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過江麵，溫度無形中就升高了些，待四人一路朝內，隻見四處植被豐茂，偶爾可見羚羊驚嚇閃躲的身影，這一片河穀竟似出一幅世外桃源景象，同一江之隔的景貌截然不同。

    玉春不住驚歎。

    最後當眼前出現一片明顯有過開墾跡象的田地時，玉春已經不能更驚愕了。

    田地此際並未有種植，但田埂筆直，肥沃的土壤還保留著旁處沒有的鬆散狀態，顯然不久之前，有人力在此特意鬆過土，為來年開春的種植做準備。

    沈霓裳俯身從田埂邊拾起半截幹枯的植株，不消多看，正是同早前他們發現的一模一樣。

    淩飛同花尋二人見沈霓裳已經自個兒先發現了，也就沒提這樁，淩飛指著靠近雪山的位置：“那邊有幾個溫泉池，有人留下的痕跡，不過我們走了一遍，沒發現駐地。”

    “痕跡留下不久，最多不超過一月。”花尋補充道。

    沈霓裳若有所思。

    最多不超過一月，今日十二月二十日，他們上次經過馬泉河差不多就在半月前左右。

    也就是這裏的人很有可能是在這段時間才遷徙離開的。

    難道真是狡兔三窟，聞風而動？

    “山上要不要去看看？”花尋問道，“靠南麵的半山積雪不多，也背風。”

    “我們原本想上去，怕耽誤就先接了你們過來。”淩飛接口，“田地都開出來了，此處就算不是定居之處，也是十分緊要。雪族崇雪山神，極有可能定居雪山之中。”

    “上前看看。”沈霓裳點頭。

    四人從南麵開始上山。

    途中在山腳下經過數個大小不一的溫泉池，氤氳的熱氣源源不斷升騰，在一座池水邊玉春拾起了一根斷掉的草編手環，手環上還有一顆打磨光滑的獸牙骨珠，除此之外，地麵上被刻意掩蓋的行走過痕跡在移開泥土和石塊草根後也很是明晰。

    這裏確實有人類長期生活過的跡象。

    上到山上，花尋很快就尋出一條人為開出的山道，蜿蜒通往半山腰的一處。

    看得出離開的人有些匆忙，山道雖然同樣用泥土石塊偽裝過，但有心尋找之下也露出了蹤跡。

    四人沿著山道抵達盡頭，眼前出現了三條岔道。

    每一條岔道都通往一個山洞。

    山洞掩蓋在藤蔓下，但走到近前卻是無所遮掩。

    洞很深，其中兩個洞口進去都有巨大的山腹空洞，巨大廳堂般的山腹空間連接了無數個小的通道。

    而最邊上的一個山洞則被一塊兩丈有餘高的巨石封住了洞口。

    花尋和淩飛試圖去移動巨石，沈霓裳攔下了。

    已經進去的兩個山洞裏已經有足夠的生活證據表明這一處便是雪族的容身之處，這一處山洞雪族既然動用巨石封堵，顯然非同一般之處。

    他們的目的是尋到雪族，想要取得雪族的信任，那麽就盡量不要觸犯對方的忌諱。

    玉春舉起方才在一處洞穴中尋到的散發著奇異味道的黑黑餅狀物，使勁審視了老半天，還是覺得有些不信：“他們就吃這個？怎麽吃啊，聞著好生奇怪，也能吃？”

    “這是青稞麵，裏麵加了鹽還有酥油。”沈霓裳微笑搖首，“沒見過的人覺著味道怪，喜歡的人自然覺得香。這東西很滋補的。”

    玉春還是覺得嫌惡，但也小心用帕子包起來，打算回去向留守的小翠和二丫顯擺。

    “青稞就是早前咱們發現的那種麥子？”淩飛指了指下方的田地方向。

    “嗯。”沈霓裳點頭道，“應該是野生大麥的一種培育而來，比咱們平常見的麥子可要滋補數倍有餘。”

    “這麽好，產量如何？”淩飛立時想到了別處，“若是移種——”

    “別想了。”沈霓裳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產量高不高我不清楚，但這種麥子隻能在這片高原上才能長，移到別的地方都存活不成。”

    淩飛聳聳肩，不說了。

    四人一路回到山下，在溫泉邊停下後，三人齊齊看向沈霓裳。

    走著一遭，答案已經無容置疑。

    這一片河穀地帶必然是有人長期生活定居過。

    而山洞中開鑿出的一條條通道以及盡頭供人生活起居的洞穴，洞穴那出人意料的高度，還有裏麵留下的種種痕跡，無一不在揭露答案。

    這裏確實是雪族的聚居地。

    至少是其中之一。

    至於是不是最根本的族地所在，當下還不好說。

    至少雪族走得這般幹脆利落，也許這一處聚居地未必有那麽重要。

    但眼下的問題是，他們下一步該如何？

    那些遷徙的雪族又去了什麽地方？

    “難道是發現咱們經過，所以驚動了他們？”淩飛反應也快，很快從時間上聯想到了，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雪族能百裏聽音。”沈霓裳歎氣。

    一開始賽戈朗說的時候，她更多是驚異驚奇，如今才覺得真真個頭疼。

    三人聞言都露出驚愕。

    “百裏聽音？”玉春難以置信，“那不是跟千裏眼順風耳差不多，那還怎麽找，咱們還沒挨著，人家就跑了。雪族個頭大腿長，跑得……應該也快吧。”

    玉春呐呐。

    “你怎麽不早說？”淩飛翻個白眼，也幾分無奈。

    “我也知道不久。”沈霓裳指了下對岸，“上回宿營在這兒的時候，賽戈朗同我說的。沒準兒賽戈朗同我說的時候，人家應打包行囊呢。”

    到最後，沈霓裳也忍不住苦中作樂的調侃了下。

    “那家夥看來是不信咱們啊。”淩飛勾唇笑了笑。

    “人和人信任需要過程，我們幾人間一開始不也互相防備。”沈霓裳說得坦然，“邊族受難多年，要取信於人，自然需要更多耐性。”

    “我又沒求他之處，他愛信不信。”淩飛不以為意，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打轉，“我們都沒主意，下一步怎麽走，你拿主意吧。”

    一時之間，沈霓裳還真拿不定主意。

    “手劄在身上沒？”沈霓裳沉吟須臾看向淩飛。

    淩飛怔了下，從懷中取出幾頁手劄殘頁。

    數頁手劄被油紙包著，顯出主人小心嗬護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