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隊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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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蔣兄弟,再前方不遠就到那處森林外圍,我們便能和埋伏在那處的將士匯合。不如你到時就在外麵等我們回來?”
林子茂密,蕭桓勒住馬,轉頭對跟在後麵的書生說。
“煥王是怕我一介弱書生礙事?”蔣通也放慢速度。
“當然不是!”蕭桓懇切“多謝蔣兄弟聯係了當地農人為我們喬裝的士兵提供掩護。不過根據我們我們推測,對麵山中藏有秘密軍隊。人數雖尚不確切,但絕不該少。如果不能一次突圍,惡戰在所難免。我是怕蔣兄弟若遇到危險我們顧不上。”
“煥王,”蔣通顯然是在努力克製自己想要急於反駁“那裏地形複雜,無論有無作戰經驗,許多事都隻有到了之後才能做出判斷;蔣某出身苦寒,從小就在各處崎嶇地裏求生存,比之旁人多些行路的經驗,今日或許用得上。另外,我雖未直接參與過作戰,可兵法也是看過不少的,到時我謹慎些,就算遇到什麽,該也能化險為夷。”
蕭桓此刻一心接下來的部署,根本無心在意蔣通字裏行間對自己的敵意,更沒有多想這敵意出自何處。
自己雖已懷疑學社與九澤有所牽連,但蔣通是不是知情、是不是參與其中還有待調查。那日,蕭桓雖在任晗麵前表現出近乎無情的質疑,但實際上他內心比任何人都更希望蔣通、希望昆侖社是無辜的,甚至是與當今絕大多數權貴敵對的。畢竟,說私心些,朝中半數之上的勢力、資源都握在李闊手中,北離王想要開脫新的局麵,來自民間這些新興的、熱烈的青年人定然需要爭取。而說嚴重些,誰又想懷疑北離整整一代人是否“誤入歧途”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代價簡直不敢想象。
願望歸願望,蕭桓這一路也並非不設防。他有意無意間透露了些“消息”給蔣通,而這些消息的流動,將是對他身份最好的證明。所以眼下,這書生隻要沒有什麽大動作,就不必理會。見他此刻一再堅持便也不再多勸。蕭桓當即點點頭,一揚鞭,戰馬再次疾馳。
獄卒和派出的斥兵已然將森林與其後兩座相對的山峰描述得相當清晰了。眾人服下之前配好的解藥穿過瘴氣森林,就見不遠處、激流之上架著一座殘破的木橋,而與木橋直接接壤的是另一座山的一個巨大洞穴。洞穴黑漆漆看不清,洞口長著一些低矮的植物,植物最上端的枝葉不正常地向兩側低垂。
雁過留聲,即使最好的隱蔽,也會在自然中留下痕跡。
“煥王,是否發動進攻?”
蕭桓擺手。
設伏的這段時間裏,偽裝的士兵悄悄將兩座山包了一圈,結論是除非攀上絕壁,否則想要到對麵去,僅有前路一條。且不說橋是否結實,山崖兩側光禿禿,想到達木橋,就先需要經過一大段毫無掩體的地帶;而對方山洞中看不清虛實,外部那一層植被卻顯然曾用於架設武器。敵暗我明,當炮灰的事蕭桓不幹。
“為何要等?這時他們毫無準備,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好時機!”蔣通是第一次蒞臨荷槍實彈的場合,嚴肅又危險的部署場麵讓他內心抑製不住的亢奮。這激進的態度或許並非為了自己建功立業,隻是近乎根植於北離所有人心中重武輕文的態度,讓這些青衫更急於證明結論的荒謬。
“蔣兄弟,李將軍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左右人看煥王對這書生客氣,也都更高看他一眼,鬆落幫自己王爺解釋“很可能對方正在等我們先發起進攻。”
“在等?”蔣通有些不解“你是說對方早就知道我們會來?”自己可一直以為一切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進行!
“是。雖然我們一直很隱蔽,但從他派斥兵出城時,怕就已經料到會有人前來對付。他們雖不能確定我們幾時來,但一定會保持警覺。”
天色漸暗,偵查來報,另一座山中飄起幾縷細煙。山中隱蔽一兩日或許不需要火,可眼看奉器的冬季快要壓過來,氣溫驟降。即使炊飲可以忍耐,但傷病、取暖卻不能如此長時間一點火都不生。而且,李闊或許更期望有這麽一戰能挫敗蕭權的勢力。自己以草寇的名號為掩護,輸或贏都沒有損失。他料到蕭權調不出太多兵力與他殊死一戰,更有可能的是派一小隊精銳速戰速決。既然對方找上門來,正好可以試煉一番,也好依此來調整“最後”的較量。
天全黑,空中零星飄起小雨,蔣通已經有些按捺不住了。
年輕的書生聽完鬆落的簡短闡釋後確實大驚失色的一小會兒原來這根本不是一場奇襲,這是雙方心知肚明的硬碰硬!可不多時,熱血與決心又再次占據他的身體。怕什麽!若我怯懦了,又和那些王宮貴胄有什麽兩樣?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就這樣,蔣通耐著性子等啊等,可“進攻”的命令卻遲遲沒有發出。
雨越下越大,敲擊著泥土和樹木,與不遠處湍急河流形成的轟鳴聲混在一起。所有的士兵都靜靜地佇立在雨中,沒有人抗議,沒有人講話,甚至沒有人動。
站在土丘上,拿著侍衛遞給自己的布匹勉強遮雨的蔣通心中又急又惱沒有人質疑指揮官的決定嗎?這就是煥王嗎?這就是當今王上的心腹、北離的守護者?這就是任晗的青梅竹馬?果然,高門大戶養出的孩子往往在這種生死關頭便要顯得懦弱些、猶豫些,他們金貴、有太多顧慮,就無法果敢地與敵人決一死戰!不像我們,沒有寵溺、沒有錦繡綾羅鋪就的前程,頭破血流也能勇往直前!
蔣通越想越氣、越不屑與這幫貴族子弟為伍!心下想著,就四處看,見自己所在的地方並非人們視線匯集處。於是悄悄向後移步,來到不遠處埋伏在測前的一個士兵身邊。
士兵年紀不大,雨水順著他的睫毛流入眼睛再劃在臉龐上。小士兵正靜靜等待著命令,不想,那個被王爺尊稱為“小蔣兄弟”的人竟來到自己身邊。這人看上去身材瘦弱,不像是習武的,淋著雨倒沒出一絲抱怨。一時肅然起敬,對蔣通行了個軍禮。
蔣通見那士兵不禁沒有如從前遇見的北離兵一般對自己拳打腳踢,甚至還眼含敬重、對自己行禮,再一回想,今日哪個將士不是對自己禮遇有加?一回味,心中竟生出些從未有過的愉悅感。接著,他輕輕清清嗓子,低聲說“煥王交給你一個任務。不過這任務凶險異常,不知你敢不敢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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