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澤金號的船員們
    費麗斯收攏鞘翅,  深深低下頭，“陛下，恕屬下支援來遲。”
    “黑盒會謀劃至此,  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女王回答道,  她看著腳下泥濘的屍塊血肉,  那都是她的子民。這亦是她的罪孽。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哀傷。
    “他們是誰？”她看向前方問道。
    看起來，這些誤入的異星人巧好救了他們。
    費麗斯衛隊長疑惑地看著大呼小叫地跑向他們的那群人,  “他們是異星人。等一下，那位是……”她認出了最後一人，“他是23兵團的……”
    女王說：“他是23兵團189聯隊的掌印官瑞泰斯。”女王的記憶力卓越超群，就算是很久以前見過的微不足道的臣民，她也能記住對方的名字。
    轟隆。
    他們身後的登陸艇被灼目的火焰所吞噬。氣浪吹來,  這幾個人連滾帶爬地跑到了女王等人的眼前，費麗斯手持武器擋在了女王的身前。
    他們當中的瑞泰斯立刻跪下，他的語氣充滿敬意,  “陛下。”
    “陛下？這是西宜奇女王？？？”他身後幾個異星人一起瞪大了眼睛。
    此時的女王渾身上下沾滿了血汙，她的披風已經在戰鬥中被撕爛，她損壞的胸甲露出了內部結構，但女王仍舊保持了高貴的風姿與威儀。
    “你們為何會在此？”
    在一番簡短的交談後,  女王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事態的發展與她所能設想的最惡劣情況幾乎一樣。
    “網絡通訊全部都廢了。我們聯係不上任何有關單位。”
    “在網絡中斷之前有訊息說西宜奇人殺了賽狄人的外交部長。”
    “現在空港一片混亂。”“是軌道上的賽狄人開火挑起了事端。”
    “西宜奇軍方正在開火還擊。”
    但女王沒有露出一絲驚惶與動搖，她表示已經知曉,  “賽狄人也是這場陰謀的棋子。”
    “什麽？”
    “這是黑盒會故意製造的慘劇。為了讓我們兩族人陷入一場惡意的戰爭。”
    “黑盒會？？”不僅僅是在場的禁軍，劉關張三兄弟和菲都震驚不已。對於大部分銀河公民來說，黑盒會就是虛無縹緲的都市傳聞。眼下被卷入這種關係到星際種族的政治鬥爭,  他們實在是有些始料未及。
    尹染低聲說：“竟然是那些家夥……”
    “陛下應當立即返回西宜奇主持大局！！”費麗斯說,  這是明擺在眼前的現實,  在這種亂局裏也隻有女王陛下能阻攔這瘋狂的走向。
    一個禁軍拿起通訊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到內裏的嘶嘶噪音，無數的亂碼與此起彼伏的電流夾雜在一起，“我從剛才就在嚐試，可是現在通訊全都廢了，根本聯係不上外麵。”
    “我們應該立刻返航。”
    “現在行不通。”瑞泰斯打斷了禁軍，“西宜奇的軌道防禦係統已被黑盒會控製。隻要一升到瑰多衛二的上空，馬上就會變成集火的靶子。我們剛才也因為在半空被擊中才不得不緊急迫降。”
    “你確定軌道防禦係統被黑盒會控製了？”費麗斯衛隊長有些惱火地嗬斥道，“你要為這話負責！我們西宜奇的安保係統怎麽可能會這麽輕易被人給……”
    女王說：“看看地上的屍體，費麗斯，之前你能想象我的子民會來行刺我嗎？看看他們，這些死者中說不定還有你認識的人。艾謝爾昨日對我說，黑盒會已經在我們的西宜奇謀劃了很久很久，他們的滲透遠超你想象。在黑盒會的古怪科技麵前，你必須丟開所有常識。”
    費麗斯低下了頭。
    女王又轉頭看向瑞泰斯，“瑞泰斯，你們的出現很及時。告訴我，你們的目的是瑰多衛二的指揮塔嗎？”
    “是的，陛下。”被女王的敏銳所震動，瑞泰斯的臉上出現了欽佩的神情，他恭敬地回答道，“指揮塔內的控製台可以重啟軌道防禦係統，重新建立鏈接。”
    他的話音剛落，一道劇烈的轟隆悶響在天空震動。軌道上的事故仍在近一步擴大，賽狄軍方也在這場混亂中，在黑盒會刻意營造的氛圍之下，他們很可能已經認為遭遇西宜奇攻擊而開火反擊。
    “這是一場荒謬的悲劇，無論是西宜奇人，還是賽狄人，都不能再讓事態加劇了。”女王繃緊了聲音：“我不能留在這裏，我必須要返回西宜奇阻止所有的紛爭。”
    “現在回去隻會正中黑盒會的下懷。”瑞泰斯說，“陛下，請讓我們前去指揮塔重啟防禦係統。”
    “但那裏已經被叛軍占領了。”女王說，“憑我們現在這點人，絕無可能攻下指揮塔。”
    “陛下，我有一個想法。”瑞泰斯說。
    “什麽？”
    “我們這裏有一位享譽銀河的盜竊專家。”瑞泰斯說，“尹染女士。”
    所有的眼睛轉向了她。
    尹染重重地呻△吟了一聲。
    尹染很想對這群人說她已經退休了，目前她隻是一個清清白白普普通通來旅遊的路人。當然這些廢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女王的“我聽過八爪蜘蛛尹染的名號，無所不能的星際犯罪大師，真是久聞大名”給堵了回去。
    無所不能？你以為我是怎麽和這群船員在一起的？她幹笑了笑，對他們說她的能力實在是有限，“被重兵包圍的指揮塔，他們連女王都敢殺，你們憑什麽覺得我能去重啟？”還沒等這句話說完，燃燒的冰雹從空中襲來，費麗斯尖叫著讓大家後退。
    等他們剛剛散開，地麵就被巨大的撞擊所撕裂。一個禁軍直接被震飛，另一個禁軍被碎片削去了一個節肢，藍綠色的液體噴湧四濺。
    “走！！走！！快走！”費麗斯喊道。
    尹染很快就意識到，事實很明顯——那就是如果他們再繼續停留在瑰多衛二上，他們這群人的小命恐怕都要不保。
    到了這份上，她也沒什麽其他好選擇的了。
    等他們一行人暫時躲到一處隱蔽防空洞後，尹染終於有機會發表起自己的意見，“那是被重兵包圍的指揮塔！！那可不是什麽隨隨便便就能拿走的東西。”
    “你曾經偷過一顆恒星。”瑞泰斯說。
    “我隻是想辦法製造了一場日食去欺騙當地的土著。”尹染說，“而且我每次幹活都會做好十足的準備，至少該有的道具都會準備好。盜竊是一種藝術，而手段無非是那幾種，轉移視線，誤導和欺騙威嚇，在這其中工具是必不可少的。現在的條件太窘迫了，我又不是什麽神……等一下，也許是個機會。”
    她一邊沉思一邊將目光投向了女王。
    “陛下，請允許我問個問題。”
    “說吧。”
    “陛下您和您的子民之間是有某種聯係的對嗎？我聽說過蟲巢女王對蟲群都會有一種類似信息鏈接的控製。”
    “我和我的子民之間有著天然的基因聯係。但黑盒會對那些叛軍做了某種手腳，我能感覺到我的控製力基本被切斷了。現在的他們和黑盒會的傀儡無異。”
    “他們對外界信息接收還是正常的對嗎？”
    “是，他們的感知器官在正常運作。至少他們能辨別出我的氣味，前赴後繼地前來刺殺我。”女王苦笑道。
    “好。”尹染說，“那就好極了。”
    費麗斯怒道：“你說什麽？”
    “唔，實際上我剛剛有了一個計劃，需要諸位的配合。”
    ……
    ……
    瑰多衛二指揮塔的衛兵們正在監視著四周。現在守衛指揮塔的叛軍在先前已經殺光了指揮塔內沒有接受洗禮的衛兵們，現在的衛兵們都是共同幸福會多年來暗中滲透的忠實信徒。在他們的腦海中，原本崇高的女王已經變成了可憎的擊殺目標，而他們正在為了西宜奇美好未來而戰鬥。
    隻要殺了女王，他們就能離共同幸福會宣稱的無上之海更近一步。為了贏取這殊榮，他們將會不擇手段。一想到此，他們的大腦就會產生一種類似電擊般的興奮感。共同幸福會洗禮了他們，改造了他們，使他們看清了宇宙事相的真正奧秘。
    女王不過是平凡之物，她理解不了銀河的本質，她也理解不了先行者的文明意味著什麽。她隻會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孩子陷入變異的深淵。明明這個星球就擁有曾經立於宇宙頂點的先行者遺產，她卻視若無物。是女王棄絕了他們。她太過膽小，太過平凡，太過卑微。她不配為他們的女王，他們的母親。現在他們遇見了真正值得信賴的神明，他們獲得了真正的信仰。女王不配獲得子民的崇拜，隻有那位白芒神，祂將會帶著所有生命超越死亡，實現最終進化。
    在此之前，女王必須死。
    ……
    ……
    女王的氣味突然湧入，那可憎強烈的刺激性氣味頓時讓這群一心讚頌白芒神的叛軍們躁動不已。
    是她，是她！
    是我們實現銀河福祉的阻礙！是我們必須鏟除的目標！！
    女王出現了，她以一種大大方方的囂張姿態出現在指揮塔的營地邊緣。
    殺了她，殺了她，唯有殺了她，我們才能實現全銀河的福祉。
    衛兵們朝她衝了過去，女王武器的灼熱光束將前麵的叛徒撕成碎片。但叛徒們沒有停下腳步，藍綠色的液體四下飛濺。瞄準，射擊，叛軍的人數和火力足夠碾壓一個沒有控製力的女王。
    女王的氣味又驟然湧入。叛軍們的感官神經嗡嗡作響。
    第二位女王在另一個方向出現了。
    叛軍們如同騷動的蜂群般分出兵力向她撲去。
    在又一個反方向，第三位女王用尖嘯的子彈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
    第四位女王冷靜地用激光槍宣示自己的存在。
    第五位女王拍打著翅膀浮上半空，她的長矛上流轉著能量閃電。
    “女王在這裏，殺了她！”
    “女王就在這裏！！”
    “女王……”
    ……
    ……
    關羽說：“我也想扮演女王。”
    尹染說：“這種氣味偽裝隻能西宜奇人對西宜奇人有效。西宜奇人是用不同的氣味信息來辨別彼此。幸好女王本尊在，我才能夠提取樣本做出足夠可信的信息模擬。陛下的這群禁軍看起來還挺喜歡扮演成他們的君主，跑得也夠快的。”
    劉備說：“現在有十個女王了嗎？”
    “而我將是第十一個。”瑞泰斯將一個圓盤狀的儀器裝備在自己的身上，此刻在西宜奇人的感官係統中，他已經與真正的女王毫無二致。
    “八爪蜘蛛，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唔，在想辦法逃命這件事上我還是會用心的。”尹染說，“監督之眼的大人，你可是要去做誘餌吸引兵力，有什麽遺言要說嗎？”
    瑞泰斯想了想，他轉身對劉備說：“這位格努斯人，等事情結束後，我們找個地方喝杯閃光漿液吧。”他壓低了聲音，“我知道有個僻靜的場所，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
    “你他媽給我滾啊！！”劉備怒道。
    瑞泰斯哈哈大笑地離開了。
    張飛往嘴裏塞了一個東西嘎吱嘎吱地咬了起來，劉備瞪視他。
    張飛繼續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劉備問道：“你在幹什麽？”
    “我在吃泡芙。”
    “為什麽是泡芙！你為什麽在這種時候還能吃泡芙！你哪兒來的泡芙！！”
    “上路的時候給貓貓蟲尼爾姆它們買的，我餓了就吃了。”
    “你沒有其他事可以做了嗎？？”
    關羽說：“大哥，冷靜一下。因為現在看起來我們好像真的沒有其他事可做。”
    “……”
    關羽說的是事實，尹染計劃的第一步便是引開防衛在指揮塔周邊的叛軍。在被黑盒會操控的叛軍腦內，擊殺女王是最優先事項。女王的禁軍衛隊們利用尹染製作的氣味信息道具紛紛化為一個個盜版女王，輪流去吸引分散叛軍兵力。
    劉關張三兄弟雖然很想幫忙，但這種修改感官認知的氣味道具僅能在西宜奇人身上奏效，異星人無法使用。
    在十來個女王的努力下，指揮塔周邊的兵力已經被分散殆盡。
    菲抬起數據板，對尹染點了點頭。
    關羽說：“你現在是要潛入了嗎？我們可以一起進去嗎？”、
    尹染注視著前方，她沒有說話，轉身從張飛的背包裏拿起一個泡芙對著指揮塔的方向扔了過去。
    “啊……等下！”張飛喊道。
    還沒等他的哀嚎完畢，一陣劈裏啪啦的閃電弧光後，半空中的泡芙化作了黑色焦糊塊。
    “是防禦場。”菲皺眉道。
    尹染麵不改色地說道：“如果再向前多走幾步，你們都會在瞬間被電成糊掉的焦肉。”
    “我看到了，你應該找塊石頭。”張飛咕噥道。
    “所以你們都給我在這裏等著。”尹染說，“潛入還是讓專家來。”
    關羽說：“但這真不是送死嗎？”
    “想想我是誰？”尹染說，“我可是八爪蜘蛛。”
    劉備注視著前方，那看似什麽都沒有的空氣中殺機四伏，“你確定你能平安潛入？”張飛跟著說：“而不是變成焦泡芙？”
    尹染擺擺手，向前走去。
    ……
    ……
    在以往的盜竊——尹染定義的浪漫藝術行為中，她其實很不喜歡直接去闖這種層層防護的防禦機關。在她心中，取得目標之物應該是一連串精妙的布局與算計，通過前期偵察營造騙局，通過巧妙的手段轉移視線，甚至利用道具製造足夠熱鬧的混亂，最後再大搖大擺地取走目標，那樣的潛入作戰才能堪稱享受。
    直麵挑戰敵人布下的安保陷阱，那是傻子才做的事。
    但現在她卻隻能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硬闖。
    雖然說是不喜歡如此，但這並不代表尹染沒有挑戰安保陷阱的能力。作為一個專業人士，每一次冒險都像是在鋼絲線上踮腳獨舞，時時麵對千變萬化的緊急形勢對她來說更是日常。
    尹染戴上了目鏡，一條條紅色的絲線在前方縱橫交錯。隻要觸碰一下，她就和那塊泡芙的下場一樣化為焦炭。
    常規布置，她想。
    她縱身一躍，跳入了那無盡殺機的防禦場中。
    她的腳上裝備了特製的能量相位裝置，能夠稍稍將這些紅色射線的位置偏離幾分。雖然隻能偏離一點距離，但對她來說也已足夠能在這原本密集的絲線中遊走。
    這是一場行雲流水的舞蹈，她的每一步都踏在毀滅與生存的邊際，跳躍，旋轉，衝刺，將身體扭轉成不可思議的動作，在呼吸間計算著下一步的走向。她就像是一隻優雅的蜘蛛，在自己的領地上遊弋，風馳電掣卻又悄然無聲。
    這種防禦場雖然常規，但卻設置了複雜的變量。在尹染穿越時，她發覺這些致命的絲線每隔短暫的時間就會隨機改變自己的位置，但這難不倒她，她肢體的反應甚至比她的思維更快。
    一次次生死之間的博弈，一次次死亡之網中的舞蹈。
    最後，她成功地以一個優雅的翻身跳出了這道防禦場。
    但是剛落地，子彈就朝她飛了過來。
    還有叛軍嗎？尹染暗罵一聲，幾顆危險的子彈擦著她的胳膊而過。其中一顆射中了她身旁的地麵，揚起一片塵土。
    尹染翻身跳起，舉槍對著前方掃射。子彈突突突地在金屬裝甲上彈射。一個身形龐大的機器人從灰塵中踏著沉重的步伐走出，它看起來如坦克般堅固。它胸前的槍管開火了。這次的槍彈變成了沉重的轟鳴。
    她滾翻著躲開，身後的牆爆炸了。碎屑與建築碎片到處飛濺，就像是淩厲的爆彈飛雨。她的胳膊被紮進了碎片，她的眼睛被糊住了灰，在模糊的視線中，她能看到灰霧後的油膩閃光。
    憑借著超人的迅捷，尹染扔出了一個電磁彈。在磁力導向下，它牢牢吸附在了機器人的外殼上。很快，劈啪閃爍的電光在機器人外殼的上下遊走，一個個小電漿球嗡嗡直叫。機器人發出了嘶嘶作響的過載警報。“再見吧你！”伴隨著一聲炸雷悶響，機器人終於不再動彈。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花了一會兒恢複正常的呼吸。
    指揮塔就在前麵，她想。
    這次將是她一個人的戰鬥。
    ……
    ……
    澤金號的船員們正在指揮塔前等著她。
    張飛對她揮了揮手：“你來啦。”
    關羽說：“你的臉色看起來很難看。”菲和劉備點點頭。
    尹染瞪著他們。
    她問道：“你們都是怎麽進來的！！！”
    “總之我們進來了。”
    “你們都是怎麽進來的！！”
    “因為泡芙。”張飛說。
    “什麽？”
    “你走了後，尼爾姆從背包裏跑出來哀悼它烤焦的泡芙。”
    “尼爾姆是誰？”
    “斑船長帶上船的一個毛茸茸的小可愛，這些天一直在背包裏沒怎麽出來。”張飛說，“它是宇宙裏最可愛的生物。相信我，你看到它也會被迷倒的。”
    “這和你們進來有什麽關係嗎？”
    “眼看著尼爾姆就要撞上防禦網的時候，一個叛軍看到了它。”
    “這和你們進來有什麽關係嗎？”
    “呃，事情是這樣的。”張飛說，“這個腦袋不清醒的叛軍突然說他願意用一切來交換撫摸尼爾姆。”
    “啊？這不可能！！”
    “於是我們就這麽進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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