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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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知道!”任晗開心,將手上的油隨意往身上一抹,跳下椅子,攀去秦蒼耳邊,用耳語的姿勢說“秦蒼姐姐,跟陸歇這種人過日子老沒意思了。他這麽凶,你要是不喜歡,我帶你逃!”
任晗用的耳語的姿勢,卻並非耳語的音量。陸歇將話全然入耳,臉色越發不好,可又想看看秦蒼什麽反應,隻能壓下火氣。
秦蒼聽了倒吸一口氣,抬眼看這明眸皓齒的“小公子”說完,又跟自己擠眉弄眼,那樣子極可愛。就也跟著笑出來。
她竟然笑了?
陸歇胸膛悶悶。哼,看我之後不好好敲蕭桓一筆,我就不姓陸!
夜深,秦蒼躺在床上輾轉無眠,想著今天發生的事。
城門前的腰斬,失蹤的女子,石林環境,還有任晗。雖陸歇說已經派人去查薛柳下落,叫自己不要擔心。可怎麽能不擔心?不過是剛進入北境的第一天,接下來還會有什麽呢?
身體累極,可絲毫沒有睡意。
哢哢——
門口有響動,秦蒼立刻警覺起來。這是親兵戍守的客棧,按理不該有人潛入。
哢哢——
沒有聽錯,門口依舊有響動。甚至,這次的聲響很急促,像是失了耐心。
大半夜,竟還有人敢來闖,有完沒完?秦蒼的困倦和焦躁到了極點,正愁無處排解,“騰”的起身,按住新月。看誰此時敢送上門當靶子。
可是下一刻,秦蒼就聽見任晗刻意壓低了的聲音“秦蒼,秦蒼?你睡了嗎?”
……你說呢?
“為什麽找我?”秦蒼低聲問。
“隻有你能幫我了,”任晗微偏過身,目光灼灼“陸子歇已經不是曾經那個熱心腸的少年了!他與少時簡直判若兩人,冷冰冰得嚇人。幸好你們沒住一間,不然他肯定不許咱們出來。對了,你們是夫妻,為什麽不住一起?”
“……你到底抵押了什麽給酒館老板?”秦蒼不理旁的,單刀直入。
“這個嘛……”任晗有些支支吾吾,咬咬下唇“反……反正是極重要的東西。”
“若是對方無理,何不直接去找他理論或是報官,何以要裝扮成這樣?你說實話,到底抵押了什麽?”
此時已是午夜,空氣陰冷又隱隱透著些醉意。酒肆背後的窄道上,行著兩列手持器皿的紅衣侍女。剛落過雨,古道有些濕滑,秦蒼和任晗此刻正著著同樣的裝束,走在眾女子最末,低聲耳語。
任晗麵露愧色,走得更慢些,與前人拉開距離,四下看看才用比剛才更低的聲音“我抵押的……是翡翠令。”
“翡翠令?”秦蒼覺得這個詞有些耳熟。
“就是……我們竟原的虎符。”
“什麽?!”秦蒼聲音引來前方侍女的目光,好在此時一行人入了酒肆正廳,氣氛頓時喧鬧起來,懷疑被掩蓋住。
這並不是一個修繕精致的酒肆,倒是足夠大。玄鐵色的屋子,油膩膩的長條枯木桌椅,幾處燭火劈啪作響。客人都是男性,一些飲酒者甚至並未褪去戎裝。看得出他們隻在乎烈酒和鮮亮的紅衣侍女,對於屋內其他並不多上心。
秦蒼一把拉住任晗,兩人端著酒壺杯盞退向到角落處。
“竟原虎符由你保管?”誰做了這麽大膽的決定。
“秦蒼,我娘是竟原王,我是她的獨女。雖然我一出生便在北離宮中,連半個竟原的兵都沒見過,但畢竟也是未來的王。我娘去世得早,這半塊虎符自幼便是交由我保管的。”
這是哪門子的王?這是質子。
多的先不提,秦蒼終於想起來“翡翠令”是什麽了。
相傳竟原曾有雄兵百萬,北境初代帝王也正是借竟原之力才得以擊退嬰冬部族,創立帝國。建國後,竟原王自知風頭太盛,恐不能保一方子民安泰,於是將兵權盡數上繳,自己則解甲歸田、嫁為人婦,從此不問朝野。傳說,始祖帝深愛著這個與自己並肩作戰的女王,求之不得卻也感其衷心,賜其子孫後代世襲為王,並可以保留部分獨立兵權。雖然現在竟原兵力不及曾經皮毛,可翡翠令的名號依然有十分的震懾作用。
秦蒼一個頭兩個大“不行,我們馬上回去。這件事馬虎不得,我們得告訴陸歇,讓他幫你把翡翠令要回來。”
秦蒼說完拉著任晗就要往回走,任晗急得都要哭出來,使勁攥住秦蒼的手“不行,不行!秦蒼,此事若借用瑞熙王的力就相當於昭告天下我沒有保護翡翠令的能力。竟原幾位大首領早就對我的位置虎視眈眈,我不能落人口實。”
“你現在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能落人口實了?”秦蒼跟著著急,可任晗講得不無道理“我保證,陸歇絕不會暴露他的身份。他有能力保此事萬無一失。”
“秦蒼,你也有能力保此事萬無一失啊!我錯了,我初入江湖,是被店老板詐了,才把翡翠令抵了出去。秦蒼,那日石林幻境我見過你的膽識和義氣,有你,我們今日足夠把翡翠令偷回來!”
義氣又不能當飯吃“偷?什麽意思?”
就算是要做梁上君子,也不用打扮成陪酒侍女混進酒肆正廳吧?再說,就算“偷”也該先打探打探酒家老板的消息,跟客人、侍女一個門進來有什麽用,未必人家能把翡翠令跟臘肉似的給掛出來供這些人欣賞?最重要的是,店家是已經明明白白知道那是竟原虎符,還是隻是單純覬覦一個寶貝,這兩種情況完全不同。不知任晗是否認真考慮過。
秦蒼還來不及平複心情,就聽離他們最近的一處長桌上,有人拍案大嚷“還不來倒酒!是不是瞧不起我們?”
兩人一愣,紛紛朝那桌看去。隻見站起來的,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男人麵色通紅,已然喝多了,正衝著兩人大發雷霆,想必是之前叫了幾聲,二人皆沒聽見,被惹惱了。
秦蒼盤算著不如直接離開,讓任晗說清楚怎麽想的,再做打算。
可身邊人顯然另有想法,三兩步便到了那客人身邊,趕忙為那桌人各個斟了酒“各位大爺,對不住。小的一時沒聽見,您們大人不記小人過。”
不過這醉漢並不打算善罷甘休,眯著渾濁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任晗。最後打了個飽嗝,吐出一口濃重的酒氣,一把抓過任晗的手臂“若我就想記你這小人的過呢?”接著一桌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任晗想把手臂抽出來,卻使不上力“你怎麽這樣啊,我都道歉了。”
“呦,還是個有脾氣的。”旁人跟著附和,一笑,也裂出一臉油。同桌人放下杯盞,跟著站起來,對任晗說“被我們大哥看上,那是你的福氣。小姑娘還不好好伺候著?”
任晗自幼是被當作未來的北離皇後養著的,就連身邊的侍女仆從也是一同讀書習字的,見過的男子更是世家兒郎,就連當今北離王蕭權本人也不敢對她如此無禮。任晗頓時就炸了毛“知道我是誰嗎?你敢如此對我,我誅你九族!”
“誅九族?聽見沒有,小娘子生氣起來什麽都敢說呢!”一夥人哄笑起來。其中一個跟班半調笑半怒道“敢對我們大哥不敬,看她這細皮嫩肉的,怕是還不曾吃過苦。”說著,便要起身為大哥“出氣”。
誰道屁股剛離開椅子,就聞見一陣旖旎的香氣,接著肩膀被輕輕一拍,小弟瞬間像沒了骨頭一樣,穩穩坐回原處。
酒肆的紅衣設計得有趣,軀幹處緊緊裹住,到下擺才散開些,意在突出著侍女曼妙身姿;袖子由肩及腕逐漸敞開,袖口處竟墜地、如裙擺寬大。秦蒼和所有的侍女一樣,頭發高高束起,露出纖長雪白的脖頸,清麗出塵。一桌人回頭,竟有些犯癡。還是那“大哥”見過世麵,眼見女子的手按在自己小弟肩上,喝到“怎麽,要多管閑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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