀態下通過了我的一些測試，是以我選擇將正式的收徒儀式放到這個會議上。如果你接受成為我的學生，那麽你跟我學到的恐怕不是傳統的元素魔法，而是一個全新的未知領域，它困難重重，但充滿了機遇和無限可能的未來，最重要的是，很適合你。”

    “你願意接受這個特別的身份嗎？”

    蘇文先是沉默了數秒，似乎在進行思索。

    隨後，他肯定地作出回答。

    “請恕我拒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