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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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歇看見秦蒼身後,自己派來的守衛倒下去一片,就知有毒,瞬間閉氣;不退反迎上劍身,一把抓住持劍的手,用力一拉,就讓跌跌撞撞的秦蒼栽進了寬大的懷抱。

    懷裏的女子前襟上全是血,殷紅和蒼白對比刺目,此時已然意識不清,努力扭動著身軀掙紮著推開自己。陸歇手上一個用力,秦蒼腕間吃痛,劍就掉落下來“傳禦醫!”

    “是!”

    秦蒼看不見陸歇皺著眉頭深深擔憂,隻覺得胸口疼得要死過去,此時全身用力掙紮換來的不是擺脫,而是又一口血噴湧而出。

    “放開我!”

    “蒼蒼,有內奸。”

    陸歇哪裏肯放開?反而更貼近秦蒼的耳朵,小聲說了這句話明顯感覺懷裏的掙紮小了許多。他哪知道秦蒼不是聽見了,隻是此時胸腔一陣痙攣,連掙紮的力氣都用完了。眼見伏在自己身前的人即將無法站立,陸歇俯身一攔,就將新娘抱了起來。

    “疼!”

    秦蒼雙拳緊握,揪住自己領口和衣下的皮肉,豆大的汗一顆一顆湧出來。這是“半折戟”的力道嗎?可為什麽隻集中在天華胄這一個位置上疼呢?秦蒼覺得眼前一片漆黑,甚至感受到自己的意識慢慢脫離軀體。這大概就是一息尚存的感覺了吧。很痛、很痛,痛得脫力。

    陸歇兩三步進了屋,懷裏的人正把頭埋在自己身上,緊閉著眼睛,咬著下唇,身體蜷縮得很緊,正在強烈的顫動。

    “蒼蒼!蒼蒼!你聽得到嗎?……”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屋子裏的呼喚十分急切。陸歇緊緊摟著自己懷裏的女子,覺得她的身軀也在跟著時間流逝。是自己疏忽了,派了這麽多人駐守在外反而讓人有了可乘之機?

    黑暗中,秦蒼聽見有一絲聲音在喚著自己。那聲音很輕很輕,氣若遊絲,像是從世界盡頭飄來的。此時自己也很輕很輕,沒有疼痛和焦灼,像是乘在一朵軟軟的雲彩上。是誰呢?是誰在叫我?

    “蒼蒼……蒼蒼!醒醒!不能睡!”

    “啊——”

    懷裏的女孩,向後狠狠抽了一口氣,接著大口大口吞噬起周身的空氣,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秦蒼感覺那個呼喚自己的聲音,生生將自己從毫無痛苦的世界扯回來。下一刻,就感受到自己身體劇烈的起伏,背上一隻大手透過衣物,一下一下傳來熱量。

    胸口已不似之前那般疼了。

    “王爺!禦醫到了!”這是劉禎的隨行醫官,留下照應酒席。

    “請!”

    “是!”

    醫官須發已是灰白夾雜,可身姿挺拔,目光矍鑠。看瑞熙王懷中的女子已是垂危之相,一絲不耽誤;並不避嫌,迅速握住秦蒼的脈搏。可不過一會兒,臉上露出驚詫的神色,旋即又凝神屏氣繼續探脈。反複三次,向後退身一拜“王爺,老臣醫術不精。王妃身體康健,全然無礙!”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她吐了血,還痛得全身顫抖。

    “這……老臣不知原因。”半生研習醫術的老醫者深深皺眉,也十分不解。

    在禦醫診脈時,秦蒼就覺體內的毒素已經“不見了”。胸口也已經不痛了。隻是身體很累、很累,像是大病一場,或者說死過一次。於是,輕輕扯住陸歇衣袖“我沒事,讓他們都出去。”

    陸歇聽見這微弱的聲音,低頭又見秦蒼長長睫毛上沾染星星點點淚珠,想到剛才的危機自己卻無能為力,心中遲遲無法鬆懈“不行,你中毒了。”

    “我知道,我已經沒事了。你相信我。”看來今後想殺我,沒那麽容易了。秦蒼皺著眉,此時全身無力,就連說話都很費勁,語氣近乎是在乞求“讓他們都出去吧。”

    陸歇深深看著軟軟躺在自己懷裏的秦蒼,用手拂去她額頭上的汗水,再一擺手“都退下吧。”

    “是!”

    “為什麽璃王府裏都不安全了?”秦蒼視線慢慢清晰,映出燭火簇擁下男人的眉目。

    “有內應。蒼蒼,你可吃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陸歇依舊皺著眉,將身側人裹得緊緊。

    “我還以為是你要殺我。”自己糊塗,殺我用得著這麽大費周章嗎?“桌子上的東西而已。”秦蒼用目光指給陸歇看。

    你第一個懷疑的人竟是我?

    “還有其他的嗎?”

    “沒有了,我今天一天都沒……”

    不對。

    秦蒼想起早上那碗藥。也不對,那是自己讓大霆子親自熬的藥。

    “早上,我喝過一碗藥,可是從抓藥到我喝下去,一直都沒離開過陸霆視線的。”

    陸歇身體瞬間緊繃,眉目不禁皺得更深,卻又怕自己反應太大會嚇著懷裏的人,於是壓下氣息,盡量緩聲道“蒼蒼,昨晚陸雷和陸霆已經先我們一步,去往北離了。”

    “什麽?”

    秦蒼也是心下一驚——那自己今日見到的人是誰?!

    秦蒼多年製毒對氣味極敏感,這些年又被夕詔細致地培養過,感知、洞察該是精細入微的。可那人的表情、行事都和陸霆別無二致,甚至喝下的藥也沒有任何異常。若說唯一不同,該是氣息,仿佛更柔和些。可自己並沒當回事。為了殺我,竟然憑空“創造”了一人出來?是小題大做還是自己該重新估量一下自身的價值?

    秦蒼焦灼,思慮間將手中陸歇的衣袖抓得更緊。陸歇也不阻止,任其肆意。等秦蒼意識到的時候,才一愣,抬頭又見認真盯著自己的人,似乎自剛才就一直緊緊擁著自己,霎時尷尬。於是用力想推開起身。

    陸歇感覺懷裏人終於回過了神,該是真的全然無恙了。為何?剛才她痛得幾乎背過氣,現在竟然有力氣推自己了?於是並不給對方起身的機會,擁在秦蒼背後的手臂環過來,抓住女子的手。

    秦蒼一愣,正色“王爺,不妥。”

    秦蒼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推搡就陸歇看來像隻撒嬌的貓兒。陸歇低頭看著她,隱隱忍下了一口咬下去的衝動。可手上依舊不放人“你我已成婚,有何不妥。”

    秦蒼其實極不舒服,從頭到腳,身上的乏力一陣一陣襲來,根本沒力氣爭論。隻得期期艾艾講理

    “王爺此話錯了,你我不過是假扮夫妻。若我真是王爺想娶的人,便也不會值此危險重重時被迫成婚。”接著再一施力,盡量將自己撐離開男人一點。

    陸歇一怔,又覺得無言可對。是,不論如何,自己還是把她也拉扯進來了,此時什麽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於是略施力,並非擁住,而是將女子穩穩放在身邊的床沿上。

    秦蒼想站起來,可是一用力又是天旋地轉。陸歇一把扶住,將她按在塌上坐好。看著又倔強又無助的眼睛,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問“若是我剛才不抓住你,你那一劍是打算殺了我嗎?”

    “怎麽可能。”秦蒼倚在床沿雕欄處,氣若遊絲。怎麽可能殺了他?自己即使意識不清,給璃王府那些侍衛的,都不過是一場好夢。當然,如果他們本身就很疲憊的話,一炷香以後會繼續睡下去的“我就是害怕你這王府罷了。”

    一個人撂倒我十幾個,此時竟還振振有詞說自己害怕?陸歇站直身子,俯視著秦蒼低垂的小臉,想著那日監獄中,奄奄一息的劉祁說與自己的話。

    這個人,真的如此重要嗎?帝王心,旁人如何猜測?

    “也是,你若新婚當夜就殺了瑞熙王,這牽扯可就大了。你暫時還不能沒了我。”

    “王爺真這麽想?”秦蒼抬起頭笑得滿是挑釁“這麽些年,秦蒼身邊一直沒有王爺,不也還活得好好的?”聲音虛弱,內容有力。

    陸歇睥睨著身下那張歪著頭、依著床的臉,也隱隱覺得胸悶,一把單手握住秦蒼的臉頰“你倒說說,這些年沒有本王,你和誰過得好好的?”

    秦蒼沒反應過來,麵前的人怎麽就突然動了怒,臉上一疼,雙手就捧住陸歇的手腕“嘶……痛。”

    “痛?新婚之夜本就會痛。”

    秦蒼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記憶中的陸歇不該是這樣的。

    自己不是高庭閨閣、不諳世事養出來的,自然知道他在說什麽。可現下自己寄人籬下,又剛經曆九死一生,頂撞對方無疑愚蠢。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於是故作受傷回望對方“王爺,不論之前如何,現在蒼蒼是冒著萬般凶險、真心誠意來幫你的;我才剛鬼門關裏走了一遭,已經半死不活了。”

    已經半死不活了,服侍不了你,你也不至於用強的吧?

    陸歇看著這雙濕潤潤的眼睛,放了手。悶哼一聲,拂袖轉身背過臉,不再看秦蒼。

    秦蒼白淨的臉頰上登時多了幾個暗紅的手指印。悄悄揉揉疼痛處,秦蒼柔聲試探“現在局勢這麽危險嗎?在這裏說話會不會……”

    “不會,璃王府暫時是安全的。”

    “我和王爺是一條心,有個問題想問王爺。”

    “你說。”

    “陸霆跟我說,先王……先王曾經秘密地告訴了幾個世家一些事情。所……所以新王上任以來,璃王府一直沒有表態,是不是……”

    陸歇慢慢轉過身,一字一頓地說“妄議國事、誣陷忠良是要被問斬的。秦蒼,就你剛剛那席話,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秦蒼雖然有心理準備,可還是被陸歇的聲音震懾。噤了聲,抿著嘴,覺得很委屈。

    自己被拎過來吸引火力,一次兩次地被人刺殺,卻都不能問問自己這枚小小棋子走到什麽位置了。陸歇眼神帶刀,性子更是捉摸不定,不知道這些年究竟發生過什麽,總之,以前那個帶著梨渦的少年已經被沙場兵刃給殺死了,徒留下一個一身冰霜的人。

    想來,西齊坊間也稱陸歇為“邪王”。明上看,陸歇似乎沒有記錄在冊的戰功與大型嘉獎,可是“邪王”這名號卻是從所交戰的九澤士兵那裏傳開的。好不奇怪?若不是親眼所見,簡直不願相信。明明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自己或許剛替他擋了一槍,若不是天華胄命都沒了,這反手就給自己扣個死罪。可是打也打不過,說也不敢說,隻能仰人鼻息、聽人調遣。

    憋屈!

    秦蒼垂著頭歎氣,看見自己衣襟上都是血漬,用手輕輕擦擦臉和下巴,幹幹淨淨。再看,倒是此時轉過身來,對自己怒目而視的陸歇,一身、一袖子都斑斑駁駁的暗紅,喜袍上的圖案被血染得看不明朗。

    陸歇沒想到秦蒼問得這麽直接,虧得是自己,若是今後在外也這麽堂而皇之的,幾條命夠她丟!況且知道多了未必好,保不準一個閃失就丟了性命。若她真隻是單單純純的瑞熙王妃,或許自己還能護她周全,可身後的人竟然點了名要她。以後想過風平浪靜的日子,恐怕就難了。眼下就算她不問,自己也要將其中厲害說與她聽。轉過身,見女子委委屈屈擦拭血跡,現在怕是跟自己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又不禁覺得自己話說重了。

    於是清了清嗓子“先帝曾交給兄長一封信。”

    兄長?陸歌?秦蒼有些摸不著門這是又要說與自己聽了?

    “鎮南王?他回來了?”

    “不曾,兄長近些年一直駐守佘駁。先王的信幾經輾轉,曆經險阻才到達兄長手裏。”皇家自然有一套完備、複雜的信息傳遞途徑。陸歇不禁回憶,就算如此,據自己所知,與這套係統相關的、隱藏在山林、市井的三位重要人員也在此次事件中接連暴斃。

    好在信息最後九死一生“信中授意璃王府全力支持祁皇子,待時機成熟可自行決斷。”

    眼下來講,這是鼓勵造反啊。

    現今的西齊王是有著怎樣的力量,才讓先王忌憚如斯,被逼用如此隱秘的方式傳達意思?或許是為了保劉祁一命,或許是預料到劉禎將要做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才能讓先王在身後事中也不忘布局鏟除?

    陸歇親口告訴自己這些,那自己就再也不是局外人了。相應的,危險性也提升了好幾個檔。

    “那我們要做什麽呢?”知道自己是站在六七這邊的,秦蒼莫名安慰“你說陸霆他們已經‘先我們一步’去往北離。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也要去嗎?”

    “是。北離王後是祁王胞妹,若想擺脫困境,北離的力量我們必須爭取。而今澤、北邊境並不太平,九澤幾次刺探北離,若真有意圖之,對祁王甚至是對西齊都極為不利。”

    秦蒼知道,北離雖地處嚴寒但擁有讓人眼饞的礦業奇石和珍稀藥材,若九澤圖之,必是先伐北離,再奪西齊。這不僅涉及內部王位之爭,更是危及到整個西齊,劉禎即使千萬不願,也隻能與北離共商,而趁此將具有威脅的瑞熙王“發配”出去,明升暗降、遠離權力中心,合適不過。

    “我好像明白了。”秦蒼支撐著昏沉沉的頭努力想著“可是,你走了,六……祁王那裏可會缺少了一個支撐?”

    “會,”陸歇想起獄中的劉祁。拖著病軀,仍不忘與自己調笑,說他這一走自己將會有一段“斷水斷糧”的日子“不過,此舉也能讓人放鬆警惕。況且我們走後,會有其他人代我保護祁王。”

    “調走最近的眼中刺,確實會有短暫的麻痹作用。”是個辦法。總的來說,我們是去阻止北澤開戰的內要幫劉祁爭取王位,外要讓別國勢力不得構成威脅,可是“萬一,我是說萬一啊,如果我們沒有成功,兩國戰事還是起了,北離還是成了九澤的著陸點。那怎麽辦?”主權若都易主了,還掙個什麽勁兒的國家領導權。

    “不會的。”

    “不會的?”

    “是。這件事不能發生。”

    這種時候信誓旦旦就很唯心了。

    “隻有……我們?”

    “我們,還有北離上下,不想喪家失國的人。”

    又左右問了半天,秦蒼就實在是眼皮打架,身子發軟了。

    陸歇陸陸續續告知了能想到的所有問題後,秦蒼就努力站起身,適應眩暈往前走,卻被一把拉住。

    “你去哪?”

    “睡覺。我睡地上。”

    竟然還想著自己剛才嚇她的話?

    “不行。”

    “王爺,我不打擾你。我睡最外麵那個毯子上,給我個被子就行。”

    “不許。”

    秦蒼都要哭出來了,你要幹嘛呀?剛才兩個人還說得好好的,以為真是統一戰線,“永結同心”了呢。這就又開始不講理了。

    “那你要怎麽樣?”秦蒼感覺心肌無力,再僵持一會兒誰也不用睡了,直接再請禦醫。

    是啊,自己又要怎麽樣呢,當真要強迫她不成。

    一個沒拉住,秦蒼就拖著碩大的裙擺跌跌撞撞往門口方向走。好容易扶著牆,縮在暖和的毯子上,眯上眼睛。

    小時候也是這樣吧。陸歇的房間是不點香的,但每次秦蒼蜷在房間裏都覺得被人暗暗用了藥——不論當時的陸歇多晚回來,或者在與人攀談、伏案處理事務,自己都能睡得安安穩穩的,沒有噩夢,一覺天亮。今天呢?自己是不可能上陸歇的床,可是也沒勇氣走出這個房間了。累,死裏逃生,除了喜袍穿著實不舒服,其餘一切都很適合閉上眼睛。

    看著靠在牆角,閉上眼睛沒一會就傳來均勻呼吸聲的女子。陸歇歎一口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輕輕點了她睡穴,抱上了床。

    陸歇坐在床邊,看著睡夢中的秦蒼。覺得又回到了六、七年前。那時候,小孩子雷打不動每天都睡在自己房中,攆都攆不走。也是這般,永遠不睡在床上,找個角落縮進毯子就睡得香甜。每每都是自己最終將她抱上床。

    那是自己就發現,平時謹小慎微,不斷想著法子討好自己的秦蒼,睡著了簡直是另一個人小胳膊小腿,過段時間就“砸”自己一下,早上醒來頭永遠不在枕頭上。

    一日半夜自己又被踹醒了,看著身邊咂吧嘴睡得“張牙舞爪”的小家夥,覺得又可氣又可笑。就伏在她耳邊問“能不能不踢我?”

    “……能。”

    竟然答話了。

    小少年一下來了精神,手臂支起頭側臥著,半衝著小孩臉上一捏,嫩嫩軟軟。再一捏,小秦蒼哼哼唧唧直搖搖頭。

    “你叫什麽名字?”

    “……秦蒼。”發音含含混混。

    “你從哪來?”

    “……不知道……”

    “爹娘呢?”

    “……沒有爹娘……”

    “想留在璃王府嗎?”

    “……想。”

    “為什麽想留在璃王府。”

    “……”

    不作答。

    “喜歡和我一起睡嗎?”

    “……嗯。”

    “為什麽?”

    “……”

    不做噩夢?

    “那你喜歡二哥嗎?”

    “……喜歡。”

    真乖。

    小陸歇覺得心情舒暢,又捏一下小孩的臉。可能是下手有些重,秦蒼“呼”得伸腿,又踹了陸歇一腳,繼而再咂咂嘴,轉過身。留下陸歇一人揉著腿,不敢怒也不敢言。

    現在呢?現在還會做噩夢嗎?

    秦蒼睡得並不踏實,皺著眉,不知在做怎樣一個夢。陸歇像小時候一樣,自然地將一隻手指輕輕放在她半握拳的掌心。慢慢的,秦蒼眉目又舒展開。

    一直以來,秦蒼的記憶裏,隻覺得讓自己好眠的是這個神奇的房間。卻不知每一天都有一隻手握住她的手,給她溫熱和力量,潛入夢中,驅趕鬼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