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閑著也是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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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在收到東線消息,確認了漢軍東路偏師放棄了偷襲晉軍糧倉的冒險計劃後,張誌才長鬆了一口氣,把一直提在嗓子眼放回肚子裏,也這才把主要精力放在與自己對陣的司馬攸身上。

    漢中中路戰場的情況大概是這樣,張誌親自統領的兩萬漢軍屯駐在了南穀口,當道攔住了晉軍的南下道路,司馬攸率領的五萬晉軍則立營在青橋驛,距離漢軍營地二十裏左右下寨,同時在兩軍遭遇之後,身為進攻方的晉軍還從來沒有出兵搦戰,一味的隻是深溝高壘建立堅固營地,纏住漢軍主力為偏師創造機會的意圖也十分明顯。

    擅長決戰,尤其是擅長步兵決戰,張誌當然十分希望能夠在騎兵難以發揮威力的山區和晉軍打一場決戰,更希望司馬攸能夠傻乎乎的發起攻堅,強攻漢軍的堅固營地白送人頭,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張誌還琢磨出了一個十分歹毒的主意,那便是讓爨穀當眾一刀砍了拒不投降的石苞次子石喬,然後借口歸還屍骸,派遣使者把石喬的屍體給送到了司馬攸軍中。

    張誌這麽做的惡毒目的有兩個,一是在心理上打擊年已七旬的晉軍老將石苞,讓他承受老來喪子的人倫之痛,或是身心受盡折磨,或是在憤怒之下衝動行事,在為人慎重的漢軍大將爨穀麵前露出破綻。第二則是告訴司馬攸他們的西線情況不妙,促使司馬攸調整戰術,給自軍創造下手機會。

    讓石喬的屍骸送到司馬攸軍中的當天傍晚,漢軍使者順利回到營地複命,張誌也在第一時間接見了使者了解情況,尤其是注意了解司馬攸的反應,漢軍使者則如實答道:“回稟後將軍,司馬攸很有氣度,雖然晉賊眾文武看到了石喬的屍骸後全部都是破口大罵,然而司馬攸卻舉止自然,還讓小人替他向你道謝,感謝你歸還石喬的屍骸。”

    “那他還說什麽沒有?”張誌追問道。

    “司馬攸還說,他雖然很感謝後將軍你高風亮節,歸還石喬的屍骸讓石喬入土為安。”漢軍使者又答道:“但是到了戰場上,他司馬攸對後將軍你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必然將你擒獲處死,以雪晉賊三軍將士之仇。另外,司馬攸還親自設宴款待了小人,向小人問了後將軍你的許多情況。”

    “主要問我那些情況?”張誌趕緊追問。

    “主要問後將軍你的飲食起居。”漢軍使者繼續答道:“小人如實回答,說後將軍你飲食有節,起居有度,每日堅持鍛煉身體,司馬攸還稱讚後將軍你懂得保養貴體,惋惜不能象他的祖父司馬懿耗死諸葛丞相一樣,把後將軍你耗垮,此外就再沒有說什麽了。”

    聽了這話,張誌也直接笑出了聲音,說道:“這個匹夫果然會裝逼,如果不是本將軍深知他的為人,恐怕也得認為他是一個翩翩君子,喜怒不形於色的高人名士。”

    “後將軍,聽你的口氣,你好象對這個司馬攸十分不屑一顧啊?”閻宇微笑道。

    “我沒必要敬重這個偽君子。”熟知司馬攸相關曆史的張誌回答得十分直接,冷笑說道:“他也是命好,碰上了一個性格真正仁厚的皇帝兄長,否則以他的虛偽做作,不知進退,早就不知道人頭落地多少次了。還有,這個偽君子還暗藏野心,假如真有機會的話,他絕對能把司馬炎取而代之!”

    不明白張誌為什麽會如此鄙夷司馬攸的為人,閻宇不願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隻是問道:“後將軍,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從司馬攸的反應來看,他好象不是很在意西線受挫,很有可能會繼續指望東線取得突破。”

    張誌盤算了片刻,順手拿起毛筆說道:“接下來當然是繼續耐心對峙,不過閑著也是閑著,既然司馬攸在我們麵前裝偽君子,那我就直接耍流氓揭穿他的真麵目,先讓司馬炎對司馬攸生出疑心再說。”

    …………

    下麵來看司馬攸這邊的情況,收下了漢軍主動歸還的石喬屍骸後,司馬攸除了派人把石喬的棺木送回洛陽交給石苞家人安葬外,又親筆給石苞寫了一道勸慰書信,鼓勵石苞化悲痛為鬥誌,再接再厲繼續攻打陽安關,向漢軍的側翼施加壓力。再有就是設法聯係羊祜,讓羊祜在東線加緊進攻,盡快擊破漢軍的東路偏師取得突破。

    做好了這些安排後,司馬攸又稟承之前的戰略戰術,命令五萬晉軍繼續深溝高壘與漢軍對峙,讓漢軍主力騰不出手來救援兩翼戰場。然而讓司馬攸奇怪的是,事情僅過去一天,漢軍方麵竟然又派來了一名使者,給他送來了張誌的親筆書信,司馬攸心中雖然奇怪,但是為了了解張誌的意圖,還是下令召見了漢軍使者。

    命令下達後不一刻,漢軍使者被領到了司馬攸麵前,一邊向司馬攸行禮,一邊十分直接的呈上了一道書信,說道:“齊王,這是我們後將軍讓小人給你送來的親筆書信,書信送到,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小人就先告辭了。”

    說罷,漢軍使者把書信往司馬攸的衛士手裏一遞,轉身就要離開,司馬攸見了奇怪,說道:“貴使為何如此焦急?怎麽不用了飯再走?本王或許還有回書給你們後將軍啊?”

    “謝齊王,但時間不早,小使還是先告辭了。”漢軍使者明顯有些心慌,一邊繼續往外走一邊說道:“齊王若有回書,可以派人直接送到我們的營地,我們一定熱情歡迎。”

    見漢軍使者如此焦急,司馬攸心中難免更是奇怪,然而司馬攸最大的優點就是喜歡裝得事事處處都比司馬炎強,為了彰顯自己的仁厚,司馬攸還是點頭同意了漢軍使者的離開,然後才接過張誌的親筆書信細看,然而不看還好,仔細一看內容之下,司馬攸不但張大了嘴巴,全身汗毛直豎,心底還泛出了一股惡寒……

    張誌的親筆書信是用白話文寫成,內容如下:“齊王殿下,久仰大名,隻恨無緣得見,實在是遺憾萬分,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坐下來好生喝上一杯,我請客。”

    “廢話不多說,這次與你聯係,是想和你商量一件大事,我知道齊王殿下你是晉景帝的嫡子,比司馬炎更有資格繼承大位,隻不過司馬炎那個卑鄙小人無恥篡位,你才沒能當上皇帝,你心裏一定很恨他對不對?不用騙我,也不要騙你自己,你其實在心裏很想當皇帝對不對?”

    “齊王兄弟,如果你真想當皇帝,我可以幫你,現在就是一個機會,隻要你乘著現在手握兵權的機會動手,把你麾下忠於司馬炎的文武官員全部宰掉,然後和我聯手殺上長安,奪占潼關,然後你就可以在關中高舉義旗,號召天下仁義之士群起討伐司馬炎,奪回原本屬於你的皇帝寶座!”

    “兄弟放心,隻要你這麽做了,我一定會全力支持你,要糧草給你糧草,要武器給你武器,就是要我出兵給你幫忙也沒有任何問題。事成之後,我也隻要你兩個報答,一是歸還諸葛丞相在世時的所有漢家土地,二是送回我們大漢的天子,與我們大漢永成兄弟之國。然後我們還可以聯手東進,討伐東吳,平分東吳的土地城池和人口……。”

    把書信看到這裏時,司馬攸再也無法忍耐,重重一掌就拍到了張誌的書信上,怒吼道:“匹夫!無恥之極!荒唐!荒唐可笑!”

    “齊王,出什麽事了?為何如此動怒?”

    也是湊巧,恰在此時,大帳門前突然響起了司馬炎絕對心腹、監軍馮紞的聲音,聽到這話,即便是正處於極度的震怒之中,素來與馮紞不和的司馬攸也忍不住臉色一變,下意識的想把張誌的親筆書信藏起,可惜司馬攸才剛抓起書信,馮紞就已經走了進來,還問道:“齊王,聽說張誌逆賊又派使者來和我們聯係,不知可有此事?”

    “馮監軍的消息好靈通啊。”司馬攸有時候並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聲音中明顯帶著不悅,說道:“賊軍使者才剛走,馮監軍就來了。”

    “職責所在,還請齊王寬恕。”馮紞哈哈一笑,又問道:“敢問齊王,賊軍派人與我軍聯係,是為何事?”

    遲疑了一下後,考慮到這種事情曆來就是越抹越黑,司馬攸還是黑著臉把張誌的書信遞給了馮紞,馮紞含笑接過,打開仔細一看後,曆史上拚命幫著司馬炎貶低司馬攸的馮紞當然是笑得更開心了,還假惺惺的驚叫道:“張誌逆賊好大的膽子,自己謀反作亂不算,竟然還想鼓動齊王你也犯上作亂?這個逆賊,簡直就是罪該萬死啊!”

    司馬攸黑著臉不吭聲,馮紞則又迫不及待的說道:“齊王,接下來怎麽辦?這道書信該如何發落?”

    “你決定吧。”司馬攸陰沉著臉答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派快馬把這道書信送去洛陽交給皇兄也行,本王絕不阻攔。”

    “下官不敢。”馮紞回答得口是心非,也毫不客氣的把那道該死的書信小心翼翼折好,然後裝進了自己的懷裏,又微笑說道:“齊王,下官還有一個不情之請,下次你如果再和賊軍使者見麵接觸,能不能讓下官也一同參與?”

    “怎麽?你對本王不放心?還要監視本王?!”

    司馬攸一聽火更大了,馮紞連說不敢,然後趕緊躬身告退,留下司馬攸一個人在中軍大帳中怒砸案幾,發泄心頭鬱憤,同時司馬攸自己也覺得有點奇怪的是,自己怎麽會在這件事上發這麽大的火,生這麽大的氣?

    再接下來不消多說,回到了自己的寢帳後,馮紞當然是安排自己的心腹用快馬把張誌的書信送往洛陽獻給司馬炎,同時還寫了一道告密的奏章,打小報告說司馬攸在廣施恩惠,收買人心,讓很多晉軍將領士卒都願意為他充當死士等等等等。

    不過這一點也真不是冤枉司馬攸,曆史上司馬攸卸任衛將軍升任驃騎將軍時,他的直屬軍隊裏有好幾千士卒堅持不肯離開司馬攸的麾下,堅持要隨司馬攸轉歸驃騎將軍府,還成功逼得司馬炎被迫同意,司馬攸之擅長籠絡人心,由此可見一斑。

    言歸正傳,馮紞的小報告和張誌的書信一起被送到了洛陽後,當然馬上就觸動了司馬炎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經,再加上司馬攸親率五萬大軍深入褒斜道,羊祜率領四萬大軍從房陵進兵漢中,更加嚴重的增添了晉廷的糧草後勤負擔,所以思來想去之後,司馬炎還是派人給司馬攸送來了一道詔書,要求晉軍盡快發起與漢軍的決戰,盡早拿下漢中。

    司馬炎的詔書也當然給司馬攸出了一個大難題,本來就沒有決戰取勝的把握,漢軍又已經在南穀口的險要處深溝高壘,建立了一座極其堅固的營地,強行攻堅的話,不僅更沒有把握取勝,相反還極有可能在漢軍的堅營麵前碰得頭破血流,所以盤算了許久後,司馬攸還是黑著臉說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前線的戰事如何打我說了算,繼續對峙,等石苞和羊祜那邊有了突破再說!”

    “齊王恕罪,請恕臣下冒昧提醒一句。”衛瓘在旁邊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你的身份敏感,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這種話,最好還是不要隨便亂說,以防隔牆有耳,生出事端。”

    司馬攸黑著臉不吭聲,心中還突然生出了這麽一個念頭,暗道:“假如是我處在皇兄那個位置上,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司馬攸的這個心思,也正是張誌敢於挑撥離間司馬兄弟的關鍵原因,張誌在研究司馬炎選擇讓白癡兒子繼位的曆史時,曾經看到過這麽一段記載——鹹寧二年司馬炎感染瘟疫病倒,司馬攸派人秘密聯絡嶽父賈充,試圖在司馬炎病重不治時,把司馬炎的白癡兒子取而代之!

    這個期間,張誌當然也在一直嚴密注意著最危險的東線戰場情況,不過還好,張誌很快就收到消息,得知趙全不僅已經兩次打退荊州晉軍的大規模進攻,還在戰事中從來沒有使用過火藥武器,張誌也為這一點大喜過望,稱讚道:“聰明,沒有辜負我的大力培養,東線有希望了。嗯,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再幫趙全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