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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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光裏,自稱是從沙海來的一群人,每隔10年都會派使者來臨南。第一艘不明船隻登陸時,臨南很警惕,那時臨南還有自己的軍隊。當時的七位大司命連夜就下令封鎖他們的船隻和人員。可是被派去的士兵都傻了,來船是完整的球形,很大,非常大,且船並沒有真正登陸,而是停在離岸百米遠的地方。
“就著火光,他們看見從船上下來的五個人,身體相貌與我們無二,卻能行走在海麵上,那麽一步一步向岸上走過來。一位將軍向他們喊話,讓他們停止前行,否則會放箭。自然,對方充耳不聞;自然,箭也射了出去。可是他們每個人身前仿佛都有一道屏障護體,我們的武器根本傷不了他們。這五個人端莊、肅穆、高貴,像是壁窟裏走出的神仙,凝視著陸地上的人。”
秦蒼忘了還在賭氣“為什麽?怎麽會這樣?”
“後來我們才知道,沙海的醫療、軍事、文化和對自然世界的認知與利用都遠高於我們。臨南害怕了。七位大司命,將臨時選出的一位後繼者封為少司命,讓他趁著夜色,帶著一部分有生力量渡去九澤,到了九澤兵分幾路往另外幾國,再見機行事。這也就是如今我這個職權最初的由來。”
“他們是侵略者嗎?”秦蒼隱隱覺得有點後悔,這種國家級的秘密,知道了以後還能安生嗎?
“不是,好在他們並不是。當時臨南的幾大家族中,一半都將沙海當作敵對者。他們暗自解讀對方的目的,抱著魚死網破的決心要守護自己的家。可恰恰相反,那些人說他們是帶著自己的力量來幫助我們的。與他們的力量相比,放眼已知各國均無法望其項背。臨南人隻有應他們的意和他們談判。”
“師父,我想打斷一下。他們是用什麽語言交流的?”
“我們的語言。他們會說我們的語言,同時他們自己有我們聽不懂方言。他們對我們的文化、我們的規矩、我們的一切幾乎都能很快適應。”
這是“龍族”吧?秦蒼覺得這種時候不該開玩笑,可是夕詔所講述的故事帶來的詭異感,確實讓自己想起黃烈戲說的人與“異族人”、“我”與“他者”的關係。
“之後呢?”
“之後他們就對我們進行‘幫助’。五位使者分別擅長不同的領域,於是就分別對我們的方方麵麵進行‘提升’。首先就是軍事和武器防禦,那些‘武器’——我們先稱之為‘東西’,它們好像是有思想的,它們能自己進行判斷識別、放行、防禦或者攻擊。接著是醫療,他們用一些我們聞所未聞的工具和藥劑,確切的說,今天我教給你的這些,或許隻是他們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然後是農業和種植,然後是對自然現象的認識、對世界的認識及運用,最後是意識與文化……我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傾盡全力幫助我們,一直對沙海的‘好意’報以防備。
“騙人一天叫騙,騙人一輩子就似乎可以理解為真心了。三年下來,我們發現沙海或許真的是善意的。長老院按照大司命的吩咐,想要召回遠在各國的僧人。可這時,沙海使者提出了一個‘請求’請臨南的僧人不必返還,相反還要派出更多的僧人到其它各國去,去講經布道、傳播思想;不過隻能是講經,不能帶去任何其它‘有形’力量——原來他們早就知道臨南對他們的猜忌與防備,卻一直沒有幹預。這是信任還是毫不在意?
“任何來自強者的‘請求’,不過是強硬的客套。我們隻能照辦,將僧人們留在他國。那時臨南少部分人已經在沙海人的幫助下,對自然和自身有了新的理解,相應的,他們對之前的佛法、教義做了大量的改進,之後這些經文又由駐紮在各個國家的僧人傳播出去。自那時起,臨南發展了大量的非本國教徒。
“更大的力量召喚著更多對權力和財富的渴慕。人們說“富貴險中求”,不過是為自己的蒙上一層好聽的說辭。那時就有這樣一些人,他們透過臨南的層層嚴防死守,要將沙海人帶來的武器等運送到其它國家去。甚至,我們自己也出現了叛逃者。
“這樣會不會觸怒沙海人?萬一他們生氣了,豈不是很危險?”畢竟勢位差太明顯,隻能仰人鼻息。
“沒錯,大司命們也很擔憂,若是違背沙海的意願會不會招致報複。於是他們商討決定,從此設立一個職務——執事。執事有四人,對叛逃者進行擊殺。這四人都是放眼四國的頂尖殺手,為了避嫌,他們不直接效忠於任何一位司命,而是聽命於十二長老中的“守門人”。執事權力很大,他們可以自行對被擊殺者進行判斷,斬而後奏。所以一時間臨南的百姓人人自危。當然,他們出現的目的本來也就是為了震懾和抓捕嘛。”
秦蒼知道“執事”延續到了現在,那麽相應的,十二長老裏“守門人”應該也依然被保留,他們的任務是對臨南叛逃者進行擊殺。想到這,秦蒼下意識看看夕詔左肋受傷的位置“臨南的叛逃者可以被清洗,可餘下三國以身犯險的人也能被阻止幹淨嗎?”
“你猜得對,來者不隻是某個人,剩下三國組成了一個聯合軍,進攻臨南。當然,結果不言而喻。”
“那時臨南還有軍隊嗎?”
“還存在,但他們已經沒有用了。因為‘武器’代替了人。
“此一役,臨南幾乎不費一兵一卒就趕跑了強大力量的進犯者,民眾都很興奮,對沙海人心懷感激。他們取消了軍隊。並且為沙海人送行。”
“送行?沙海人要去哪?”
“他們要回去了。沙海人在臨南待了3年,為臨南帶來了數不清的寶藏和技術,現在他們雙方約定,每十年為期再回臨南,幫助臨南人建立更好的家園。就這樣,臨南人感恩戴德的送走了他們的神。”
“看上去挺和諧的啊。”秦蒼感覺自己在聽神話,眨巴著大眼睛望著夕詔。
夕詔看著小少年這表情,覺得分外可愛,賣關子道“我怎麽記得,剛才好像有人講了句‘愛說不說’啊?哎呦,小僧我脖子疼,也不知道為什麽肩膀也有點疼,就像被人用針紮了似的。”夕詔指著自己,故意瞪秦蒼一眼,繼而做出慘兮兮的樣子。
秦蒼瞪回去,站起身“哪疼?”走到他身後,開始捏肩膀。
“對對,就這!……另外,我剛才好像一下講了太多話,若是這時候能有一杯……”
“要什麽酒?”
“葡萄酒!”
“你身上還有傷呢,喝完自有天收!”秦蒼往後院樹下走去。
“蒼兒,還有我前幾日帶回來那套夜光杯!”
翹著二郎腿,搖晃紅酒杯,禿頭狐狸很滿意“說到哪了?……哎對,脖子右邊,輕點輕點。”
“……十年之後。”
“十年之後,沙海人如約而至。一樣友好,一樣進行‘改造’和‘幫扶’。這樣,十年又十年,十年又十年,十年……啊,疼!”
“說重點!”
“不孝子……”夕詔委屈得帶了顫音卻不敢高聲言語,揉揉自己脖子,嘟囔“不用你捏肩了,你坐旁邊聽。”
“反正,就這樣大概持續了百餘年,突然有一年沙海的船隻並沒有如期而至。我們的航海力量無法追蹤沙海的航線,更別說知道人家從何而來,所以與他們一直都是單線聯係,如此一來就斷了線。但大多數臨南人並沒有把它當回事,生活富裕、國泰民安,臨南上上下下充滿滿足、平和,有沒有條船登陸對他們來說沒有實質性影響。
“除了當時的一位大司命。他是臨南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司命。他擁有臨南的最高權限,可以看到舍利塔裏所有的曆史卷宗。於是對此失約隱約覺得不安。”
“原來臨南的舍利塔,不是安放僧人舍利的啊?”
“曆史典籍也是前人的結晶嘛,安放一起,我先人也不孤單……我接著講……果真第二年,球形船再次登陸了,隻是這次帶來的和往常不太一樣,這次從沙海來的不是五個人,而是五十個人。”
“看得出這些人中大部分都很恐懼、驚慌。其中兩位沙海智者作為僅存保持冷靜的兩個人,當天就和大司命們開始了密談。密探持續了三天,誰都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或是達成了什麽條件。大家以為或許會有什麽改變,可是三天後,沒有任何反常。沙海來的五十個男男女女一開始都集中住在臨南為曆代沙海使者準備的樓宇中,後來他們的恐懼眼見慢慢消失,就接二連三的搬出樓宇,混在了人群中,過上了普通臨南人的生活。他們適應得很好,幾乎完全隱匿在了人群裏,可過了一段時間,我們發現沙海的來者正在逐漸消失。”
“消失?是什麽意思?”
“消失就是不見了,找不著了,不知道去哪了。這引起了恐慌,也引發了臨南和沙海百年來第一次衝突。臨南說沙海那些人潛伏進臨南,是因為臨南的發展對他們造成了威脅,他們要密謀恐怖事件。沙海智者就說,你們反咬一口,就不念及多年來我們對你們的指導和幫助嗎?臨南人雖受人恩惠,可是也多年仰人鼻息抬不起頭,被人捅破了窗戶紙,氣急敗壞,說沙海人才不是好心幫助,那是對思想的‘控製’,要把臨南改成他們希望的樣子,為他們所用。一時間,臨南的聲音都倒向一邊,百姓這才驚恐的‘發現’,原來沙海是要控製和改造他們,好建立一個適合沙海人的生存環境,到時候自己隻能做他們的奴隸。
“枉我們禮待於你!敬重於你!於是人們各個憤怒不已,恨不得找幾個沙海來的剁碎了解恨。可是讓他們失望了,按照臨南權威的說法,那五十個沙海人都不見了,他們已經成功隱匿在四國各處,伺機破壞人們的家園。也是從那年起,臨南撤回了所有派往他國的講經者,從此開始了長達近二十年的閉關鎖國。”
“這分明是有隱情啊,國家間互掐的意味也太濃重了。師父你是少司命,應該能知道一些真相吧?”
“確實,那不像是真相。不過他們雙方各執一詞,憑我的級別也不能知道孰是孰非。可是有一點可以猜測,沙海人或許並沒有全都消失。”
“還有沙海人存在?……你怎麽知道?”
秦蒼看見夕詔眼中又出現了那一絲久違的清醒。
“難道?”
秦蒼有點激動“我……我師娘?!”
夕詔不否定“不過我不知道她在哪。”
“她……她和三瓣一尾花的男人有關係?”
“她們身上都有那個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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