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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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驚起一灘鷗鷺。

    “蒼蒼,你聽我解釋!我絕沒……哎!你……別用新月!……別碰戒指!我出去!我出去!”

    門“嘩”一下拉開,把守在不遠處的雷霆兄弟被嚇一跳,接著就見自家王爺發絲淩亂、光著上身隨著一眾枕頭和茶盞被“扔”了出來。接著,“砰”的一聲,門關上。

    除了幼時,多少年沒見過瑞熙王這麽難堪的樣子了?兩人一愣,默契迅速朝後轉,齊齊筆直站好,目視前方。看這朝陽,多紅!

    陸歇統共就沒睡幾個時辰,被突然的尖叫驚醒,沒說上幾句,昨夜睡得無比乖巧的“老大”突然瘋了一樣攻擊自己!

    弑夫啊!要不是自己躲得快,短刀到底是會紮在枕頭上,還是真會刺在我頭上?陸歇摸摸自己的臉,背後有點冒冷汗。昨天到底是誰先對自己投懷送抱、稱兄道弟的?就算是藥物作用,但是醒了就不認賬的毛病簡直太過分了!身上還帶著傷,扯壞了傷口有的你疼!

    “你……”陸歇氣得剛想抱怨,突然門又開了,看不見女子的身軀,卻趕緊把嘴邊的話盡給吞了。誰道下一刻,自己的衣袍、佩劍被一股腦扔了出來,挨個接住,剛要往裏衝,門“砰”的一聲又被關上!

    良久,男人才小聲道出“……那你……你注意休息……”

    卑微啊。

    委屈遠大於生氣。男人在門口駐足半天,再沒憋出半句話,將外袍一披,甩了袖子慘兮兮往外走。經過兩兄弟時,停下來,對陸霆吩咐“讓她按時吃飯、按時服藥,不許一個人行動,不許再管其他的事。”

    “是!”陸霆抱拳“王爺……”

    “還有什麽?”

    “咳。”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的是陸雷。

    “王爺,無事。”

    陸歇左邊望一望,右邊望一望,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男人神色嚴肅,沒有半分僭越。越看越氣,正愁沒處發火,一腳踢在陸霆屁股上。自己盡養了些沒大沒小的!

    待前麵兩人走遠了,守在門口的陸霆還在想哥哥應該會提醒王爺吧?這一脖子的牙印,看起來好弱。要是叫別人瞧見,會不會被人瞧不起……

    “小兒子留在任府自然更安全,一會兒我便帶回去,這我沒意見。但你呢?還真打算在我這兒安家不成?”任晗抱著小孩,小孩手裏抱著小泥塑馬“雖說我這處小院連我爹都不知道,可是蕭桓知道啊。就他那麽一個好拿捏的性格,給倆棗就能被陸子歇問出來,你躲藏不了幾時的。對了,你的傷怎麽樣?竟還中了自己的毒?”

    “無礙了。”傷有天華胄,中毒就……臉丟大了。

    秦蒼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竟趴在陸歇身上。穿著單薄淩亂、長長頭發披散,與他胸膛唯一的隔離,大概就是夢裏流了人家一身口水了!當即想到昨日中了自己“醉”毒,該不是被占了便宜吧?

    陸歇也是,看著秦蒼急得都要哭出來的神色卻半分不為所動,麵對情節嚴重的指控,不承認又不否認,想來是昨天被女子“折磨”了一晚上,要為自己解氣。可哪想,秦蒼給大大地誤解了,看著他脖頸深深淺淺的紫紅,再看一地的衣物和放在隔間的浴盆,氣得直抖小人!禽獸!我傷成這樣你還下得了手!

    於是拿起新月就刺。

    待他被趕出去許久,頭還暈、還痛,這大概就是人們說得“宿醉”?這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到底為什麽那麽多人會迷戀酒呢?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正午了,昨夜的記憶這才一點點回歸,從自己如何主動誘惑他,到後來占他便宜逼著他叫自己“老大”、強迫他講故事,到最後還厚著臉皮拽著人家不讓走,大清早又不分青紅皂白、扔垃圾般將他趕了出去。

    原來禽獸不如的不是別人。

    想著,秦蒼就埋頭歎氣以後還怎麽麵對陸歇啊?

    任晗見秦蒼臉色慘白,整個人魂都不知飄到哪裏去了,就對她打響指“你怎麽了?醒醒!那個酒肆老板到底怎麽回事,別說到一半賣關子啊。”

    酒肆老板,哦,浴室刺客。

    秦蒼打起精神“眼下看,當時在牙峪,你將翡翠令當給他就不是巧合。這夥人有備而來,但不知究竟是哪門哪派的,也不知到底是什麽計劃,還需時時警惕,繼續查。”

    任晗點頭“我知道了。酒肆裏也有人助我們。可是同一夥人?”

    “這就不知了。”秦蒼憶道“那老板當是有萬全準備的,否則不會露臉;他本來也是可以成功的,如果不是突然闖出來的那人,我怕也凶多吉少。”

    “瞎說什麽不吉利的呢?那是老天都不肯亡你!”任晗拿起桌上點心,自己一塊,小兒子一塊,像要咬碎那刺客和秦蒼對自己的詛咒。於任晗,眼前一塊好吃的點心遠比杞人憂天來的劃算“那你有沒有看見救命恩人的長相?”

    “沒有……”當時雲霧繚繞的“但那人似乎有意躲我。”

    “故意……難道你們認識?留下來的衣服沒有線索嗎?”

    秦蒼搖搖頭,那隻是件普通的外袍,雖是名貴些,但也並非難尋,幾乎沒有任何特殊。不過,引起自己懷疑的正是種種“無異常”,衣服上為什麽會連著衣者的味道都沒有?換句話說,來人是不是認為僅僅憑借氣味,自己都有可能辨認出到底是誰?熟人?

    自己聽大霆子講述後,又返回了一次浴室作勘探,想找找遺落的線索。可真的什麽都沒有除了門鎖處的裂痕還在,仿佛那兩人是憑空變出來的。秦蒼甚至沒有排除對小鶴的懷疑,然而出事時,這位客人一直安分地待在自己房間外的花園,有多人可以見證。

    “不過,沒事就是最好!而且此番,你要好好謝謝咱們小兒子,他也幫你爭取了時間。是不是?”任晗親昵得蹭蹭那孩子的小臉,小孩沒有過多反應,依舊抱著小馬。

    “哦,對了!他當時‘說話’了。”

    任晗說得沒錯,最先跑來找自己的竟是小兒子。為什麽他會出現在浴室?秦蒼想,該是巧合吧。

    “說話?除了叫你娘親?”

    “他說‘藕’‘魚’還是‘玉’什麽的?”秦蒼看看眼前舔著點心的小孩“我覺得他在表達什麽。”

    “什麽嘛,我還以為真的說話了。”任晗有點失望,卻依舊輕輕撫摸孩子的頭“要不咱們給他取個名字吧?總是‘小兒子’的叫,等他長大了得認多少爹啊。不如……叫偶遇吧?我們與他本也是偶遇的。”

    “‘偶遇’?”秦蒼不滿意“這怕不是個人名吧?”

    然而不等兩人再爭論,孩子突然開了口,雖無表情,卻字正腔圓“藕——魚!”

    真的要叫這個名字嗎?看著任晗歡天喜地地跟突然說話的小男孩一起“藕魚”“偶遇”的一通亂叫,秦蒼的拒絕變作釋然叫什麽又有什麽關係,反正不論叫什麽,他都是所有人寵愛的小兒子啊。

    兩人又將昆侖社的狀況細細盤了一遍,任晗說幾日後蔣通會帶自己去拜見他們的老師。秦蒼不好直接參與,收留小鶴是最大程度的幫忙了,不過照昨日看來,驛館也並非什麽安全地方,好在那人的目標是自己,之後不掉以輕心便是。

    說到“不掉以輕心”,陸歇似乎有些敏感過度,今日自己出使館後,護衛添了不止三倍,這還隻是明處的!大霆子更是全然不敢怠慢,自己若是個男的,怕是如個廁也有人盯著了!

    讓秦蒼心裏輕鬆的是,這日還沒曾見過陸歇。自己對他做的事還曆曆在目,她沒想好怎麽麵對看過自己“不堪”的人。

    然而,終究要麵對的。

    天剛全黑,陸歇和不明所以的蕭桓就來“拜訪”了。任晗拉著蕭桓,讓他送自己和小兒子回家,小院裏就安靜下來。

    “傷還疼嗎?傷口可不小,不是說了好好休息、不要亂跑嗎?也不聽話。”男人語氣軟軟的,像是哄小孩子。

    秦蒼不答,倒是一前一後上了馬車。

    車一動,陸歇先是借機坐得近些,再後又拉拉秦蒼的衣擺,見她始終不看自己,忍不住心中疑問。

    “蒼蒼,你難道要一直不理我?”陸歇眼巴巴看著女子,眼裏竟露出些許不知所措。他本是將,平日裏也總冷著一張臉、不苟言笑的,為了巴結眼前的姑娘倒是不惜扮可憐。

    秦蒼被他擠在一角,感覺耳畔傳來癢癢的熱氣,回過頭就看見對方一臉真誠“……自然不是。”

    她哪裏是怪他,她是覺得自己丟人;她哪裏是躲他,她分明是不願意麵對自己。

    “那就是蒼蒼也覺得昨日對我做了過分的事,心有愧疚?”

    “我沒有!”讓人麵紅耳赤的回憶被勾出來,秦蒼用雙手捂住發燙的臉頰。

    “原來,你早就想起來了。”男人語氣中透著一絲釋然和冷淡。秦蒼才想,他是詐我的?就轉頭去看他,不想男人根本沒移開眼,她心懷忐忑、鬼鬼祟祟去求證的樣子被逮個正著。

    見女子又要躲,陸歇將她手捉住“你生氣可以,但別不理我啊。再說,你昨晚對我說的所有話、做的所有事,我都認認真真回應了,也都當了真。”

    “我哪有對你做什麽要當真的事啊?”問完秦蒼就後悔了,這是幫誰複習啊?

    “你問我喜不喜歡你?你還親了我,就這裏,你看!推都推不開啊!你怎麽能裝作不記得?你可要對我負責的……”陸歇越說聲越大。大晚上的,街上就這麽一駕馬車,空曠曠,怕是左鄰右舍全都能聽見。

    “你還說,被你親了,我今後就是你小……”

    “別!別說了!”秦蒼不敢再抵賴,一隻手抵在男人唇上“我道歉!”

    陸歇就笑起來,輕輕將她的手握在掌心,不再逗她,認認真真道“我不是要你道歉的。我是希望你知道,我是真心的,不論對醒著的你、醉了的你,我都是真心的。況且,蒼蒼醉了的樣子真的很可愛。這麽可愛的蒼蒼,我有幸成為第一個見證的人,作為交換,我給你講我醉酒的經曆當成今天的睡前故事好不好?”

    “……二哥!你別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