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腦侵(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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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南舟這麽一提醒, 李銀航雞皮疙瘩差點直衝天靈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直接將以前吃冒腦花的體驗和當下所處的環境通感了一下。
她疑心自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生脂肪的味道。
連呼吸都變得油膩了起來。
在這樣的心理壓力下,李銀航連呼吸都覺得掏心掏肺地惡心。
這他媽就是精神係攻擊嗎。
再想到那個前所未有的“j”級別的難度, 李銀航第一次覺得自己要不行了。
眼看著李銀航臉一點點漲紅, 江舫搭了一下她的肩膀, 將choker上裝飾用的銀鏈卸了下來, 在她眼前輕輕搖晃,在微薄的光線下, 蕩出一圈圈光暈, 成功吸引了李銀航的注意力。
江舫“你是害怕幽閉空間嗎?”
李銀航努力調整呼吸,促聲回答“不。”
江舫“害怕黑暗?”
李銀航搖頭。
江舫“害怕聲音?”
李銀航“有一點。”
江舫“氣味?”
在和江舫的對話中, 李銀航行將崩裂的心態一點點從懸崖邊緣自行掙紮著爬了回來。
她竭盡全力地用“表達恐懼”來麵對恐懼“嗯。”
江舫的眼神帶著蠱人的溫柔“這裏並沒有什麽氣味。可以放心呼吸。”
眼看著李銀航的呼吸恢複平順, 江舫微笑一下,轉身離開。
幾乎是在轉身的瞬間, 他的笑容就自然隱匿了。
他的溫柔是特供的, 不希望拖後腿的人存在在隊伍中。
問題解決了, 自然也不需要他的溫柔了。
他走到南舟身邊“南老師, 有沒有不舒服?”
此時一隻san值怪物正在左顧右盼, 沒有一點不適的表現“什麽?”
江舫“……沒什麽。”
南舟扭頭望去,看見李銀航的臉色仍是紅白交加, 不由蹙眉“銀航不舒服?”
李銀航努力咽下口腔裏泛濫的酸水“差不多要好了。”
南舟的語氣有點困惑“你為什麽不舒服?”
李銀航滿眼哀怨,被殘餘的反酸味道惡心得淚眼朦朧。
——還不是你說我們在別人的腦袋裏。
在李銀航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不適來源後, 南舟卻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表示理解。
南舟“你覺得惡心,所以你隨時會吐。”
南舟“吐在別人腦袋裏, 是很不禮貌的事情。”
南舟“既然你掌握著惡心別人的主動權, 你為什麽還要不舒服。”
李銀航“……”
李銀航突然覺得自己好了。
南舟式邏輯的效果比江舫的轉移注意力還要拔群。
硬核寬慰過李銀航後, 南舟已經踩著柔軟的髓質地毯, 頂著那無處不在的咀嚼音,來到了中心走廊中的一扇“門”前。
當真正步入這條“走廊”時,南舟才感受到了腳下些微的凹凸與崎嶇。
像是在不平坦的地麵上行走。
而這扇門,應該是具象化的、某種大腦物質的入口?
南舟叩了叩門,禮貌道“有人嗎。”
江舫“……”
他一時不知道是冷寂一片更恐怖,還是有人回應更恐怖。
李銀航總算緩過勁兒來了。
她乖乖站到了南舟身邊,和他一起打量著眼前這扇普通的、表麵宛如覆蓋著白色蛛絲一樣的組織的門。
門縫與地麵存有一點距離,內裏隱隱有光透出。
南舟單膝跪下,看向了門縫內側。
透出的光是五彩的,帶著點幻覺的暈輪,像是日光反射到油彩上的光澤。
南舟輕聲自言自語
“如果我們真的在一個人的頭腦裏……”
“這會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呢。”
和其他兩個人確認過眼神,確定大家都做好準備後,南舟壓下了門把手。
四周的景象陡然一變。
咀嚼的怪音消失了。
他們進來的門也隨著開啟的那一瞬,徹底消失在了他們的身前身後。
一股夾雜著木質和書墨香氣味道的微風拂麵而來。
南舟睜開眼睛,發現他們正置身於一間巨大的……單層圖書館內。
圖書館巨大的穹頂,像極了一頁正在被翻起的書頁,其中一角高高翹起,帶動著其他三角也發生著微妙的形變。
書架和地板、牆壁一樣,都是橡木材質。
林立的、呈括號形狀的弧形書架,將三人牢牢括在當中。
南舟往前走出幾步,走過幾架書,發現書架排列沒有任何順序可言,仿佛是隨心所至。
而他們三人手裏,都多了一本精裝硬殼書。
南舟打開了書。
書內卻是一片空白。
從扉頁到末頁,沒有一字一畫的內容。
白紙從他掌心翻過,發出嘩啦啦的紙響,聽著叫人心裏發空。
南舟和江舫交換了一個眼神。
南舟“我上去看一眼。”
說著,南舟將空白書夾在身側,就近蹬著書架邊緣,三跳兩跳,站到了書架頂端。
他們正在這個怪異圖書館的正中央。
圈層交疊,亂中取序。
一層層弧形的書架從中央擴開去,彼此呼應。
宛如八卦陣中的迷宮。
最終,構成了一個圓滿的圓。
這迷宮一樣的書架的唯一出口,就在他們的正南方。
那是一扇雕鏤著奇異浮凸花紋的木門。
江舫在底下觀察周遭環境,同時問他“看到什麽了?”
南舟簡單概括“書架像迷宮。出了迷宮,還有一扇門。”
李銀航精神一振“我們走出這個迷宮,從門裏出去,就能獲勝了,是不是?”
南舟低下頭來,認真說“不是。”
李銀航剛想說話,就見一個扛槍的獨腿小錫兵哐哐哐地跳了過來,出現在了書架一端。
江舫側身迅速把李銀航護在了身後,背手向後,取出了攻擊的撲克牌。
南舟坐在書架頂,垂下一條腿來,望向隻有他膝蓋高的錫兵。
……滿眼好奇。
錫兵手持長矛,敲了敲地麵,用悅耳短促的男音說
“你們想要打開出去的門,是嗎。”
“動起腦筋,來幫幫他吧。”
說完,它踢著尖頭皮鞋,篤篤地往前蹦去。
李銀航和江舫對了下視線,選擇跟了上去。
南舟沒有走在下麵,在書架之間邁步跨越,步伐輕捷無聲,好幫他們指出最近的道路。
也好確定,錫兵帶他們走的路,有沒有埋伏或陷阱。
在錫兵的帶領下,他們從這些迷宮似的書櫃繞出去,也足足花了10分鍾。
他們輕而易舉地來到了那扇門前。
直到到了門側,李銀航才明白南舟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在那扇紋路凹凸的門上,鑲嵌著一副國際象棋的棋盤。
有一具幹屍模樣的人形,及肩的長發披在肩膀,一隻枯槁的手搭在棋盤一側,守著麵前的一盤黑子殘局,睜著一雙幹巴巴的眼珠子,眼下是一圈圈、幾乎要耷拉到嘴角的青灰色細紋。
他像是一尊下定決心要把自己坐死在這裏的泥偶,稍稍一指戳上去,就能當場崩解。
而和他對弈的白棋,與其說是人,更像是那扇門。
白棋無手而移,無風而動。
他們來到棋盤前時,黑棋已經被白棋將死。
黑色的王棋倒在棋盤上,琉璃似的王冠閃著微光。
錫兵踮著獨腳,煞有介事地欣賞著棋盤,和幹屍對話“又輸了啊。”
幹屍對著棋盤,默默出神。
李銀航“……”
這位隻和同桌下過課堂五子棋的選手小心看向其他兩人,小聲道“你們……誰下過這個……”
她甚至一時想不起國際象棋的官方名稱。
憋了半天,她籠統道“……棋?”
南舟探頭注視棋盤“我可以現在學。”
江舫注視著南舟“懂一點。”
南舟果然看向了他。
江舫笑容溫和了許多“讀大學的時候,參加過兩屆校級比賽。”因為有獎金。
南舟的眼睛如他所願地亮了亮“以後要教我。”
江舫已經察覺了棋盤上的異狀,探出手去,同時溫和承諾“……一定。”
他發現,有八枚黑棋還在原始布子的位置,從頭至尾沒有移動過。
而當他試圖挪動棋子時,才發現,這八枚黑子都像是熔鑄在了棋盤上,根本無法移動。
一枚戰車,一枚主教,一枚騎士,五枚禁衛軍,各立其位,都是麵目模糊、完全無法移動的狀態。
八打十六,能贏才怪。
看來,錫兵叫他們來,並不是來叫他們下棋的。
果然,錫兵用手中長矛一指南舟他們“喏。找棋子的人,我給你帶來了。”
幹屍並沒有抬頭。
他隻是掀了掀眼皮,“立方舟”就聽到了他皮膚幹裂的細響。
有讓李銀航不敢細想其具體成分的餎餷,沿著他的眼皮落在了膝蓋上。
錫兵似乎也怕他一發聲,先碎裂當場,哢嚓哢嚓地轉過頭來,圓形的卡通眼睛對著南舟三人眨了眨“我的朋友,丟失了重要的棋子。”
“它們的靈魂太頑皮了,總是被新鮮的、與他們有關的故事吸引,跑去各種各樣的書裏,藏起來。”
“隻要將屬於它們的書帶來棋盤邊,它們就能在棋盤上複活。”
“你們要做的,就是找到它們。”
“我的朋友贏了棋,你們就可以出去了。”
錫兵的眼睛看定了他們,嗓音也變得低沉。
“但是,我們需要約定幾條禁忌。”
“禁忌一,不可破壞書櫃。”
“禁忌二,不可打擾。我的朋友需要專心下棋,討厭打擾。”
“禁忌三,不要被其他的錫兵看到。我帶你們幫助我的朋友,是作弊行為。每隔三十分鍾,它們會五人一組,在館內巡邏一次。如果被它們看到,你們會被當做賊;如果被它們抓到,你們會被做成錫兵。”
“友情提示,再過十分鍾左右,它們就會來了。”
“每觸犯了一條禁忌……”
“你們手裏的書,就會吃掉一部分你們的故事。”
仗義的錫兵對他們舉起了長矛。
“幫助我的朋友獲勝。”
“或者,留下來,成為我們的故事之一吧。”
李銀航掉頭看向背後迷宮一樣的書山書海,頭嗡的一下大了好幾圈。
“吃掉故事”?
“成為故事”?
這意味著什麽?
難道是記憶被書吃掉?
然後……變成和眼前的這具沒有感情的下棋機器一樣的生物?
還沒等她理清楚頭緒,就聽南舟認真地指著那幾枚死棋,跟錫兵征詢意見“掰下來行嗎。這個不難掰。”
錫兵“……”
南舟主動道“我掰給你看。”
錫兵袖珍的長矛一豎,攔下了南舟的動作,顯然是遊戲規則的堅定維護者。
它踮著腳,繼續觀望他幹屍朋友的棋局了。
莫名其妙地被塞了個古怪任務的李銀航一頭霧水,小聲嘟囔“可這和‘腦侵’有什麽關係?”
剛才搞事未果的南舟卻以極其平淡地表情語出驚人了“大概是因為,這裏是大腦額葉裏的額上回區?主管運動、學習、計劃、計算和工作記憶?”
提出這個天馬行空地猜想後,他看向了圈層交疊的書海“這些書,也許都是這個大腦的主人看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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