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活路與死路

字數:9480   加入書籤

A+A-




    “作為金枝玉葉的你,一定沒有去過那種煙花之地。”賀蘭平的聲音再度在空氣中響起,帶著一絲陰涼的笑意,“你自視甚高,心高氣傲,本宮就帶你去走一趟,讓你體會一下民間最低賤的女子的生活,且看看能不能搓搓你這銳氣。”

    “不成!”古月南柯當即道,“我不去!我是你的太子妃,你怎麽敢帶我去那種地方?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不去那種齷齪之地!”

    “你說不去就不去?古月南柯,現在不是你跟本宮討價還價的時候。”賀蘭平目光中浮現冷厲之色,“本宮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在征求你的同意。”

    “你這麽做,難道不是給你自己丟臉?!”古月南柯咬牙切齒,“外人皆以為我命不久矣,你總要拿個屍體去交差,你將我送到那種地方去,你就不怕有一天讓人發現?讓世人恥笑你麽?”

    賀蘭平聞言,漫不經心道:“你忘了有種本事叫易容術麽?我既然敢這麽做,就自然有後招。”

    古月南柯聞言,如兜頭被人澆下一盆冷水,從頭冷到腳。

    是了,易容術……找個要死的人還不簡單麽,天牢裏死囚也多得是,隨便找一個人來偽裝成她古月南柯的模樣,拿去入棺火化,又會有誰知道?

    世人都說太子賀蘭平憐香惜玉,平易近人,但在她看來,他內心也是冷酷的,隻是他對外掩飾得很好,總能得到外人的稱讚。

    冷酷歸冷酷,她沒有想到他也會用如此陰毒的方法報複她。

    賀蘭家的男子,原來都是如此毒辣的。

    古月南柯自知再商量或者再求饒都是無效的,便也不再試圖說什麽,隻在腦海中思索著該怎麽脫身。

    她身中迷藥,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此刻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隨便一個人想把她怎麽著她都無法抗議。

    賀蘭平眼見她不說話,冷笑道:“別尋思著怎麽逃脫了,你不會有機會逃脫的,本宮會讓人看著你,看著你如何墮落,如何痛不欲生,這就是你傷害本宮所要付出的代價,我要你日日夜夜噩夢纏身,生不如死地活著!”

    古月南柯聽著他冰冷的話語,垂下了眼。

    她一定不能掉進那個火坑。

    寧死不受辱。

    ……

    再說綢緞莊這邊,蘇驚羽假裝摔了一跤,花輕盈慌張地去喊公子鈺,恰巧公子鈺就在賀蘭堯身旁幫著他對賬本,眼見花輕盈麵色焦灼,還沒等他問原因,花輕盈便道:“你快跟我去看看驚羽,她方才摔了一跤,捂著肚子直喊疼。”

    花輕盈此話一出,公子鈺同賀蘭堯臉色齊齊一變。

    賀蘭堯二話不說,身影如風一樣地閃沒了。

    公子鈺連忙跟了上去。

    花輕盈不懂武功,隻能跑,被二人甩出了一段距離。

    賀蘭堯迅速趕往花輕盈的臥房,眼見蘇驚羽坐在榻邊,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哪有半點兒肚子疼的狀況?

    賀蘭堯見此,鳳眸輕眯。

    聰敏如他當即反應過來了,“小羽毛,你沒事?”

    “你看我像有事?”蘇驚羽衝他笑了笑,“假摔而已……先不說了,我要繼續演了。”

    言罷,她身子一仰躺回了榻上,捂著腹部裝作難受的模樣。

    賀蘭堯:“……”

    虛驚一場。

    不過他明白了她的用意。

    母親本質善良,想要與她拉近些距離,裝個可憐裝個病,似乎是可以奏效的……

    公子鈺在賀蘭堯之後趕來了,賀蘭堯衝他悄聲道:“她沒事,不要揭穿,你看著演就成。”

    公子鈺一時怔然。

    看著演……

    演給賢妃看?

    聽著身後急促的腳步聲,他知道賢妃快來了,便迅速邁出了步子,到了榻前,伸手搭上了蘇驚羽的脈象。

    花輕盈回到臥房時,看見公子鈺在把脈,連忙問道:“怎麽樣?有事沒事?”

    公子鈺沉吟片刻,道:“還好,沒有什麽大問題,方才應該是胎動,還有就是過度緊張導致的,王妃,接下裏的時間裏要多注意休息,不可太過活潑了,一會兒我再去開兩副安胎藥。”

    蘇驚羽聽著他一本正經的回答,忍住笑意,‘嗯’了一聲。

    下一刻,賀蘭堯在床沿坐了下來,握上了她的手,“怎麽這麽不小心呢?我跟你說了多少次,有孕期間要文靜,不可粗心大意……”

    “我安靜得很。”蘇驚羽連忙道,“這次是我不小心,不會再有下一次。”

    賀蘭堯道:“還敢有下一次?看來得把你鎖在屋子裏才行。”

    “你別怪她,這一次,是我的責任。”身後驀然響起花輕盈的聲音,“剛才與她在門口說話,她想進來,被我攔住,這才會一不留神摔倒了,雖然我事先並不知道她有喜了,但錯了就是錯了,我不會為自己開脫,你不要為難她。”

    蘇驚羽低下頭,掩飾住目光裏的笑意。

    花輕盈還是第一次幫她說話呢,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不過這樣也好,她們也算是拉近了些距離了。

    “阿堯,你可別怪母親啊,她原本說想休息的,是我耍無賴要纏著她說話的,她也沒想到攔了我會讓我摔跤,說來也怪我自己不小心,一腳沒踩穩。”蘇驚羽說著,微微垂下頭,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子。

    賀蘭堯見此,伸手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罷了,這次我就不追究了,你要牢記我的話,安分一點,不可調皮。”

    蘇驚羽應道:“知道了,犯不著一再強調,我耳聰目明,說一遍就夠了。”

    賀蘭堯道:“就怕你不長記性。”

    蘇驚羽撇了撇嘴。

    花輕盈望著榻前二人的舉止,眸底迅速劃過一絲落寞之色。

    她此生隻擁有過短暫的幸福時光,且還是有些見不得人的,她並不是沒體會過這種其樂融融的感覺,隻是……真的太短暫了。

    如果她年輕的時候能像蘇驚羽這樣意氣風發,肆意又隨性,或許她的人生會不一樣?

    花輕盈當即停止繼續往下想。

    她在想些什麽呢……她現在都是佛門中人了,不能再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擾亂心神。

    她想回到寺廟去修行,不過要在蘇驚羽的孩子出世之後。

    看一眼那孩子的模樣,再離開罷。

    “母親,您想什麽呢?”蘇驚羽的聲線傳入耳中。

    花輕盈道:“沒什麽,我方才在想,等會兒給你做什麽藥膳吃。”

    蘇驚羽驚詫,“母親是要為我下廚?”

    “我廚藝不是很好,與公子鈺比,差得遠,隻盼你不要嫌棄。”

    “當然不會嫌棄,隻要是您做的,什麽都行,哪怕是全素的。”蘇驚羽笑道。

    “我是出家人,我理應吃素,但你畢竟是有孕在身,我怎麽好要求你與我一樣?我還不至於如此不可理喻。”花輕盈淡淡道,“你如今養好身子才是關鍵。”

    蘇驚羽道:“謝母親關懷。”

    說完,轉頭望向賀蘭堯,衝他挑了挑眉,仿佛在邀功。

    賀蘭堯見此,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背對著花輕盈,朝蘇驚羽做口型:算你厲害。

    蘇驚羽笑得眉飛色舞。

    花輕盈外表冷漠,本質卻又是個聖母,秉持著與人為善的中心思想,雖然心裏始終對阿堯有意見,但親人終究是親人,打斷骨頭連著筋,總是不可能完全分離的。

    因此,她很容易陷入糾結。

    對付這樣的人,裝個可憐裝個病,確實算是較為奏效的法子了,至少能激發對方的憐惜之心。

    阿堯從沒想過靠著裝可憐博取母親的同情,那麽就讓她來裝。

    花輕盈看上去也是挺在乎自己的孫兒的,終於能通過此事看出她的一絲人情味。

    ……

    眨眼間到了傍晚,天幕中雲霞沉沉,街上的行人也漸漸稀少。

    天香閣是帝都有名的花樓之一。

    焚香繚繞的房屋內,賀蘭平頭戴黑紗鬥笠,靠坐在藤椅上。

    正對麵,身著豔紅衣裙的豐腴女子衝他笑道:“這位爺有什麽需要的?喜歡哪種性格的姑娘?我們天香閣的姑娘們環肥燕瘦各式各樣的都有,包您滿意。”

    “不找姑娘。”賀蘭平不鹹不淡道,“給你送姑娘來的。”

    老鴇聞言,怔了怔,“爺的意思是,要賣姑娘?”

    賀蘭平朝著身後站著的隨從擺了擺手,隨從當即將身後的麻袋拖到老鴇身前,將麻袋打開,露出裏麵的人。

    老鴇望著麻袋中被綁著手腳的女子,目光一亮,“喲,這貨色不錯,姿容上等,一看就是當搖錢樹的料,爺您開個價吧。”

    “不開價,送你的。”賀蘭平的聲線毫無起伏,“家中一個不聽話的妾室,看著礙眼,這才送來你這天香閣,給她吃吃苦頭,別太客氣,拿她當一般姑娘管教就好,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老鴇聞言,雖然詫異,但也沒多說。

    大戶人家家裏總有些亂七八糟的事,她自然是管不著,這年頭賣媳婦的人都有,更何況隻是一個妾室。

    賀蘭平又道:“她的性格有些傲慢難馴,你看著辦,哦對了,她還是個雛兒。”

    “是麽?那可真是太好了!大爺您放心,到了我這兒的姑娘,脾氣再怎麽差,要不了十天半個月的,也得服軟。”老鴇掩唇一笑,“若是您不介意,我今夜就把她拿去競拍,有這樣的姿色,又是個清倌,肯定搶手。”

    賀蘭平聞言,隻淡淡地‘嗯’了一聲。

    ……

    夜裏,天香閣內燈火通明。

    據說今日天香閣裏來了個清倌,姿容上等,老板有意拿她來競拍,出錢最高者,今夜便能與佳人共度一夜。

    這個消息一出,閣裏的客人便又比平日裏多出了三成。

    而當那清倌被人綁著押到了競拍台的時候,眾人看得稱讚連連。

    “果然是個俏佳人。”

    “可不是麽,這麽綁著我看著都有些心疼呐。”

    就在眾人議論的時候,老鴇笑道:“諸位客官,這一位,性格有些傲慢難馴,不綁著她,就怕她搗亂,她可一點兒都不溫柔不聽話,要是有大爺喜歡這樣性格的,那就出價吧。”

    她此話一出,當即有人附和。

    “有趣有趣,大爺我就喜歡野蠻的,一千兩!”

    “那些個乖巧的我也膩煩了,野性的美人,我也想見識見識,三千兩!”

    “五千兩!”

    “八千兩!”

    “一萬兩!”

    眼見周圍的富人們一個出價比一個高,老鴇的臉上笑意不散。

    還真是一棵搖錢樹呢。

    而就在眾人爭著喊價的時候,一道清朗又高昂的男子聲音在空氣中響起——

    “一萬兩,黃金。”

    此話一出,周圍的聲音當即消散了大半。

    黃金?!

    青樓裏喊價通常都是白銀,這一出手就是萬兩黃金,當真是豪氣。

    眾人向說話之人望去,是個身形較為纖瘦的男子,相貌倒也清秀,一雙眼打量著那位被綁著的姑娘,唇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

    這男子喊價之後,一時之間沒有人加價。

    雖說在場的富人不少,但花天酒地偶爾也要考慮一下這花銷值不值得,萬兩黃金買一個清倌一夜……顯然不太值得。

    除非真的錢多到沒處花才會如此揮霍,有萬兩黃金,何愁娶不到幾個美女?

    “萬兩黃金?”老鴇也微微一怔,緊接著道,“若是沒有人再加價,那我們這位姑娘今夜就歸這位豪氣的公子了。”

    她的話音落下,沒有人再接話。

    “好,請這位公子去結個賬,我們給公子備好房間,等會兒就將姑娘給您送過去。”老鴇衝人群中的公子笑道。

    那公子倒也十分幹脆,“好,別讓我等太久。”

    “您放心!我們從不怠慢客人。”

    同一時刻,二樓的雅間。

    “殿下,此人出這樣高價,看來真的是對她很感興趣。”

    “這女人雖然很討人厭,但姿色還是可以的,在場對她感興趣的人不少,沒什麽奇怪的。”

    “殿下為何不給她易容,就這樣送來?”

    “我就是要她頂著她自己那張臉淪落風塵,既然是折磨她,怎麽能讓她用別人的臉?她嫁給本宮這幾個月以來,幾乎也不出宮,這帝都內認得太子妃的人少之又少,怕什麽?再說了,人有相似,本宮的太子妃很快就要下葬了,就算有認得古月南柯的人在青樓見到她,又有什麽要緊?隻能說這女子與已故的太子妃相似罷了。”

    “殿下英明,即使真的有人懷疑……也不會把一個青樓女子與尊貴的太子妃聯想到一起。”

    “本宮真的英明麽?本宮自己倒是不覺得。”

    “……”

    雅致的房屋內,身著黛藍色錦衣的男子靠坐在椅子上,等著今夜拍下的那位姑娘。

    屋子外忽然響起了腳步聲,隨即是女子嬌柔的聲音響起:“爺,姑娘打扮了一番,給您帶來了。”

    男子悠悠道:“進來。”

    門吱呀一聲開了,兩名丫鬟駕著古月南柯進了屋,將她擱在了榻上。

    “爺,她脾氣不好,我們隻能用了迷藥。”

    “知道了,下去吧。”男子揮了揮手。

    兩名丫鬟離開之後,男子拴上了門,這才走回榻邊,望著榻上的女子,嘖嘖搖頭,“南柯公主啊南柯公主,你竟然淪落至此,我可真是沒想到,再一次相見,你會如此狼狽。”

    古月南柯原本心如死灰,聽到這話,當即抬眸望了一眼榻前的男子,“你認得我?”

    這男子相貌陌生,但好在他的眼神沒有邪念,是不是說明……他不會強迫她?

    “我怎麽會不認得你呢?倒是你,現在應該認不出我。”男子說著,衝她笑了笑,“我看見賀蘭平了,是他把你弄到這兒來的?想不到這位太子爺如此狠心,他不是出了名的憐香惜玉麽?怎麽就不憐惜你?”

    古月南柯道:“我與他之間互看不順眼,哪需要他憐惜。”

    “也罷,你們的事,我懶得管,南柯公主,現在我給你兩條路。”男子望著她,輕描淡寫道,“一,我放過你,明日一早我就離開,而你繼續留在這青樓裏苟延殘喘,生不如死。二,我帶你走,你去做一件事,與你的敵人們同歸於盡,我這兒有從西域買來的火藥卷,綁在身上,一旦點燃開,爆炸範圍能蔓延到周圍三丈。第一條路是活路,但很屈辱,第二條路是死路,但死得壯烈,你怎麽選?”

    古月南柯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