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77章 推測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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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這句話的你已進入異次元, 請前往晉/江購買正版。  直到這時候,她才有了一點真實的感覺。

    是真的離開皇宮了。雖然從十五年前入宮那日起,她就一直告訴自己遲早能出去,一直在為這一日做準備,但究竟能不能堅持到這一天,其實連清薇自己也不知道。

    好在到底還是過去了。

    皇城外每日都有羽林衛巡邏守衛,這會兒清薇站在這裏, 自然很快便有人上前驅逐。

    “皇城重地, 不可久留, 姑娘快走吧。”那人還算客氣的道。——這幾日宮中放還宮女, 時常有人出來,眾人都習慣了。清薇是從宮中出來的, 也許從前就在哪位貴人跟前當差, 自然還是客氣些為好。

    清薇這才回神,轉身一步步往前走。

    她的腳步一開始有些沉重, 但漸漸便輕快起來了。無論那深宮之中發生了什麽, 如今都跟她沒有關係了。而嶄新的生活,正在不遠處等著她, 讓清薇心頭不由雀躍。

    既是早就決定要出宮,清薇自然也做過相應準備。她早托了人,在西市附近購置了一處小院子。地方不大, 隻得三間屋子, 十幾步遠的天井種著一株高高的丁香樹。這會兒正是花開時節, 紫色的丁香花墜了滿樹, 空氣裏彌漫著淡淡香氣。

    清薇將這院子裏外看了一遍,心中十分滿意。雖然京城居大不易,這個小院子幾乎花去了她大半積蓄,但都是值得的。

    看完之後,清薇出門,上街找了個掮客,讓他幫忙尋人來打掃院子。不一時掮客便領了三五個婦人過來,清薇同她們議定了工錢,給了掮客傭金,這才領著人回來,指揮她們將院子裏裏外外都收拾一遍。

    這些婦人們也都住在附近,不過是為掙兩個錢補貼家用,這才出來做活兒。清薇一麵帶著她們打掃,一麵便問起附近的事。婦人們拿了工錢,自然也十分熱心,不一時清薇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這院子所在的裏坊名叫長壽坊,坊中唯一的奢遮人物在羽林軍中供職,就連裏長也十分敬畏。有他鎮著,這長壽坊中,連那些三隻手和拍花子都是不敢來的,安寧得很。說來也巧,這人就住在清薇隔壁。

    清薇獨身一人,要入住這小院,婦人們自然也對她的來曆十分好奇。清薇知道自己今日說的話,明日恐怕整個長壽坊都會知道,不過她也有借這些人的嘴的意思,便也不隱瞞,直言自己是才放出宮的宮女,因著家中早沒人了,所以便留在城中討生活,請眾人往後多多照應雲雲。

    京城腳下的百姓對朝政更加敏感,何況是新皇登基這樣的大事,哪怕是市井婦人,也有耳聞。新皇登基之後,按例大赦天下,宮中亦得蒙恩典,更是近來京城百姓都會議論的新鮮事。何況出宮的宮女不獨清薇一人,因此紛紛恍然,不再多問。

    心中對清薇便多了幾分說不明的敬重。哪怕是個宮女,在宮中那也是侍奉貴人的,無論眼界還是能力,都非一般人可比。自然跟她們這些普通人不太一樣。

    忙忙亂亂,總算將院子收拾停當,清薇又請其中住得最近的一位婦人領著自己去采購各種日用品。這些東西,倘若清薇一個臉生的大姑娘自己去買,說不定就會遇上欺客的。帶了熟人前去,既能挑到好的,還可以請她幫忙殺價。

    饒是如此,等這些東西買完,清薇囊中便也不剩多少錢了。

    她抓了一把銅子遞給幫忙抬東西回來的婦人,“劉嫂子,真是多謝。若不是你,我一個人還不知怎麽好。這些錢拿回去給孩子買糖吃,可不要嫌少才好。”

    “這怎麽好意思?”劉嫂子推辭兩句,到底接了,麵上便現出幾分赧然,“你一個姑娘家,往後一個人過日子,要花費的地方多著呢!”

    清薇點頭,“正是想問劉嫂子呢,附近可有什麽我能做的活計,還望劉嫂子替我介紹一番,也好設法謀個生計。”

    劉嫂子說,“能做的事情倒是不少,最差如我這般手腳粗笨的,還能替人漿洗灑掃,清薇姑娘這樣伶俐人,自然更不必愁的。我聽人說,大戶人家都願意請宮中出來的姑娘們到自家坐館,教給姑娘們規矩禮儀、針織女紅等事。清薇姑娘若有意,回頭我替你打聽去。”

    “說出來不怕劉嫂子笑話,我在宮中做的是端茶倒水的活計,其他諸事一樣不通的。怕是做不好這女教習的差事。”清薇道,“可還有別的?”

    劉嫂子的臉色就有些變了。宮女也分三六九等,她自然知道,聽清薇這樣說,便問,“不知姑娘侍奉的是哪位貴人?”

    “雖說是在太後娘娘身邊當差,不過這端茶倒水的,也不獨我一人你,算不上什麽,也不入太後娘娘的眼,不敢用她老人家名號招搖。”清薇狀似隨意的道。

    “乖乖!”劉嫂子驚歎一聲,心底才冒出來的一點輕視當即消失,麵上的笑容更加真切和藹,“是我眼拙了,姑娘既能得太後娘娘看重,想來必有不凡之處。咱們能與你比鄰而居,說不得沾些仙氣,說出去都麵上有光。去給人做女教習,反倒是誤了你了。”

    侍奉過太後,那就不是什麽人家都有資格請她去做教習的了。劉嫂子想著,回頭就告訴外頭那些人,對這位姑娘還是敬著些為好。雖然清薇說是不入太後的眼,但劉嫂子怎麽會信?隻當是她的謙辭罷了。

    就不說能在太後跟前說上話,宮中隨便哪個人隨口一句話,他們這整個長壽坊,怕是都擔待不起。

    這麽一想,心中自然就不敢再有別的念頭了。

    清薇也不是真的要尋差事,不是她自誇,若要養活自己,隨便做什麽不成?之所以要起這個頭,不過是想借這張嘴將自己的事情宣揚出去,讓其他人心裏有數,別貿然來找茬。

    她以前看話本故事裏,對那些有能耐的人大隱於市十分不解,你不露出你的厲害之處,又怎麽能怪別人不長眼上來冒犯?畢竟世上多的是凡人,看不透高人的偽裝理所當然。

    尤其她一個姑娘獨自居住,倘若真的神神秘秘,恐怕不久之後,就要被流言蜚語淹沒了。而且又容易引來那些閑漢和登徒子,擺明了身份,才沒人敢隨意招惹。

    清薇跟劉嫂子定好了明日治一桌席麵請今兒過來幫忙的婦人們暖灶,讓她幫忙去通知各家。劉嫂子很高興的應了。今日來了那麽多人,清薇獨留下她幫忙,多賺了一注錢,已經是好事了。現在清薇又請她幫忙,自然比別個更親近,想來往後總有好處。因此她還主動提出明日一早就帶人過來幫忙準備。畢竟清薇一個身嬌體弱的姑娘,肯定是做不來這些的。

    清薇再三道謝,送她到門口離開,心想這些新鄰居倒也不算難以相處。

    她在宮中,不知見過多少難纏的人,自然不懼與這些市井婦人們周旋,但若能和睦相處,她也樂得少費力氣。

    關上了院門,清薇走到那株丁香樹下,仰頭看著滿樹紫色的花朵,心情也跟著輕鬆明快起來。

    “真好啊——”她輕聲感歎著,忍不住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放鬆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來。

    等這一口氣吐盡,清薇睜開眼睛,卻冷不防撞進了一雙深邃黑沉的眸子之中。

    就在丁香樹前麵的院牆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麵容剛毅的男子。由清薇的角度,隻能看到他半個身子,想來應是站在牆那一側的梯子上。他一手扶著牆,一手抓著個壇子,目光沉沉,帶著幾分審視的盯著她。

    驟然看到陌生男子出現在自己麵前,若換了別的小姑娘,怕是要忍不住失聲尖叫。但清薇雖然嚇了一跳,卻不過後退兩步,立刻回過神來。

    “你既這麽說,嫂子也不占你的便宜。不知趙姑娘心裏是個什麽章程?”她道。

    言下之意,就是按照清薇的計劃來走,不與她爭利了。清薇道,“這個且先不急,嫂子打算怎麽做這果醬的生意?”

    “自然是拿了東西,去與茶樓酒肆簽訂契書,每月供給多少。如此雖然利潤要薄些,卻更穩定。”馬嫂子道,“況且,咱們就是要自己賣,也是沒有門路的。”

    “嫂子所說的法子雖好,卻不適合咱們。”清薇道,“尋常果醬,當然是嫂子的法子更好,但我這若是宮廷秘方呢?”

    馬嫂子嚇了一跳,有些猶豫的問,“宮中的東西,能許咱們隨意賣?”

    這個時代,皇室豢養著天下有數的頂尖技術人員,從吃穿住行到軍事工業,無所不包。這些人世世代代都是匠籍,本身會受到很大的約束,手藝也是絕不能外傳的。涉及“內造”“宮廷”等字樣的東西,民間是不允許出現的,抓住了是殺頭的罪過!

    清薇笑道,“嫂子莫慌,咱們說的又不是如今的宮廷。古往今來,不知多少朝代更迭,說是不知哪一朝流傳下來的古方便是了。反正隻是一點子吃食,關係不到國計民生,想來宮中不會管。”

    馬嫂子聽了,也覺得是這個道理。據說江南著名的燕子樓,就是前朝禦廚的後人開的,也不見朝廷有什麽舉動。反正隻是假托個名聲,不違法亂紀,誰也管不到這上頭來。

    不過這麽一想,她心裏又有了另一重疑慮,“咱們空口說是宮廷秘方,難不成旁人就信了?”有了那兩個字在前頭,價錢就不一樣了,那些茶樓酒肆也不是傻的,難道就會信?

    “識貨的人自然知道。”清薇微笑道。

    馬嫂子將這句話在腦子裏一轉,才慢慢的品出了清薇的意思。說起識貨,普通人自然是辨認不出來的,唯有達官貴人出入的酒樓,才可能分辨出這東西是真是假。如此說來,清薇根本不打算去找尋常的酒樓,而是要去做四大酒樓的生意?

    這個念頭一出現,馬嫂子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這樣的升鬥小民,四大酒樓隻聽說過名字。在西市附近的綴錦樓和小張樓還偶爾從門口經過,東市的錦繡樓和集賢樓那是見都沒見過。

    這麽一想,她就直接問出來了。

    清薇道,“嫂子猜得不錯。這生意既要做,自然要做到最好。”

    馬嫂子心中嘖嘖感歎,又回想起昨日自家相公說的“時運”之語。清薇要做的生意竟這麽大,從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可不正是時運來了?

    如果是其他人,聽清薇這麽誇張的說法,說不準就被嚇住,退縮了。但馬嫂子本來就是個有決斷的,這個說法雖然誇張,但是仔細想想,又是完全能夠成功的。機會已經擺在了眼前,不搏一把,她如何甘心?

    最不濟,將今年的果子都賠進去,明年再重新回到原樣罷了。但此事若成了,那便是子孫數代都能享受到的好處!

    “姑娘有這樣的氣魄,我真是心服口服。如此一來,隻怕我們家除了出個果子,別的也幫不上忙。說是合夥,不如說是姑娘給我們送好處呢!”清薇如果隻是買了他家所有果子,自己來做這門生意,獲利自然更多。

    不過現在馬嫂子也想明白了,清薇一個單身的姑娘家,太過惹眼並不妥當,需要“和光同塵”,所以這生意自然是合夥更好。而且兩家有了往來,看在別人眼裏,清薇自然漸漸成了自己人,在這裏住得更加安穩。為什麽家中出事的人要去投奔親友?有人引薦接納,才能夠更加快速的融入新的環境而不被排斥。

    清薇道,“嫂子是明白人,這生意我出麵不合適,因此還得多勞煩五哥和嫂子。如此一來,我隻出了個方子,事情倒都是你們在做。是我占了便宜才是。”

    兩人對視一笑,合作的事就這樣定下來了。馬嫂子想了想,好奇的問,“那姑娘是打算與哪一家做這生意,莫非是綴錦樓?”

    到了四大酒樓這個檔次,東西自然是獨門的好,四家都賣是不要想的,自然要從中選擇對她們有好處的。而綴錦樓以南食著稱,口味偏向鮮甜,同他們的果醬正好相襯。

    清薇搖頭,“不,我們要找的是錦繡樓。”

    “錦繡樓?”

    “是。前幾日我聽隔壁的趙將軍說,錦繡樓是禦廚後人的產業,別人家不敢賣宮廷秘方,他們卻是不忌的。”清薇道。

    “可是……”馬嫂子本來信心滿滿,這會兒反倒擔憂起來了,“那錦繡樓能答應嗎?”

    “能與不能,一試便知。”清薇道,“若是不成,也不過損失些果醬罷了。嫂子莫非舍不得?”

    馬嫂子麵色幾度變化,最終還是沒有當麵拍板,“此事我回去與我們當家的商議過,再給姑娘答複吧。實在是這事情太大了,我不敢做主。”

    “這是應當的。”清薇笑道,“嫂子不必介懷,合作之前考慮清楚方方麵麵,往後做起事情來才少掣肘。若能成,自然皆大歡喜,若不成,往後難道馬五哥就不賣我果子了麽?”

    事實上清薇一點都不擔心馬五會不答應。

    要知道,那可是個嗜賭如命的賭徒啊!

    ——眼前這個選擇,不正是一場豪賭嗎?馬五又怎麽忍得住不賭?

    ……

    果然,第二日馬五和馬嫂子二人相攜而來,正是應下了這合作之事,並且跟清薇簽訂了契書。眼下馬家果園裏的果子正陸續成熟,也是做果醬的好時候,自然不能再耽擱時間。所以簽完了契書,馬五便問,“趙姑娘,接下來咱們做什麽?”

    清薇道,“五哥和嫂子不必著急,磨刀不誤砍柴工,咱們還得做些準備才好。”

    “要準備什麽?”馬嫂子問。

    清薇站起身,將馬五從頭打量了一遍,笑道,“兩位要準備的,便是給五哥換一身能撐場麵的行頭,免得到時候站在錦繡樓裏不自在。”

    “我的姑娘哎,我們夫妻都是沒見過世麵的,哪知道該準備什麽?”馬嫂子道,“也隻好把人放在這裏,隨姑娘吩咐罷了。”

    清薇便帶著兩人去了西市,挑了家品種齊全的綢緞莊,進去讓馬五量了身段尺寸,又挑了好些布料,全都搬回清薇的院子裏。然後馬嫂子和清薇兩個便開始趕製衣裳。

    幾天之後,馬五便從頭到腳換了一身,襯得又精神又體麵。馬嫂子隻覺得馬五就是成親那日,也沒有這般精神過,忍不住道,“隻知道趙姑娘廚藝好,這女紅竟也這般出色,似我這樣笨手笨腳的,當真羞愧得想鑽進地洞裏去算了。”

    清薇將二人打量了一番,確定沒問題了,才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希望今日也能有好消息。”

    “今日就去麽?”馬嫂子問。

    清薇點頭,轉身進了屋。馬五連忙拉著自家娘子問,“我當真這樣去?”

    馬嫂子見他麵上有忐忑惶恐之色,忍不住捶了他一拳,“當初是誰誇下海口,說什麽‘別說是錦繡樓,就是刀山火海也要去’的?如今你那膽氣倒是沒了?”

    “這哪裏是膽氣的問題?”馬五小聲嘀咕,“這衣裳穿在我身上就不像,人家一看就明白了。到時候怕是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

    說到最後一句,清薇已經從屋裏出來,馬五連忙閉嘴。

    清薇將手裏的紅木盒子放在桌上,小心的揭開,“沒有開口的機會不要緊,馬五哥到時候,把這箱子給人看看就行了。”

    馬五和馬嫂子湊過來一看,不由驚歎出聲。

    原來這盒子裏整齊排著七個透明的琉璃瓶子,瓶子裏裝著的自然就是清薇所做的果醬。瓶子做工精細,造型別致,更難得的是每一個瓶子裏的果醬顏色都不一樣,紅橙黃綠藍靛紫排在一處,恰如天邊虹彩,讓人見之讚歎。

    真難為她這份巧思!

    馬五嘖嘖讚歎了半晌,甚至小心翼翼捧起一瓶把玩一陣,重新放回去,心中陡然升起無限底氣。有了這東西,他便是一句話也不說,這生意也必定能成!

    馬嫂子看了半日,才驚覺一個問題,“趙姑娘,什麽果子能做出藍色的果醬來?”

    “那是紅菜苔的汁,不是果醬,顏色也不夠正,勉強充數罷了。”清薇笑道,“這樣放在一處看起來令人驚歎,其實說穿了也不值什麽。”

    馬嫂子和馬五對視了一眼,馬五便小心的將盒子蓋好,捧起來,“那我這就去了?”

    “那我們就在這裏靜候佳音了。”清薇道。

    馬五回來時滿臉興奮,拉著馬嫂子和清薇說起自己如何順利的鎮住錦繡樓的掌櫃,成功見到錦繡樓的東家,初步達成合作協議,足足說了三遍,才算稍微鎮定下來。

    “我一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大人物,今日卻坐在一處喝酒吃飯。就在幾日前,也是再想不到的。現今說出去怕也沒人肯信。”馬五嘖嘖感歎,“說來說去,還是要謝清薇姑娘想著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