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四月初一，先帝駕崩後一直病著的昭嘉皇太後，正式開啟了她長達七年垂簾問政的第一步。

    昭嘉皇太後在睿帝晚年已經開始接觸朝政，睿帝晚年奏折多由皇太後親手朱批，太後的政治敏度及洞察力是先帝手把手教導的。比剛加冠的攝政王和年幼的小皇帝要可靠許多。

    太後臨朝之後，下了第一道懿旨，準許出嫁公主接其母妃出宮奉養。遠嫁的三公主，在京的五公主、六公主紛紛上書接她們的母妃離宮，去公主容養。慧敏夫人、端賢夫人、嵐淑媛和白婕妤收拾好了東西後，向皇帝和太後道謝後，頭也不回的離開皇宮，離開這座困禁她們半生的華麗囚籠。

    出宮的這四位皇貴太妃、太妃，不算是先帝遺留下來的眾妃中活的最長壽的，但一直是最自由的。皇家的長公主原本就比皇子要自由尊貴，身為公主之母，她們的待遇可想而知。

    先帝一生不是貪慕好色的性子，後宮嬪妃並不算多。從五品以下無子的年輕宮妃，由太後做主放出宮去，自由婚嫁。

    從五品位上的兩個太貴人，被送去皇家庵堂感業寺出家為尼。她們二人，一人是早殤的二公主的生母趙太貴人，一位是得罪過太後不懂規矩的靜太貴人。

    而有子的太嬪太儀共六人，隨著太後搬入了永壽宮，居住在了永壽宮的側殿。她們分別是五、七、八、九皇子的養母以及九、十皇女的生母、養母。其中五皇子被拘禁，養母和太貴儀無處可去，也留在了宮中。

    新帝年幼，沒有後宮宮妃，太後朝中事務繁忙，遂命和太貴儀打理後宮，負責打點一眾皇子皇女和宮裏隻剩下幾個老太嬪太儀的瑣事。

    四月初八，佛誕日，攝政王和大長公主的生辰。太後在瑤光殿為兒女舉辦了晚宴，皇帝親自到場為兄長和長姐祝賀。太後看著兒女和睦，皇帝和攝政王兄弟和樂，多引了幾杯桃花釀，有些微醺，先行回宮歇息。

    路過禦花園，透過點點星光，看到梨樹上開滿的白色嬌豔梨花，發了半晌呆，又繞去她為貴妃時的寢宮瑤華宮坐了很久，才回了永壽宮。

    次日下朝後，太後和攝政王在養心殿批閱奏折，接見了昆桑的陳慰使。昆桑陳慰使在建安元年的正月就來到了大梁。先是參加的先帝的葬禮，代替昆桑大汗替先帝吊孝，後來又見證了新帝登基和太後的冊封大典。

    因為大閼氏生日在四月，太後不舍得多年未見的長女，又命他們一行人多留了一個月。眼下大閼氏生日已過，他們也是時候返程回昆桑了。

    太後按下不舍，同意了陳慰使的辭行。

    當日午後，太後在永壽宮用過午膳，歇過午覺後，等來了大長公主慕靜涵。

    慕靜涵身著一身昆桑重大節日慶典才穿的禮服，帶著自己的長女離離居次(公主）親自來向母後辭行。

    五歲不到的離離居次，紮著一頭小辮子，這個草原上最尊貴的小姑娘，有著一雙酷似她額吉（母親）的眼睛。笑起來像一隻狡黠的小狐狸，眼睛水汪汪的像含著桃花綻放。而她額吉的眼睛跟她那嘎其哦伯各（外祖父，指先帝）如出一轍，是以對於這個外孫女，太後是喜愛的。

    “那嘎其額麽個（外祖母），舜華給您帶了漂亮的花，您瞧，花兒看的多好看啊，您不要不開心了。”離離舉著一個龍膽鐵口花瓶，朝著太後笑道。

    居次小名舜華，是她額吉親自取得。

    舜華就是草原上最常見最絢爛的木槿花，而這話小花一出生，確實很得她阿爸喜愛，赫都親自為她取名離離，奉為草原榮光。離離居次在昆桑王子和王女中最得赫都寵愛，比她嫡出的弟弟還要得寵。

    慕靜涵於熙嘉二十四年八月離開京城，遠嫁昆桑。十月到達昆桑王城，與赫都舉行大婚。婚後第二個月，就懷上了離離居次。離離居次生於熙嘉二十五年七月，赫都並未因為她是女兒而不喜大閼氏，反而處處寵著幺女。

    兩年後，大閼氏慕氏第二次有孕，於熙嘉二十八年五月誕下她的長子。先帝駕崩，為親女的她回大梁奔喪，把不滿三歲的兒子托付給了郝宿王莫庫夫婦。莫庫當年被赫都親自救回，一直跟在赫都身邊，得赫都信任，一路做到了掌可汗庭衛戍，有權召集貴人議會傳達單於詔書的郝宿王。他的夫人也是大梁人，是大閼氏母妃的義妹，自幼照料大閼氏長大，後被大閼氏嫁給了莫庫，用以攏絡時為昆桑左使的莫庫。

    大閼氏帶著離離居次千裏奔喪，自然不放心兒子的安全，比起赫都可汗，郝宿王莫庫夫婦才更得她信任。

    離離居次小嘴像抹了蜜一樣，圍著她那嘎其額麽個說好聽的。十娘把小外孫女抱在懷裏，微笑著逗弄她。

    昭嘉太後還很年輕，隻有三十四歲，澤王成婚後五年無子。被關在宗人府的幾個皇子倒是孩子生了不少，但總歸不是親生的。除了幾個皇子所出的女兒被太後下旨接出來令和太貴儀撫養外，其餘人還是在宗人府被圈禁。

    離離居次可以說是太後的第一個孫子輩的姑娘，自然對她寵溺異常。連十皇子碰上這個小外甥女，都得退避三舍。

    十娘跟離離居次玩的開心，直到小姑娘想把花瓶裏的梨花插入太後的發尖，太後才才抬手阻止。對上小姑娘不解的目光，黯然一笑，卻堅決的拒絕了外孫女的想法。最後還是慕靜涵哄著了女兒，由太後身邊的大宮女帶著離離居次到偏殿去玩。

    慕靜涵看一眼手中拿著梨花花枝的母後，想到方才女兒惹的太後不高興的舉動，心裏歎息，她父皇活著的時候，她母妃就不喜歡梨花，如今對著梨花還是又愛又恨。就想一個心結，打不開，放不下。

    太後看到女兒擔憂的目光，忙撇開手中的花枝，收斂起心頭的難過，關切的問起女兒回程的安排。

    “女兒想著，明日就出京回昆桑。”看到母後不舍得眼神，忙笑著勸道，“阿稚年幼，女兒不放心他一人。雖然有阿舅照料，但總歸我這個做人額吉離開太久不好。”

    “赫都對你如何？他王帳中的女人可還安分？”十娘看到女兒眼中的不自然，不由動怒，“你六弟是皇帝，三哥是攝政王，你是大梁的大長公主，是赫都他親自求娶的大閼氏，拿出你的氣勢來。本宮看誰敢不要命！”

    “母後息怒，女兒自然知道兄弟們和母後會為我做主。可本宮不光是他赫都的大閼氏，還是昆桑的王後，是昆桑子民的王後。他身邊的女人女兒從未怕過，可她們身後的勢力，輕易動不得，還需徐徐圖之。本宮有子有女，慢慢謀劃，總能達成所願。”

    “你啊，放著好好的公主不做，非要去跟那麽多人爭奪。看看你五姐和六姐，那公主款擺的，誰敢不聽話？”

    “阿娘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慕靜涵一頓，“六弟是個孝順的，母後的好日子還在後頭。”願如母後，站在權利的巔峰。

    “有事記得托人給母後送信，母後總會幫你。”十娘再次叮囑道。

    “阿娘，靜涵就要走了。就把這物件給您留下，當作念想吧。”慕靜涵從寬大的袖子裏掏出一根雕刻著梨花的白玉簪，放入太後手中。

    “這不是……”十娘看著手心的簪子，眼神充滿著懷念。

    “這是女兒出嫁的時候，從您手裏討來的。就是那根父皇賞賜跟您，您又佩戴了多年的梨花簪。現下女兒完璧歸趙。”

    “昨日，您去了耀華宮，舜華看到了你傷心。”慕靜涵把白玉梨花簪插入太後的鬢發中，“女兒覺得您會喜歡它。”

    “你這丫頭，明知道母妃喜歡的是梅花啊！”對著先帝講不來悶在心裏多少年的話，對著那雙酷似先帝的眼睛就那樣自然而然的說了出來。

    “阿娘，您知道我喜歡梨花吧？”慕靜涵問道，她在宮中長大，母妃得先帝恩寵，見到最多的就是梨花。

    梨花的花期在每年四月到五月，不是多麽名貴的花。可愣是被睿帝弄的滿宮聞名，隻是因為睿帝說杜氏愛梨花。

    先帝為討美人歡心，在宮中禦花園旁特意建了溫室，培育梨花。宮中的巧匠甚至嫁接出了□□雙色梨花，隻為瑤華宮中一年四季都有梨花綻放。

    睿帝去後，太後一直病著，看著梨花說不出的難受，皇帝忙命宮人停止了培育。宮中人都說，太後是睹物思人才會心中鬱結，隻有慕靜涵遠遠的瞧著，覺得她母妃就是單純的厭惡梨花，卻又舍不得完全拋棄梨花。不然花季在四月的梨樹，如何還能在禦花園存活下來？

    “你跟你父皇一樣，明明是舞刀弄槍殺伐決斷的性子，偏偏喜歡這嬌滴滴的花兒。”

    “阿娘，你知道麽？赫都總喜歡送我木槿花，一開始我並不理解他的做法。他說他打探過知道我喜歡的是梨花，但還是喜歡送我木槿花。直到舜華出生，我才知道，他喜歡送我木槿花，是因為我初到草原的時候，幾近枯榮的木槿花又開花了。他覺得我就是給他，給昆桑帶去希望和光彩的木槿花。所以我才會給離離取名舜華。”

    “離離的名字取得很好，有她阿爸和你這個額吉在，她這個居次就能活得肆意。”十娘難得誇了女婿一句，為著他對外孫女的用心。

    “阿娘，你跟阿爹初次相遇是什麽時候？”

    十娘難得開口，“阿娘記得在關雎宮，你母後的宮中，你父皇壓根連正臉都沒瞧見本宮。可你父皇說是在禦花園中中的梨花樹下。”隨即失笑，慕雲瀾怎麽會是赫都呢？他喜歡梨花，不過是因為歐陽蕊馨喜歡罷了。

    而且他們在宮中初次相遇，是在黎氏刁難她們幾個表姊妹時。當時他躲在一棵樹後看熱鬧，以後沒有人發現他。

    她當年跟著她繼母學五禽戲，耳聰目明，早已發現了他玄色衣裳的下擺，在宮裏著玄色帶著金色線的青年男子，初了皇帝還能有誰？而她也清楚的記得，他躲在的是一顆海棠樹後。

    “阿娘，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慕靜涵想了想，還是把當初曾經答應過先帝的諾言打破，“阿爹說，他在您幼年曾經見過您。”

    十娘手裏的茶盞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她一生被困在宮中，不曾出過幾回遠門。數的清的幾次都是有兩次都是在入宮為妃後，一次是跟著皇帝南巡去南鑼，一次是孝誠皇後病重去洛城。唯獨有一次，是在入宮不認識皇帝前。且那次在外逗留了三年。

    她翻騰出幼時去南山避禍，為母守孝時的記憶。卻發覺許是年代久遠，竟然想不出她與他是何時相見過？

    “他還說什麽？”終其一生，他都沒有告訴她實話，走後還不讓人安生，要去猜測他的用意。

    “他隻說在梨花樹下見過您彈奏月琴，琴聲很難聽，但是梨花落在您的琴弦上，很美。”

    十娘模模糊糊的想起，當年在南山，她隻有一次在山上的涼亭中彈奏，還被身邊的侍書勸阻。可尋遍記憶深處，依然沒有他的身影。

    她永遠不會知道，當年十七歲的睿帝，因為厭煩母後皇太後為他舉辦的選秀，偷偷溜出宮，來南山為親母上香，恰巧在暗處碰到了才七歲的她。她的一雙眼睛像極了元後，卻又比元後更令人過目不忘。那雙眼睛裏，不隻有淡淡的悲傷，還有著生機活力，讓人想給她幸福。

    “阿娘，我想他是真的愛過您。”慕靜涵撿起地上的花枝，折了一朵最俏麗嬌嫩的白色梨花，別在了母親的發間，與白玉梨花簪交相輝映，“他喜歡您戴著它，您該走出來了。”

    窮其一生，昭嘉皇太後都不知道她和睿帝真正相遇的時刻。但昆桑大閼氏辭別故土後，太後又重新喜歡上了梨花。她生前所住的永壽宮，一年四季都插著梨花，飄滿了梨花的香甜氣息。

    她那根白玉梨花簪一戴就是三十六年，直到她去世，都未取下，一直隨著她進入地宮，安眠在睿帝孝陵西側的壽西陵。

    當然，距離昭嘉皇太後入葬地宮還很漫長，我們不妨跟著那隻梨花簪來看看，皇太後悠閑的含飴弄孫時光。

    建安八年，二月初二，一大早，永壽宮中忙忙碌碌。十娘親自去永壽宮的小廚房動手，要做長壽麵給兒子吃。

    今兒是皇帝慕靖的生辰，他出生在龍抬頭這一天。晚宴依然在瑤光殿進行，但這白日，太後的兒女都會來太後宮中為皇帝慶賀。

    最早來到永壽宮的，不是掌管後宮的皇後，也不是住在皇子所的十皇子，而是從宮外澤王府趕來的澤王妃桑梓宸。

    澤親王在去年皇帝大婚後，就還政於帝。並上書表示這些年操勞，想離開玉京靜養。皇帝忌憚澤親王手裏的皇家暗衛再三挽留，而澤親王為打消皇弟的猜忌，把暗衛盡數交到皇帝手中，隻一心求去。

    垂簾聽政多年的皇太後自然知道他們兄弟私下的摩擦，在還政於帝前下了最後一道聖旨，命澤親王留京出任宗人府宗正一職。卸下攝政王兄之職的澤親王才最終同意留京，他掌管著皇家宗室事務，平日並不上朝參政。可先帝熙嘉年間被圈禁的皇子，大多有了不少子嗣，需要他去安排，是以這段日子他過得並不清閑。

    澤王妃為了替澤王盡孝心，同時也是打消皇帝的猜忌，遂早早的就挺著五個月的身子進宮了。

    她進宮後想進廚房幫忙，自然被太後和太後身邊伺候的人攔住。她現在可金貴的很，不能有一點差池。

    澤王攝政時權傾朝野，快到而立之年，膝下卻一直無子，這也是保皇派大臣對澤王放心不少的原因。

    澤王子嗣上艱難，自熙嘉二十五年成婚後，一直無子，直到建安四年，澤王妃才有了身孕。

    兩人成婚八年來，終於盼來了第一個孩子。建安五年五月初五，澤王妃生下了瓊華郡主。夫婦兩人以為再有子嗣也要很久，沒承想，澤王還政於帝後，在建安七年十月，王妃再次查出有孕兩月。

    再次有孕的王妃成了最金貴的人，太後怕瓊華郡主年齡小，衝撞了王妃，把郡主接進宮撫養。

    澤王妃是個愛女如命的，自肚子的孩子滿三個月穩妥後，就時常入宮陪伴太後，探望女兒。

    皇帝原本就被這個皇嫂比他皇兄還親近，自然賞賜了許多補品給澤王妃。皇帝生辰，作為長嫂，澤王妃於情於理都得過來。

    說起來，皇帝年少還沒被先帝親自教養的時候，一直是被澤王帶在身邊。澤王妃一定程度上想母親一樣教養他，因為當時太後身邊還有個更小的十皇子在。澤王妃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把弟弟當作孩子在帶，自然跟皇帝感情深厚。

    同樣愛黏著澤王妃的，還有十皇子。十皇子五歲不到，父皇就去世了。太後忙著垂簾問政，十皇子自然也是給澤王妃帶的。

    澤王妃也不強求，命人把她帶來的千層酥、雲片糕和小巧精致的壽桃拿去小廚房上蒸籠。她一早料到太後宮中的這陣仗，早在王府中就做了準備。

    宮人們抿著嘴直笑，怪不得皇上尊敬澤王妃，這巴巴的把皇帝當小孩兒送糕點的，可不是誰都敢做的。

    第二個來永壽宮的是八公主靜玥，她在建安四年嫁到了太後的外家陸家。嫁的是長房嫡孫，陸家八郎是個美男子。為人最是周全，曾經在靜玥靜姍聯手在京中闖禍時，他幫著還是皇女的慕靜玥解圍過。靜玥性子跳脫，為人又最是通透，不愛那些彎彎繞繞，跟她的兄弟和姐姐不同，也不愛權勢。陸八郎是幼子，尚主也影響不到家族，是以兩人成婚後倒也過得愜意。

    靜玥出嫁後的第二年，就得了個兒子，跟瓊華郡主差不多的年級。今兒入宮自然帶著兒子一同前來，倒是駙馬是外男，不好入內覲見。隻能等晚上上瑤光殿去恭祝皇帝壽辰。

    靜玥把兒子打分去偏殿叫瓊華郡主起床，小姑娘昨日跟著她皇帝叔叔一起練騎馬射箭，晚上回來就一直喊疼，今兒自然早起不來。

    靜玥自然坐在一旁陪著三嫂說話，她嫁在京中，又有其他公主姊妹相伴，平日裏生活自然不會無趣。跟她三哥府上走得也近，姑嫂兩感情還算融洽。

    姑嫂倆真說著話，就聽到宮人唱到“皇後娘娘駕到。”

    二人忙起身向皇後行禮。皇後親自上前扶起澤王妃，乖乖，誰敢讓這位行禮。皇帝都說她肚子大了，不用行禮的。

    作為皇後，她自然知道自己的丈夫對這位嫂子有多在意。比對著母後還緊張，她自然也要好好敬重。

    皇後出身簪纓世家，家裏世代為官，雖然不算多顯赫，但這謀略稟性都是好的。太後和澤王幾年前就開始替皇帝物色皇後的人選，細細的選了三年，才最終定下來了現在的皇後。

    皇後進宮快一年了，還沒有身孕，明年就是皇帝登基後第一年大選，自然有些急。往日裏澤王妃進宮，她也多是放下手中的事務，來永壽宮盡孝。她聽老人說，多親近懷孕的人，能帶來好運氣。妯娌兩個也有幾分交情。

    最後一撥人同時進來，身後伺候的人就跟了一堆，烏央央的一片。原是皇帝帶著澤王和十皇子一同前來。

    說來也巧，今兒澤王進宮回事，十皇子聽說了就鬧著找他三哥找到了養心殿。皇帝攜著哥哥拎著弟弟一起回家找娘。

    十娘從小廚房出來，就被瓊華郡主和陸家風哥兒兩人拉住，一邊一個，扶著十娘入席就坐。

    慕遙從袖子裏摸出瓶昆桑進貢的葡糖酒，十皇子忙吩咐人取了夜光杯來。慕遙為皇帝和母後各斟了一杯酒，剩下的就是十皇子的事了。坐在地除了兩個小孩子，都是他的長輩。

    慕忠為嫂子姐姐斟滿酒，又命人外甥、外甥女上了牛/乳。皇帝帶著眾人對十娘舉杯，“朕帶著兄弟嫂子姐姐以及外甥們謝父皇母後生養之恩。”

    眾人把酒倒入地下，才滿含著喜悅飲下這第二杯異域美酒。第三杯卻是十娘親自到了對著皇帝舉杯，“母後祝皇帝身體安康，繼承你父皇的遺誌，帶著咱們大梁走向昌盛。”

    言罷，一口飲進，皇帝陪著喝了這一杯。

    “臣代天下百姓敬皇上，祝皇上命如南山石，四體康且直。盛世千齡合，宗工四海瞻。”

    “好，好，好，‘盛世千齡合，宗工四海瞻’，那就借三哥吉言，朕定不負父皇和三哥的囑托。”

    眾人同飲完這一杯，“盛世千齡合，宗工四海瞻”也是他們共同的心願，但願大梁四海升平，繁榮綿長。

    席間氣氛很好，兒女孝順和睦，將來還會兒孫繞膝，大梁也會開創又一個創世。

    她對上供桌上插著□□二色梨花的龍口鐵膽瓶，在微醺中，仿佛又看到那個玄衣挑眉拿著一束梨花笑得令人目眩神秘的男人。

    她舉著酒杯，無聲的笑了，此時當真是“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日剩把白梨照，猶恐相逢是夢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