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料敵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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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麵來看一看漢軍主力這邊的情況,確認了晉軍司馬攸所部實際上是走褒斜道南下後,才剛派遣爨穀率軍西進增援陽安關,張誌馬上就率領兩萬漢軍北上褒中,迎戰司馬攸統領的五萬晉軍。

    抵達褒中後,因為此前連連靠著正麵決戰大勝晉軍的緣故,漢軍眾將紛紛都建議張誌讓出穀口險要,把晉軍放進漢中盆地決戰,然而張誌在仔細盤算後卻選擇了謹慎行事,命令漢軍立即北上南穀口搶占險要,當道堵住晉軍深入漢中腹地的道路。

    對此,就連平時不怎麽開口的吳麻都有些不解,忍不住向張誌問道:“後將軍,為什麽要把晉賊軍隊堵在山裏?這麽做不利於我們發揮擅長決戰的特長,還容易打成你最不喜歡打的消耗對峙戰啊?”

    “兩個原因。”張誌答道:“第一,賊軍這次是三路進兵漢中,東西兩線如果有什麽閃失的話,我們的主力很難及時救援,必須得留一手,先守住險要做好分兵救援偏師的準備。第二,我們得防著賊軍利用兵力優勢,分兵襲擾漢中腹地,給我們造成巨大損失,所以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占領險要,不給賊軍深入漢中腹地的機會。”

    “那我們如何破敵?”吳麻追問道:“和賊軍在山道對峙,賊軍隻要守住道路狹窄處就可以阻擋我們進兵,讓我們很難獲得決戰機會。”

    “如何破敵的事以後再說。”張誌答道:“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守住漢中盆地,不給賊軍突破機會,先立於不敗之地,然後再想辦法爭取勝利。”

    解釋了自己不願盡快爭取決戰的原因後,張誌還將目光轉向了東麵,自言自語道:“我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趙全,他這次的對手實在是太危險了,稍有差池,後果就有可能不堪設想。”

    也正因為對東線的擔心,迅速趕到了南穀口占據了有利地形後,張誌並沒有過於關心即將到來的司馬攸所部,而是派人急赴黃金城與趙全聯係,命令趙全將敵我情況詳細匯報,還要趙全把營地情況畫成圖本,用快馬送來中路讓自己知曉。

    數日後,司馬攸率軍抵達南穀口附近,又果然在易守難攻的地勢險要處建立營地與漢軍對峙,同時趙全也依照命令,把收集的敵我軍情和漢軍營地圖本送來了南穀口,張誌不敢怠慢,趕緊拿起圖本細看漢軍營地情況,不過還好,隻是粗略看了一遍,張誌很快就露出了笑容,還笑道:“不錯,沒有讓我失望。”

    趙全在營地部署方麵也確實沒有讓張誌失望,鑒於黃金城太小難以駐紮太多軍隊,趙全並沒有強行將一萬五千軍隊全部塞進城中,選擇了分兵三千守城保衛糧倉,自領主力立營於黃金城西北,還利用了西水河保護住了營地東麵,增加晉軍的攻營難度,同時營地也修築得十分堅固,中規中矩挑不出任何毛病,完全符合張誌要求東路堅守的要求。

    稍微放下心來後,張誌趕緊又看晉軍方麵的立營情況,見羊祜也十分狡猾的選擇了地勢險要處立營,還沒發起進攻就優先考慮防守,兵力則是四萬餘人,其中三萬五千左右駐紮在黃金城西麵的十餘裏外,另有五千則駐紮在四十裏外的蘭坪山。除此之外,趙全還又順手在蘭坪山這個位置標注了五個字——晉賊屯糧地。

    軍事天賦過人,張誌當然馬上就注意到了趙全的這個標注,細一回憶後,張誌還向閻宇問道:“閻老將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上次從子午穀進兵長安的時候,好象從蘭坪山路過過一次吧?”

    “後將軍沒有記錯。”閻宇順口答道:“蘭坪山是黃金城到子午穀的必經之路,我們上次是從那裏走過一次。”

    張誌盤算著點頭,又仔細回憶了一番,想起黃金城以東的複雜地形,張誌突然心中一動,忙又問道:“閻老將軍,那麽從黃金城到蘭坪山,是否有小路可通?”

    “這個……。”閻宇為難了,答道:“後將軍,這個老夫也不知道,得問當地人才知道。”

    “張價,馬上派人去問。”張誌想都不想,馬上就向自己的親兵隊長張價吩咐道:“到我們軍隊裏去找黃金城那邊過來的士卒,打聽黃金城是否有小路可以直抵蘭坪山?”

    張價唱諾,立即安排人手去操辦此事,閻宇則好奇問道:“後將軍,怎麽?你想打晉賊屯糧地的主意?”

    “不。”張誌搖頭,說道:“我是怕趙全打蘭坪山的主意,假如黃金城真有小路可以直通蘭坪山,趙全又已經探得蘭坪山是晉賊的屯糧地,貪功之下恐怕就會生出偷襲蘭坪山的念頭,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們的東線恐怕就會有危險。”

    “會有什麽危險?”閻宇吃驚問道。

    …………

    下麵來看趙全這邊的情況,其實漢軍斥候之所以能夠探得羊祜的屯糧所在,完全都是因為黃金城東麵的複雜地形幫忙,多孔道多小路的地形注定了晉軍很難防範漢軍斥候向他們的身後滲透,再加上晉軍又是遠道而來人生地不熟,隻注意保護營地周邊的幾條小路,放開遠處的小路任由漢軍斥候滲透探察,漢軍斥候便十分輕鬆就能繞到晉軍營地的背後探察敵情。

    有了這樣的優勢,再加上晉軍每天都從蘭坪山運糧送往前線補給,漢軍斥候當然是想不探到晉軍屯糧地都難,而趙全也早早就留意到了晉軍的這個致命要害,又聽本地人說黃金城北麵有小路可以先到青龍埡,然後直接東進蘭坪山,趙全便派出了細作探察這條小路,想看看晉軍在這條路上是否有什麽防備。

    探察的結果當然讓趙全喜出望外,可能是因為不夠熟悉地形的緣故,晉軍在這條小路上並沒有安排一兵一卒駐守,以至於漢軍細作都能輕鬆登上蘭坪山西麵的高地,居高臨下看清楚晉軍營中堆積如山的糧草。而這個情況被報告到了趙全的麵前後,趙全也立即大為心動,馬上就生出了效仿曹老大燒糧的念頭。

    張誌分派給趙全的幾個主要將領爨熊、李鬆和孟通等人,也極力慫恿趙全冒險偷襲蘭坪山,爨穀的親弟弟爨熊還急不可耐的說道:“趙將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晉賊的糧草既然全部都在蘭坪山,我們隻要出兵偷襲得手,賊軍必然大敗,我們也可以乘機立下蓋世奇功。”

    沒有人不喜歡建功立業,從毋斂時就追隨張誌的趙全當然也不例外,好在趙全還算記得臨別時張誌的一再叮囑,強迫自己冷靜盤算了半晌才說道:“不慌,再看一看賊軍那邊的情況,然後再做決定。”

    也是湊巧,就在趙全心中大動的時候,備戰了許久的晉軍突然大舉出動,攜帶著大量的攻營武器來強攻漢軍營地,擅長守衛戰的趙全也率軍奮起迎敵,代表漢軍與荊州晉軍展開了首場較量。

    與荊州晉軍的首戰結果讓趙全和爨熊等人喜出望外,激戰中,晉軍無論鬥誌還是體力在漢軍麵前都處於明顯下風,每次攻營都是稍遇挫折就迅速撤退,不耐久戰尤其是不耐力戰,還很快就把辛苦趕造的攻營武器接連丟棄,最後不得不在攻營武器消耗殆盡的情況下主動撤退,期間不要說是攻進漢軍營地了,就連衝上漢軍壘牆的晉軍士卒都少得可憐。

    經此一戰之後,漢軍當然是信心大增,爨熊和李鬆等將也更是不把荊州晉軍放在眼裏,也再一次跑到趙全的麵前主動請纓,請求率領精銳戰兵奔襲蘭坪山,直接端掉晉軍的糧倉。而趙全親眼見識過了荊州晉軍的戰鬥力後也疑慮大減,反複盤算過後,還是一咬牙一橫心,決定派遣爨熊和李鬆率領五千戰兵在夜間北上,走小路去偷襲晉軍的蘭坪山糧倉。

    趙全選擇了在七月二十二的這天晚上派兵北上,是夜天色很黑,在很大程度上掩護了漢軍的悄然離營,趙全還親自到大營門前給爨熊等人送行,直到漢軍在不打火把的情況下走遠,趙全才回到了營地中休息。然而讓趙全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清晨他在吃方便麵和壓縮幹糧的時候,帳外忽然有親兵入報道:“稟將軍,鄧良鄧從事來了,說是有急事要立即見你。”

    “鄧良?”趙全一楞,疑惑道:“怎麽大清早的時候來?難道他是連夜趕路?快,隨我出迎。”

    “不必迎接了,已經到了。”

    帳外傳來了鄧良的聲音,再緊接著,滿身風塵的鄧芝之子鄧良就已經快步走進了大帳,還一麵就問道:“趙將軍,我們的營地裏怎麽有這麽多空帳篷,軍隊那裏去了?”

    “鄧從事好細心,才剛來就知道我把軍隊派出去了。”

    趙全哈哈一笑,正想介紹情況時,不料鄧良卻搶著大喊道:“什麽?真派出去了?趙將軍快說,你是不是把軍隊派去蘭坪山了?去了多久了,還能不能追回來?”

    “鄧從事,你是神仙?”趙全傻眼驚叫道:“你怎麽知道我把軍隊派去蘭坪山了?”

    “真去蘭坪山了?”鄧良一聽叫苦,趕緊大喊道:“趙將軍,快快,快派快馬去追,趕緊把我們的軍隊追回來!蘭坪山那裏是陷阱,我們的軍隊有危險!”

    “你怎麽知道?”趙全這一驚當然非同小可。

    “不是我知道,是我們後將軍未卜先知猜到的!”鄧良急得語無倫次,趕緊說道:“快快,趕緊派人把我們的軍隊追回來,不然就來不及了!後將軍說了,蘭坪山是陷阱,是羊祜那個匹夫故意布置的陷阱!”

    “後將軍怎麽知道?”趙全驚訝問道:“後將軍人在南穀口,如何知道蘭坪山是賊軍的陷阱?”

    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灰塵,鄧良先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才說道:“趙將軍,後將軍之所以知道蘭坪山是陷阱,是因為他非常清楚你這次對手羊祜的為人,知道這個匹夫從來不會犯錯,尤其是不會讓他的主力離開糧倉過遠這樣的錯誤,他更不會犯,所以後將軍在看到你報告的賊軍情況後,馬上就知道蘭坪山是羊祜故意露出的破綻,想要引誘你離開堅營偷襲蘭坪山,然後用伏兵收拾你的出營之兵。”

    說完了,鄧良還趕緊出示了自己帶來的張誌手令,趙全趕緊接過細看時,卻見張誌在絹上親筆寫了這麽一句話——蘭坪山是陷阱,絕對不可冒險偷襲!堅守為上,耗退羊祜,便是大功一件!

    看完了張誌的手令後,趙全難免更是張口結舌,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鄧從事,後將軍是不是太武斷了?怎麽能僅憑推斷,就斷定晉賊是蘭坪山糧倉是個陷阱?”

    “後將軍也知道你肯定很難相信,所以讓我再給你帶一句話。”鄧良答道:“後將軍說,晉賊諸將之中,他隻忌憚兩個人,一個人叫杜預,另一個人就是羊祜!普天之下,能夠對後將軍他本人形成威脅的,也就是杜預和羊祜這兩個人!”

    趙全楞住,也萬沒想到張誌會如此忌憚自己這次的對手,鄧良則又說道:“趙將軍,別浪費時間了,快派人去追我們的軍隊吧,趕緊叫我們的軍隊回來,不然就來不及了。”

    也還好,趙全素來敬重張誌,見鄧良語氣焦急,又見張誌的手令明確要求自己不許偷襲蘭坪山糧倉,趙全猶豫再三後,還是一咬牙抓過自己的親兵,把令牌塞給他,命令他立即騎馬去追爨熊和李鬆,命令他們立即放棄奔襲撤回營地。

    接下來的情況當然讓趙全出了一身冷汗,接近正午的時候,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一萬晉軍突然出營東進,走平坦開闊的大路去了蘭坪山方向,而掐算時間,這支晉軍極有可能與漢軍同時抵達蘭坪山,配合蘭坪山的守軍前後夾擊漢軍的劫糧之兵!

    “居然真是陷阱?!賊軍怎麽我出兵偷襲蘭坪山的?我們昨天晚上悄悄出的兵,不可能被晉賊察覺啊?”

    驚叫過後,趙全努力反思,也很快就一拍腦袋慘叫道:“炊煙!炊煙!晉賊一定是通過炊煙發現我們分了兵,我們分出了五千軍隊後,營地裏的炊煙數量少了三分之一,晉賊隻要偷點炊煙數量,就能知道我們已經悄悄分兵!”

    “趙將軍,現在你該知道你這次的對手有多危險了吧?”鄧良苦笑問道。

    趙全點頭,也不得不欽佩道:“還是後將軍有識人之明,知道我們這次的對手有多厲害,也知道我一定會貪功冒險,但願爨熊他們別犯糊塗,收到退兵命令也不肯聽從。”

    “隻要我們的軍隊能順利撤回來,就按後將軍的辦法打吧,守住黃金城就是勝利。”鄧良又勸,趙全默默點頭,也把這句話牢牢記住。

    接下來當然是羊祜傻眼了,通過炊煙數量判斷出漢軍已經上當,提前做好了出擊準備突然出兵,原本是想和外鬆內緊的蘭坪山守軍聯手夾擊漢軍,然而到了下午的時候,斥候卻又送來急報,說是漢軍已經放棄了奔襲撤回營地,羊祜聽了之後當然是莫名其妙,一再驚叫道:“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偽漢賊軍怎麽走了一半又撤回來了?到底出什麽事了?”

    更讓羊祜莫名其妙的還在後麵,沒過多久之後,漢軍方麵竟然派遣一個使者手打白旗而來,說是想要拜見羊祜,羊祜出於好奇下令接見後,漢軍使者也一見麵就呈上了一道文書,說道:“羊都督,這是我們後將軍讓小人送來的,請羊都督過目。”

    更加好奇的接過文書打開細看,結果內容再次讓羊祜大吃一驚,這一道文書,竟然是漢軍大將爨穀寫給張誌的報捷文書,大概介紹了漢軍在陽安關大敗晉軍和生擒石喬的經過,羊祜見了心慌,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微笑著向漢軍使者問道:“後將軍這是什麽意思?怎麽會把你們的軍中文書轉遞給我?”

    “都督恕罪,小人也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漢軍使者搖頭,又說道:“都督,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小人就先告辭了。”

    羊祜微笑著點頭同意,然而漢軍使者告辭離去之後,羊祜臉上的笑容卻逐漸凝固,還逐漸代之以猙獰神色,旁邊的司馬徐胤見了奇怪,忙問道:“都督,你怎麽了?張誌逆賊把他的軍中文書轉遞給我們,是什麽意思?”

    “張誌逆賊是在告訴我們,我們的西線已經沒有多大希望了。”羊祜陰沉著臉答道:“也明白告訴我們說,大晉朝廷這次三路征討漢中,要想打破僵局取得勝利,就隻能是指望我們在東線取得突破了。”

    徐胤醒悟,趕緊點頭,羊祜則閉目盤算,半晌才睜開眼睛,極為無奈的說道:“抓緊時間趕造攻壘武器,出奇製勝已經無望,要想取得突破,就隻能是正麵攻堅了。下一次攻營,讓我們的主力戰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