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任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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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是誰?

    遠處,當頭一人一騎的除了陸歇還有誰。右手持劍,左手握韁,臉孔全黑,殺氣騰騰。秦蒼想,自己追出來時情況緊急,眼見大霆子就要跑出視野,確實沒想著跟陸歇打個招呼,這一入石林幻境又不知耽誤了多少時辰。這個陰晴不定的人,才叮囑了自己不要亂來、不要受傷,秦蒼覺得很不好,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

    “不是吧!”小乞丐以為自己預想是真,看秦蒼有所畏懼,嚇得叫出來“你們倆該不是私奔,被主家追殺的吧!?”

    “小兒!休得胡言!”陸霆氣得想劈了這乞丐,卻發現自己的劍已經兩截。

    對方來勢洶洶,速度極快。還沒等殘劍出擊,陸歇就率先跳下馬,兩步朝秦蒼走過來。袖袍烈烈,眉眼低壓,那氣勢之盛,別說騰得一下單膝跪地拜“二公子”的陸霆,以及早已背後激出一身冷汗的秦蒼,就連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乞丐”也頗感有些被震懾。

    陸歇徑直走到秦蒼麵前,雙手壓住其雙臂,上下打量“有沒有受傷?”

    受傷就意味著她會有超越旁人的劇痛,陸歇現在已經很明白秦蒼身體的愈合機製。

    “王……公子,我沒事。”秦蒼仍是繃著身子。

    陸歇眼睛尖,一眼瞅見秦蒼掩在袖子裏的雙手,目光“倏”得盯回秦蒼的眼睛,並不轉頭“陸霆?”

    “有人欲毒害薛姑娘,屬下追至此陷入幻境。夫人的手是為了救屬下受傷的。歹人已經逃了。是屬下辦事不利,二公子責罰。”

    “薛柳的事,不必再管。”再對著秦蒼一字一句“我看看。”

    陸歇麵色、語氣皆是極不好,秦蒼覺得喉頭一陣發緊,可是感到觸碰著自己的雙手倒極溫柔。

    “隻是破了皮,不嚴重。”秦蒼覺得有必要為自己辯白一下,繼而乖乖將手放在那人掌心。空氣安靜得過分,抬頭試探著看陸歇垂下的眼簾,見陸歇低頭檢查了半天再次抬眼看自己,又趕緊將自己視線從他臉上轉開。

    可陸歇看完以後並不鬆手,將自己的手握在手裏,滿眼氣惱盯著自己。

    這一下更尷尬。

    就在這時,一個脆亮亮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陸!子!歇!是不是你?”

    突然大叫出來的小乞丐,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要知道,瑞熙王北訪,保密工作何其嚴格,此時卻輕易被人認了出來;二來,這人直呼王爺名諱,現場親兵無一不震驚。警覺暴起,瞬間拔劍,四麵一片殺氣騰升。

    秦蒼也在震驚之列要不然就是這小孩壓根沒有發覺氣氛改變;要不然她就是個隱藏的絕世高手——能絲毫不將這十幾個內力高強的親兵放在眼中。因為此刻,所有人眼見“他”滿臉興奮,直直就往陸歇身邊躥。秦蒼瞬間閃過身擋在陸歇身前,一手亮出新月刀秦蒼此舉當然不是為了保護陸歇。陸歇本就極安全,可這小乞丐若是再靠近一步,親兵就要劈過來了。不死也殘。

    看見秦蒼突然擋住自己去路,小乞丐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更甜“是我!原來都是熟人。陸子歇,你不認識我了?我!任晗!”

    任晗?

    秦蒼驚愕。北離任太傅獨女、竟原未來的統領、北離王蕭權“未過門”的王後——任晗!

    客棧亮堂堂,酒肉香飄飄。

    秦蒼把包裹成粽子的手放在桌上,想喝桌上的茶又夠不著這一天天都是什麽事兒,煩躁。陸歇坐在秦蒼左側,眼睛看著對麵,手上卻很自然地將茶杯向秦蒼那邊推推。

    對麵,已經換下乞丐裝卻依然堅持著簡單男裝的任晗,此刻正在認認真真與食物對戰。

    她的頭伏得很低,長長睫毛也跟著伏低;吃得不急,慢慢悠悠,不過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像隻一心一意的貓咪。

    “總的來說,就是這麽回事兒了。”哢嚓哢嚓,含混不清“我家老頭子他休想得逞……我就算出來當乞丐,也不要嫁給王上!……那個,這菜還有嗎?再來點唄?挺好吃……”

    “你就這麽跑出來,任太傅沒派人來尋你?”陸歇咽下一口茶,心下無奈。

    “肯定有啊!”任晗抬頭瞧一眼對麵兩人,一笑“但是我可愛又聰明,他們找不著。”

    “北離王的人也找不到你?”

    “王上體恤百姓,壓根就沒派人來抓我”

    “這婚事是自小定的,連我都知道,豈是說變就能變的?”

    “誒,陸子歇,”任晗不樂意,放下雞腿“你這個調調怎麽跟蕭桓似的?你倆小時候就狼狽為奸,要是當時預見你們今日這般迂腐、見死不救,我才不跟你們玩呢。見義不勇為,不算英雄。嫂子,你幫我說說他嘛。”

    “我叫秦蒼。”秦蒼看著對麵圓溜溜的大眼睛對自己撒嬌,覺得十分有趣。兩人年紀其實差不多,甚至身形、眉眼竟有些相仿。才剛相識,可秦蒼對這女子並不排斥說話毫無顧忌、吃飯酣暢淋漓,總之,爽快。不過帝王娶妻豈是兒戲?既然涉及到別國勢力,自己當然無法附和著說什麽,隻能笑笑。

    任晗想秦蒼或許不知內情。眼睛溜溜一轉,放下筷子,認真解釋“王上打心眼裏就沒打算娶我,其實這婚事他也不樂意,說不定還在暗處支持我溜走呢。你想啊,嫂子,不然我一個不學無術的不孝子,躲躲我爹那幫人還行,怎麽逃得出北離王的掌心?”

    任晗並非胡亂猜測。

    與竟原女王唯一的女兒早早定下婚約,雙方目的毋庸贅述。北離王蕭權作為一國之君,本該一諾千金,但對這門親事似乎有意無意一再推諉,尤其是娶了劉緋之後,更是對此親事絕口不提,像是在等待對方率先提出異議;而任太傅德高望重也古板教條,自然不會輕易悔婚。所以,重置婚約其實並非無望,隻是需要某種契機作為雙方合適的借口。而任晗,就是唯一的突破口。

    “行,”陸歇一口茶飲盡,揮揮袖子“那你繼續留在這做山大王,我們回去給你爹報個平安。”

    “別啊,”任晗剛要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來,急得一副要哭的表情“別啊,陸子歇!咱們好歹相識一場,你跟我爹求個情唄?王上與你們西齊公主恩愛的很,我幹什麽橫插一腳啊?在我們竟原,一個男子一生隻能愛一個女子,壞人姻緣那是要遭報應的。再說了,我有家不能回的,特別可憐!”對著秦蒼一臉委屈。

    “那你可有自己心儀之人了嗎?”秦蒼好奇。

    “這到沒有,”任晗怏怏,慢慢嘟起嘴,看來“逃婚”之路也沒少受委屈“我若有了心愛的人,肯定早就讓他娶了我了,還管什麽王命婚約?倒時候,他去哪我就去哪,我們浪跡天涯做一對俠侶,就像……就像你們西齊之前流傳的那個話本一樣。”

    得,照任晗的意思,是對青梅竹馬的煥王毫無“意思”了。所以即便退婚,紅線也不知會牽於何處。再加上蕭桓這人生性木訥,又礙於君臣禮儀,對任晗畢恭畢敬,沒有半分逾矩。陸歇一邊回想,一邊對蕭桓的一往情深表示深切緬懷和沉痛哀悼。

    “求情可以,跟我們一路回去也可以。但路上不可擅自行動,不能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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