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外星球真可怕
    這是一個過去的夢境。
    天上飄下了血紅色的雨點,  黑黝黝的高塔直指無光的穹頂。
    這是窮苦人的墳場，上層貴族們的遊樂場。這是以無數工人生命與淚水凝聚而成的城市。血雨之下，是數不清的鑄造工坊，精煉廠和船塢。這個世界曾是有名的工業行星,  如今原本取之不盡的資源正日漸枯竭。星球在緩慢地死去,  大部分植物和動物都已經滅絕。每日從天而降的血紅雨滴飽含著過量的輻射,  腐蝕著地上的一切生命。
    深坑之地,  是這個世界的名字。
    一個男孩知道自己即將死去。
    至少有三把槍已經對準了他的腦袋。隻要對方有一人扣下扳機,  他就會斃命當場。
    他即將死去。但奇怪的是，男孩能感覺到自己平緩的心跳，以及那絲毫不亂的呼吸，就仿佛對方不曾拿著致命的凶器對著他。此刻,  他正被幾個裝備精良身穿製服的人團團圍住，對方是治安衛兵,  或者是法務部的探員，他對他們的身份並不關心。
    因為，他很快就要死了。
    他被強製壓在地上,  他的手腳被牢牢按住。他的臉上波瀾不驚，這樣的死亡,  應該隻是一個瞬間的事。
    他聽到了對方手指扣動武器的輕微聲響。然後，死亡的腳步被中止了。
    一個聲音從衛兵背後響起。
    “是他嗎？”
    “是他,  大人。”
    男孩從未聽過衛兵的聲音這樣的卑躬屈膝，那恨不得跪拜的腔調讓他忍不住在心底發笑。而後一個高大的人影從衛兵之中走了出來。
    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夢境。時至今日,  他隻記得那明亮的光映入了自己的眼簾。深坑之地隻有迷霧和血雨,  他從來不曾生活在日光照耀之下,  但在那一刻,  他產生了一種被恒星照射的眩暈感。
    那個人影的聲音很輕柔,  富有權威卻不傲慢，“說說你都幹了什麽？”
    男孩回答道：“我殺了鴉麵具。”（注：深坑之地上層貴族以佩戴鴉麵具為時髦）
    “塔根一直有護衛在旁。”
    他抬起頭，浸漫鮮血的黑發下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他總會有一個人的時候。他去找那個歌手時會把他的護衛留在外麵。要找機會並不難。我不過是等了整整七天。”
    男孩握住了拳頭，他的呼吸急促了幾分，聲音也異常嘶啞，“他該死！他殺了很多鑄造工，隻為了取樂消遣。他把嘎利特和瑪多娜當做玩具扔去喂了蝠翼獸，因為她們的眼神不夠恭敬，他該死！”
    “很遺憾，塔根沒有死，你的刺殺失敗了。”這個聲音不疾不徐，不帶任何嘲諷。
    “這不可能！”
    “你低估了一個貴族的能力，因為你的魯莽之舉，你的那些工友們將會麵臨比做蝠翼獸飼料更慘的命運。”
    男孩的瞳孔頓時收縮，熊熊燃燒的狂怒在他胸中翻滾，“你騙——”
    “處理罪人有很多種方法。”那個聲音平靜地說道，“而你可以選擇更好的道路。”
    他抬眼望向他。那漫天飄散的血色之雨尚未觸碰到那個人就四散彈開，形成了奇妙的星輝。這是男孩在那段無盡黑暗生涯中看到的最美麗的光芒，也將在漫長的以後銘刻在他記憶深處。而後，他看見了銀河中最令人恐懼的標誌：監督之眼的紋章。
    男孩顫栗著，血雨衝刷著他髒汙的黑發，他的嘴巴因激動而無聲地翕動，此刻，他已經知曉了他未來的命運。
    “鯊牙，起來吧。”曼斯菲爾德說道。
    希望鄉的救世英雄，偉大的破軍者，洛薩的摯友，行星亞薩之心的唯一所有者，監督之眼某編外人員的友人——劉星泉正在查看自己的農場。
    他打開了白金之星（黏菌劉星泉）發給他的農場報告。
    他從前幾次報告裏得知，他可愛的塔司球們狀態都很平穩，那三隻初生的小塔司球已經從粉紅小團子變成了三個蹦蹦跳跳的白毛團子，終日在牧場裏你追我趕地玩耍。而強製婚配的阿珍與阿強證實了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天天被暴打的阿強終究還是沒有討得阿珍的歡心。阿珍現在更喜歡和那三個小白毛團子一起玩耍，考慮到這三個小白毛團子都是公的，阿珍的另一半在不久的未來也不是沒有希望。
    除了一開始賽奧事件帶來的損失外，塔司球們目前已經適應了農場——亞薩之心的自然環境。
    看著這些蹦蹦跳跳的長腳白球團子，劉星泉在滿心歡喜之餘也在心裏計劃起接下來新一批塔司球采購計劃。
    現在他的塔司球們處於誇張的公母不對等的狀況，第一批新生代全都是公的。以劉星泉這樣的養殖新手來看，讓農場裏僅剩的兩隻母塔司球承擔起以後的繁衍增殖重任顯然不太可行。他得再購買四隻，不，八隻甚至更多，這樣才能保證以後的順利繁殖。
    但在擴充養殖規模之前，眼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塔司球的味道。一想起上次在奇跡港吃的那餐塔司球，劉星泉的口腔就溢滿了回味的口水。自吃了那餐以後，他在家裏吃的牛雞豬等肉都不香了。明明媽媽燒的這些肉也都很美味，可是和塔司球比起來，的確是有強烈的口感落差。
    現在他的塔司球們正在茁壯成長，就是不知道在亞薩之心的水土洗禮下味道會如何。作為塔司球農場主，他還是得找個機會親自嚐一嚐。然而，在目睹塔司球這些團子在視頻裏蹦蹦跳跳的快樂場景後，劉星泉又萌生了一種不忍心的負罪感。
    食材長得太可愛就是在犯規，他暗想。
    他翻開了《關於塔司球飼養的500條指南》，這是他從星網上購買的飼養技術書籍。閱讀了這本書劉星泉才發現，塔司球是一種飼養要求極高的嬌貴小生物，堪稱星際養殖界的小貴族，它們對飼養環境的溫度，濕度，空間和飲食都有頗為精致的要求。像地球養雞場那種大規模養塔司球是不可行的，養殖空間太小會讓塔司球憂鬱致死，飲食不合口味它們也會憂鬱致死，溫度太高會讓它們發熱致死，溫度太低它們會恐慌致死，濕度太高它們會憤怒而死。就算這些條件都滿足，但也很有可能會因為其他什麽事讓它們心情不好，大多時候雖然不會導致死亡但會讓它們的肉質變得極難入口。簡而言之，它們很難伺候，養殖成本很高，這就是它們雖然是一種廣為人所知的美食但價格居高不下的原因。
    劉星泉在認真閱讀了相關資料後才對自己到底養了一群什麽樣的麻煩小東西有所認知。幸運的是，正如顏真所說，他在這顆星球上選的地點竟然恰好符合塔司球的生存環境。作為一球之主他也完全不用擔心空間，養這些小東西是妥妥的充裕，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冥冥之中特意為他的願望準備的一般。
    他在心中又感謝了一番洛薩，低頭繼續查閱起飼養指南。前一次白金之星的報告提到了一個信息，讓劉星泉有些在意，那就是其中一個小塔司球的身上長了一點奇怪的綠蘚。看起來這個小塔司球健康無礙，但白金之星查閱了資料也未找出原因，隻得用常規藥物給這個小塔司球做了滅殺病毒處理。劉星泉一直把這事放在心中，沒事就上星網搜查相關資料。前麵他還找了幾個相似的病例整理了一下發給了白金之星。
    如今一晃又過了一個月，劉星泉尋思著白金之星應該要給他發新的報告了。
    在他日日翹首以盼中，這天下午，白金之星發來了新的報告。
    是壞消息。
    那個小塔司球身上的綠蘚沒有消退，反而擴散至全身，現在這隻小塔司球從白毛團子變成了綠藻團。曆經了兩天的精神不振和食欲消退後，蓓蓓的長子，這隻小塔司球死了。而這僅僅隻是最小的問題。
    在一夜之間，牧場被這種綠蘚給覆蓋了。所有的牧草和農作物全都黏上了這種細小的綠蘚，就像是披上了一層綠色的浮塵。肉眼可見的是，牧草和農作物都在逐漸枯萎。除了植物之外，所有的機械和房屋也沒有幸免。
    在白金之星發來的圖像報告中，眼前的景象比上次的賽奧事件更觸目驚心。劉星泉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這種不詳的死氣沉沉的怪異之蘚。他的農場像是被一層厚厚的綠雪所覆蓋，當風吹過時，就像是掀起了一層綠色的薄霧。
    “這是什麽啊？”劉星泉喃喃自語。
    錄像裏穿著防護服的白金之星對他展示了顯微鏡下的綠蘚，這是一種蛛網結構的團狀微生物。在顯微鏡放大的視頻圖像裏，細小的綠蘚們正在以驚人的速度不斷增殖。在短短半分鍾內就能長出5mm厚的綠蘚群。
    “它們的繁殖速度太快了，我無法清除它們。”伴隨著白金之星的話語，立體影像中演示了一段機械噴灑藥物的畫麵，最高等級的強效除草劑噴上去後，綠蘚迅速灰化，可在數秒後新生的綠蘚就填補了原來綠蘚死亡產生的空缺。
    白金之星嚐試了很多方法，用吸塵機械吸入清掃，用強酸腐蝕，用火燒物理清除，但全部敗在了這不明綠蘚誇張的繁殖速度上。最可怕的是，一旦這些綠蘚在機械等工具上快速繁殖，它們會直接侵入機械內部阻礙運作，之後沒多久這些機械也基本宣布報廢。
    在這段影像發送之前，白金之星將剩下的塔司球們全部遷移進了室內養殖場。
    因為有前次賽奧事件的經驗，這個室內養殖場內部有自循環係統，能夠做到在一年內完全與外界隔絕。因為白金之星將那隻被綠蘚汙染的小塔司球及時隔離處置，他的快速反應讓剩下的幾個塔司球得以幸免於難。不過由於室內養殖場空間變小的關係，阿珍不得不又和阿強共處一室，它每日都在暴打黏黏糊糊貼過來的阿強。
    聽到這唯一的好消息，劉星泉苦笑著鬆了一口氣。
    從白金之星提供的信息來看，室內養殖場在一年內不會被外界汙染，現有儲存飼料供給大約能維持這個星球的120個自轉時間，相當於地球的一個季度。
    也就是說，劉星泉必須要在這段時間內解決綠蘚入侵事件。
    後續的圖像信息顯示，除了這座農場之外，這種高速繁殖的綠蘚已經遍及了周邊整個草原。白金之星不確定這場速度驚人的綠蘚浪潮的波及範圍究竟有多大，但從現在農場的狀態來看，這已經是非常誇張的生態失衡災難了。
    “我和塔司球們將在室內養殖場等待您的救援。”這是白金之星留給他的最後一句話。
    “……”
    良久無語後，希望鄉的救世英雄，偉大的破軍者，洛薩的摯友，行星亞薩之心的唯一所有者，劉星泉大聲喊道：“外星球實在是太可怕了！！”
    而後，他立刻想起了自己另外一個重要身份——他是監督之眼某位編外人員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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