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我一個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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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斯年溫溫柔柔的笑著,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像是淬了毒一般,毫不客氣。

    他一步一步走近床邊,“醫生被你買通了吧?所以才說出那種不像話的理由,什麽水土不服,什麽身體機能還沒有恢複,宋青葵,你可以啊,你不愧是我蘭斯年的妹妹。這才回來幾天啊,手就伸這麽長了!你懷著這個孽種,想幹什麽?想生下來嗎?我跟你說,你想得美!”

    就在蘭斯年要走到床前的時候,冷喬卻往前了一步,擋住他的身形。

    “boss。”她喊了一聲,眉眼沉靜,很是恭敬有加的模樣,但是動作卻一點都不恭敬。

    “幹什麽?冷喬,你到底是誰的下屬?讓開!”蘭斯年見冷喬這樣護著宋青葵的舉動,頓時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燦爛了。

    他笑得越溫柔,卻越讓人不寒而栗,“你到底記不記得誰從垃圾堆把你撿回來的,你可不要本末倒置了。”

    冷喬也不應聲,隻是沉默的看著他。

    蘭斯年見她還不動,眼眸一點一點眯了起來,墨綠色的眼瞳譏誚越來越濃重,就在他的手臂抬起來的時候,初七兩步上前,去拉冷喬。

    “冷喬,走吧,跟我出去吧,開飯了,跟我下樓去吃飯。”

    初七拉她,她也不動,像株紮了根的樹,腳下似生了根,聲音平板,但是帶著一種執拗,“boss,小小姐還發著燒,身體不好。”

    蘭斯年嗤笑,“是啊,我昨天擔心了她一晚上,帶著人大街小巷去搜,崩了好幾個人,砸了好多人的地盤,她發燒?她身體不好,她自己想死,誰還攔得住她?!”

    “冷喬,走,別說了!”初七強硬的拉著冷喬的手,眼看就要動上手了。

    宋青葵說話了,“冷喬,謝謝你的花,你先下去吃飯吧。”

    她的聲音不複以往清亮,帶著一些沙啞,聽在人的耳朵裏,讓人不由自主的沉靜了下來。

    冷喬回頭與她對視著。

    宋青葵點了點頭,唇角微微向上揚,一個安撫般的微笑,“沒事的,你出去吧,他畢竟是我哥哥,對嗎?”

    冷喬似乎是在思考,半晌後才是邁開步子,給蘭斯年讓開了路。

    出門之前,她對著蘭斯年又重複了一句,“小小姐不舒服,她需要休息。”

    初七腦仁一陣脹痛,連拖帶拉的將她給帶出了臥室,順手把米焰也薅了出來,“好了,這是蘭斯年的家事,家事是需要家人自己處理的,我們就不要瞎摻和了。”

    米焰甩開初七的手,拿著消毒酒精給自己全身噴了噴,“是,seven小姐,你這話說得我讚同,那我請問你,跟醫生交代說那些鬼話的是不是你?說不摻和的是你,但是我看最先摻和的也還是你吧。”

    初七被堵得撇了撇唇,抬頭望天,“哎呀,那不是無聊嘛。”

    米焰臉都快被氣得抽抽了,“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無聊,我差點損失一個得力助手,你是沒看到boss剛剛那臉,要不是我死命攔著,那個被你和小小姐利用做筏子的倒黴醫生差點就去見路西法了。”

    這事初七自知理虧,也就隻能原地呆著承受米焰的唾沫星子了。

    等米焰走後,初七才是抹了一把自己的臉,“媽的,真是麻煩,我還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了。”

    冷喬看著她,兩人視線相觸。

    “怎麽了?”初七問了句。

    “豬八戒是誰?”冷喬很認真的開口詢問著自己聽不懂的詞匯。

    初七揉了揉太陽穴,“一個……反正不是人的妖怪吧,或者說神仙?哎呀,反正不是人就對了。”

    說完她也不管冷喬聽沒聽懂,伸手戳了戳冷喬麵無表情的臉頰,“我說你怎麽回事啊?喬喬,你可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啊,剛剛你杵在那幹什麽?你是沒看到蘭斯年那個臉色嗎?你還站在那兒當靶子?蘭斯年是個多瘋的人啊,他瘋起來都敢拿槍對著自己玩兒,你幹嘛要去觸他黴頭啊。”

    冷喬不說話,嘴巴跟個蚌殼一樣,閉得死緊死緊的,視線看著另外一處,就是不跟初七對視,仿佛沒聽到初七的質問一般。

    初七看她這模樣,頓時氣笑了,“誒,我跟你說,你這招可對我不管用啊,說吧,那位小小姐到底是什麽地方惹你喜歡了?你這才見了幾次啊,就這麽護著她。你這性子,忽然做出這樣的舉動,比鐵樹開花還嚇人啊。”

    冷喬視線躲開她,“你下去吃飯吧。”

    “嗬……你還跟我轉移話題是吧,我下去吃飯?那你呢?你準備幹嘛,還站在這裏不動啊?人家兩兄妹的事情,等他們自己處理,你站在這裏算怎麽回事。哎呀,放心吧,這位宋青葵小小姐可是我們蘭boss的寶貝,人家護著妹妹可不比護著自己的眼珠子,你在這裏操的是什麽心啊。”

    初七自己說了半天,冷喬還是跟個鐵杆似的杵在那兒,完全一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架勢,頓時也氣了。

    “冷喬,我可真生氣了,不!我還吃醋了,不是……宋青葵到底給你下什麽魔咒了是不是?能讓你這樣,隨便你吧,我下去了,我跟你說,我生氣了可是很難哄的,你摘再多花也哄不好我了。”

    初七說完就氣衝衝的踩著高跟下下了樓,樓梯下到一半,她聽到身後傳來了動靜,頓時唇角微微勾了起來。

    冷喬跟上她,與她並排而行,“boss真的不會傷害她的對不對?不會讓她死的是嗎?”

    初七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是是是,人家可是有血緣關係的親兄妹,哪裏像我們倆,就是在垃圾堆裏長大的。蘭斯年再瘋,怎麽可能讓宋青葵死啊,你想多了。這麽多年才把人盼回來,護著都來不及,他生氣就是因為自己家的白菜被豬拱徹底了,這是不甘心呢。等這陣子氣發過去了就好了。”

    “boss瘋起來,我攔不住。”冷喬想了半天才冒出這樣一句話。

    初七毫不猶豫的接過話道“那不是還有我嗎?哎呀,你別想了,走吧,去吃飯,今天有牛肉餅,還有炸雞,你不是最喜歡吃炸雞了嘛……”

    臥室裏,骨瓷瓶裏才插進去的薔薇風隨著窗外溜進來的清風,微微顫動著,花瓣上沾染的晶瑩露珠滑落。

    蘭斯年低頭看著宋青葵,確切的來說是在看著宋青葵的肚子。

    雖然說在被子的遮蓋下,蘭斯年是看不到她的肚子的,但是他的眼神太滲人了,視線如利刃,像是穿透了那層厚厚的棉被,穿透皮肉,直直的看進了她的肚子裏去。

    不是愛意無限的眸光,而是一種咬牙切齒的怒,甚至有點恨,仿佛那裏麵不是一個可愛的小生命,而是飲了他骨血的仇人。

    宋青葵被他的目光盯得渾身都緊繃了,棉被下的手情不自禁的撫上了自己的肚子,心髒都不由自主的跳得越來越急。

    “打掉吧。”蘭斯年那帶著怒和恨的眼神轉瞬即逝,再抬起眼眸的時候,又變得溫柔了起來。

    他看著宋青葵,見她不說話,又重複了一遍,聲音很輕,輕得像羽毛落到水麵,“把這孽種給打掉吧。”

    宋青葵麵無表情的看著蘭斯年,視線不避不讓,“注意你的言辭,她(他)不是孽種,是你的親外甥,生下來,還有叫你一聲舅舅的。”

    “舅舅?”蘭斯年似乎連笑容都難以維持了,嘴角冽開一個詭異的弧度。

    他坐了下來,坐到了床邊,坐到了宋青葵的身前,像是一個知心好哥哥一般,溫溫柔柔,“小葵,你不能要的,你想孩子一生下來就失去父親嗎?”

    宋青葵心裏一凜,“蘭斯年,這是我自己的事情,跟其他人沒關係。孩子是我自己的,跟誰是父親沒有關係。”

    蘭斯年點頭,聲音輕輕,“好,你說沒關係就沒關係,沒關係是對的。但是你覺得她(他)願意來到這個世界嗎?就像我一樣,如果我能提前跟宋美穗說一聲的話,我一定會告訴她,不要生下我,我不願意來到這個世界。”

    宋青葵的瞳孔驟然緊縮,胸腔裏心髒猛地刺痛了一下,讓她眼睛都紅了。

    她喉頭哽咽,半晌後才是努力啟唇,沙啞的說道“我會做個好媽媽的,我會讓她(他)幸福的,她(他)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寶寶。”

    蘭斯年墨綠色的眼瞳裏有了奇異古怪的光芒,他看著宋青葵,頭一歪,聲音詭吊,“那你覺得幸福嗎?小時候宋美穗不是對我們都挺好的嗎?什麽好吃的都留給我們,帶我們玩耍,陪我們講故事,你覺得幸福嗎?”

    宋青葵偏過頭,“我不記得了。”

    蘭斯年比她要大上好幾歲,從她能記事的時候開始,她的印象就隻有滿街亂飛的垃圾,滿街亂竄的野狗,躲藏在黑暗角落的恐懼,記憶裏最多的是蘭斯年這個哥哥給予她的一切。

    她對宋美穗的記憶很少很少,近乎少得可憐,隱隱隻記得她好像抱著她睡覺,哼歌,但是印象最深刻的卻是躺在街道上赤、裸的身體。

    潔白,髒汙,神聖,墮落……

    那是被玷汙的薔薇,終其一生都無法忘卻的畫麵。

    既殘忍又美麗,像一顆種子紮根在她的心裏,隨著年歲漸長,本來模糊的畫麵卻越來越清晰,清晰的連她的神態和表情似乎都能憑著一支筆事無巨細的畫出來。

    作為孩子,她是幸福的嗎?

    她無法欺騙自己。

    她好像是不幸福的,一直在奔逃,在躲藏,在饑餓,在顛沛流離……

    宋青葵的手指緊緊抓著身下的棉被,眼眶微紅,“哥哥,可是你讓我很幸福。沒有媽媽,不關媽媽的事情,就是你而已,你讓我很幸福,很開心。”

    蘭斯年臉頰繃緊,脖子都隱隱鼓出了青筋,笑意頓收,竟是好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

    似乎所有言語都不適合在此刻的嘴裏說出,片刻後,他才是猛然站起身子,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在房間開始疾走轉圈。

    “宋青葵,就算你這樣說也沒用,你不可能生下這個孩子的,永遠都不可能!我不會當任何人的舅舅,你想要孩子也可以,但就是這個不行!”

    “為什麽?”宋青葵抬頭質問。

    “明知故問!那是誰的?除了那個姓顧的狗東西,還能是誰的?宋青葵,我送你去顧家是讓你去做正事的,不是讓你去談戀愛生孩子的!你是不是真的把自己當成顧家人了,你自己到底是誰的女兒,誰的妹妹,你自己不清楚嗎?!”

    蘭斯年已經無法牽扯起自己的唇角露出自己的笑容,墨綠色的瞳孔裏一陣一陣的殺意都露了出來,“你想要孩子,以後想生多少都可以,但是就這個不行。顧西冽是吧,宋青葵我告訴你,我現在就去讓人把他給弄死!”

    “蘭斯年!”宋青葵吼了一聲,“我說了,孩子是我自己的,跟顧西冽沒關係,他甚至都不知道有這個孩子。”

    “不知道?不知道好啊!”蘭斯年低聲輕喃了一句,隨即轉頭似笑非笑道“不知道就更該死了。”

    宋青葵本來就發著燒,腦子一陣一陣的脹痛,蘭斯年這麽一攪和,她就更加難受了,她試圖跟蘭斯年講道理,“我想要這個孩子,我保證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她(他)是誰的孩子,我會自己好好撫養她(他)長大,你就當不知道這件事,可以嗎?”

    “你這話騙鬼去吧!”蘭斯年毫不猶豫的打斷她。

    宋青葵也不欲同他多說,掀開被子就下床,“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還是走吧。”

    “你什麽意思?你是不要我這個哥哥了?就為了……為了這麽個玩意兒是嗎?”蘭斯年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宋青葵站在那兒,身形削瘦,看著很是虛弱的姿態,但是眼神卻異常的溫和堅毅,“是啊,你覺得是個玩意兒,可是她(他)是我的小雛菊,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哥,你已經逼我做過一次選擇了,我選了跟你回來。可是這一次,你不能逼我做選擇了。”

    蘭斯年靠在窗台旁,從一旁抓了一把棉花糖扔到嘴裏,嚼了一會兒,“你好不容易得來的寶貝?小葵,說得再好聽那不也是顧西冽的孩子嗎?你以為他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嗎?你知道他現在已經是顧氏最大的掌權者了嗎?你的名字已經被徹底抹除了,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你……這是什麽意思?”宋青葵有些聽不懂蘭斯年說什麽。

    “什麽意思?”蘭斯年捂著自己的胸口。“哎呀呀,我的妹妹心肝尖兒啊,被人利用了個徹底都不知道,還一心想著要給人生孩子呢?生顧家的孩子?生個具有顧家血脈的私生子。”

    他揪下一旁的薔薇花瓣,“律師公證了,有你親筆簽字的股份轉讓協議書,當初顧安留給你的股份以市場價轉給了顧西冽。”

    “不可能,我沒有簽過這樣的協議。”宋青葵斬釘截鐵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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