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文:回歸之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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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爾娜突然抬高聲調,“老板娘,這位和藹的矮人會幫我付清飯錢!”

    三天之後,米奈希爾海港,水手之家旅店。

    “哈金·穆達爾先生,有人找您。”

    “說我不在。”

    “是個年輕女人。”

    “我馬上出來!先給她上一杯最好的蜂蜜酒,要快!”

    哈金·穆達爾以最快速度穿好衣服跑下樓,看見一位個子高挑而纖細,有著小麥色皮膚的少女正望著自己。她背著一個幾乎等身大的背包,臉上堆滿了美不勝收的笑容。

    “歡迎,美麗的姑娘!”哈金興奮的喊道,“請問您的姓名?”

    “塞爾娜·弗林。”少女彬彬有禮地向他鞠躬,然後微笑著接過服務員送上的蜂蜜酒。“哈金先生,我找您有點事情。”

    “什麽事情?隻要力所能及的,我都能給予你最值得信賴的幫助!”哈金眼睛直勾勾盯著塞爾娜的胸脯。“八十八……五十七……八十七……”他低聲念叨著。

    “您在說什麽?”塞爾娜突然把頭湊到離他很近的地方。

    “絕妙的角度!”哈金情不自禁叫喊起來,“哦,抱歉,我有點興奮,畢竟很多年沒什麽人來找我說過話了……那麽,既然是找我有事情,我們能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談談……話說回來,姑娘,我有一點好奇,你的那個大背包裏是什麽東西?”

    塞爾娜做了一個曖昧的表情,“是一些‘道具’,親愛的哈金先生……麻煩您帶我到一個安靜的地方。其實,我找您也是有一些比較的問題。”

    哈金·穆達爾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如果不介意的話,請去我的房間……”

    話沒說完,塞爾娜把食指輕輕按在他嘴巴上。“當然不介意。”

    兩個看上去極不協調的人上了樓。過了一會兒,就聽見樓上傳來一聲巨響。隱約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叫救命,但是這聲音很快就消失了。又過了一會兒,塞爾娜背著大背包,臉上依然掛著美麗的笑容,走下樓來。

    “擅長瞄準射擊的獵人會死於瞄準射擊,這句話誰說的?”服務員無奈的聳聳肩膀。

    塞爾娜一走出旅店就拔腿飛奔,一直跑到獅鷲管理員麵前。

    “我要租一頭獅鷲去南海鎮,要飛得最快的!是緊急事項!”

    南海鎮正在發生大規模鬥毆事件。起因據說是一隊新聯盟衛兵在休假時喝了太多的酒,醉醺醺跑出去想打些野味,然後在一個湊巧的時刻在一個湊巧的地方湊巧遇到一隊湊巧也喝醉酒想打野味的塔倫米爾部落衛兵。更湊巧的是兩邊的酒勁都在那時候發作了。不到半天時間,兩邊都拉來了一群氣勢洶洶的打手,局麵也自然毫無懸念的發展成了流血衝突。

    塞爾娜剛從獅鷲背上下來,後腦就重重挨了一下,頓時眼冒金星,感覺天昏地轉。迷迷糊糊時,她感覺到有兩隻手——或者說是兩把骨頭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

    “把你的髒手挪開!這裏是南海鎮,不是礦道地鐵!”她終於緩過氣來,隨即狠狠一腳朝背後踹去。“咯啦”一聲,剛才打暈她的一個被遺忘者被踹得高高飛向蔚藍的天空。他發出淒厲的哀叫聲,最後徑直落到南海城鎮大廳的鍾塔上,半截破爛的身軀被時針戳了個對穿對過。他痛苦的掙紮了兩下,最後腦袋一歪,就一動不動了。

    正打得不亦樂乎的眾人全部目睹到了這一幕。這個少女的蠻力如此之恐怖,甚至連強壯無比的牛頭人都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鍾聲響了,戰鬥卻已停止下來——或者說,突然出現的人類少女把所有鬥毆者的氣焰都一下子鎮住了。偌大的亂鬥場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你們都給我聽好,無論聯盟還是部落,都應該和平共處!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北邊有亡靈天災,南邊還有燃燒軍團!我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在這種地方鬧內訌!為了生存與自由,我們應該團結起來!隻有在並肩作戰中誕生的友情才是人間最寶貴的財富啊!”塞爾娜用盡量能打動人心的嗓音慷慨激昂地發表起演講來。

    有人開始流下感動的淚水;殺紅了眼的仇敵互相不好意思地望著對方;在平靜下來的亂鬥場中央,剛剛還打得不可開交的牛頭人和侏儒緊緊擁抱在一起。塞爾娜微笑著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張手絹,裝作擦拭眼淚的樣子。

    “恩,對,就是這樣,大家,不要忘記我們還有友情。”

    突然人群裏不知誰冒了句話,“你沒有那玩意兒……”

    馬上有個被遺忘者勃然大怒,“罵誰呢?你這頭肥豬!”

    他旁邊的女矮人馬上跳過來給了這個被遺忘者狠狠一下,幾乎把他腦瓜子打飛出去。女矮人落地時正好踩在和侏儒擁抱的牛頭人尾巴上,牛頭人痛得大喊一聲,不由得一使力,抱在懷中的侏儒立即被擠斷了骨頭。

    三十秒後,場麵恢複成大亂鬥,而且比起上次更為激烈和血腥。

    塞爾娜臉色變得鐵青,然後開始發黑。

    “你們這群屢教不改的蠢蛋、白癡、低等動物!”他大聲咒罵著,掄起背包衝向人最多的地方。

    南海鎮全鎮總動員,就連旅店裏的夥計們也操起各類管製刀具衝了出去。

    廚師拿了一根擀麵棒,也準備加入打鬥的行列中。但還沒跑出廚房,突然被一隻手拉住了。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醉醺醺的酒鬼。這家夥看上去大概是宿醉未醒,連站都站不穩。他穿著髒兮兮的灰色襯衣,麵色瘦削而蒼白,滿是胡子渣,顯然是很長時間沒有打理過;像雞窩一樣搭在頭頂的,黑白相間的亂發就是他身上最醒目的東西。

    “抱歉,我宿醉,頭痛得要命……可不可以拿兩個生雞蛋給我?我自己可以做醒酒的東西。”酒鬼有氣無力地問道。

    “都這種時候了,還要什麽雞蛋?你這廢柴,自己去廚房拿吧!”

    廚師說完索性脫掉了上衣,光著膀子衝出了門外。

    酒鬼歎了一口氣,隨即在廚房裏翻騰了一會兒,拿了兩個雞蛋和一個玻璃杯子。他拿著這些東西,歪歪扭扭地出了門,徑直走到北邊的墓地裏。

    “如果醒不了酒,就醉死在這裏吧,地點都選好了,但是墓誌銘寫什麽卻還沒想好。哎,這個世界真是滿天遍野的麻煩……不過說起來,今天外麵怎麽這麽吵?”他坐在一塊墓碑邊上自言自語。

    說完他就把杯子放在地上,打碎了第一個蛋,開始小心的倒蛋清。剛倒了一半,有個侏儒橫著飛過來,正好撞到他的手。蛋清灑了一地,蛋黃則掉在了他衣服上。

    “浪費資源可恥。”酒鬼歎了口氣,“算了,還有一個。”

    這時候他看見一個衣著簡陋的牛頭人薩滿祭司正沿著東邊的河岸,悄悄摸進了墓地。

    “你也是宿醉來尋死的麽?”他衝那家夥喊了一句。但牛頭人沒理他,而是小跑到他身邊,在墓碑上鼓搗著什麽東西。

    “算了,看來你很忙。”酒鬼隻好無奈地倒第二個蛋的蛋清,“那麽你忙你的,隻是不要打擾我,這是生死攸關的事。”

    那個牛頭人像是遵從他的意見,跑開了。

    “真是個好孩子。”酒鬼嘴角微微往上一揚,“但是大人們的教育太失敗……這個時代就是這樣麽?已經很久沒看見這麽懂禮貌的人……”

    “南海鎮,我要複仇!”

    隨著青天霹靂般的怪叫聲,一個亡靈巫師閃電般從酒鬼身邊的墓地裏破土而出。酒鬼嚇了一跳,手一抖,蛋清和蛋黃一齊落在了地上。他愣了半天,終於發出了無比失望的歎息。

    亡靈巫師根本沒注意到身邊蹲著一個沮喪的酒鬼。他開始哈哈大笑,大聲吟誦著召喚咒語。他腳下的墳墓一個接一個抖動起來,成群的骷髏翻開泥土爬了起來,空洞的雙眼中彌漫著完全一樣的血紅殺氣。

    “去吧,我的仆從,撕碎你們的敵人!讓南海鎮接受我的複仇!”

    他說話間將手朝前猛地一揮,大批的骷髏朝著新聯盟的士兵和冒險者們衝去。

    “喂,那個,赫爾庫拉大叔?”酒鬼伸出一隻手拉住瘋狂的亡靈巫師的衣服。“我這會兒是很矛盾的心理啊,你一出現把我最後的生存希望奪走了,但是你馬上騰出了一個空位給我。隻是這墓碑上麵寫的‘赫爾庫拉’不是我名字。你能不能幫我改下?對了,我叫……”

    “殺了你!”赫爾庫拉露出猙獰的笑容,他枯瘦的手變成一把尖刀朝酒鬼的咽喉刺過去。

    不過他立即就沒笑了,因為他看見了自己的脊背——枯瘦的頭顱正從剛剛複活的身體上滑落。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察覺到發生了什麽事,腦袋已經被砍掉了。

    那個仿佛用手指就可以輕易捏死的酒鬼手上多出了一把劍——那是一把大得不應由區區凡人之軀揮舞的巨劍。劍身是完完全全的紅色,仿佛是由鮮血凝結而成。

    這是他最後看到的東西。要向南海鎮複仇的亡靈巫師隻留下了幾聲狂笑和一大群還沒有撲到敵人身上的仆從就身首異處。凶殘的骷髏軍團失去了支配者,很快就成了一堆散架的骨頭。殺紅了眼的眾人甚至沒有注意到曾經有這樣一群可以致自己於死地的軍團出現過。

    “看來還是墓碑上寫的名字和裏麵埋的屍體一一對應才好啊。”酒鬼淡淡一笑,“不過還是很感謝,多虧你嚇了我一跳,酒全醒了。接下來……”

    他朝那群依然在惡鬥的家夥看了一眼,“找個地方睡覺去吧。”

    酒鬼把手攤開,紅色的巨劍開始變小,顏色也漸漸暗淡,最後完全從他手中消失。

    他轉身朝旅店走去。但剛離開墓地,就有一個人影從旁邊猛地竄了出來,擋在他麵前。在他驚異的目光中,一位背著大背包,小麥色皮膚的少女笑盈盈地看著自己。

    “維恩,你的肇事逃逸速度是不是也太慢了?”

    “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就是用保護文物砸人!”塞爾娜一本正經地拿著一根筷子說教,“同時觸犯了《新聯盟刑法》和《暴風王國文物保護法》,既構成故意傷害又構成蓄意毀壞文物。做出這種行為的人簡直就是無可救藥的白癡!”

    維恩就坐在她對麵,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

    “有那麽嚴重嗎?我不過是在用一個陶器作正當防衛罷了。換成是你,看見一個喝了至少兩壺蜂蜜酒,聽到你名字就掄起斧子要砍的醉鬼,你是什麽反應?難道還告訴他‘要對我溫柔一點哦’?我是沒那能耐啦。現在社會亂,出門在外,自己的安全勝過一切。”

    “你這是狡辯!”

    “你憑什麽說我是狡辯?”

    兩個人怒目相對,簡直就像是打算用一場血戰來爭奪配偶的獅子一樣。旅店裏其他客人都用複雜的眼光看著這對冤家——或者說是一對活寶更確切一些。

    塞爾娜在南海鎮追上了“肇事逃逸”的維恩。按照尋物公司的工作委托,她要立即把這個偷盜文物並將其作為傷人凶器的惡徒帶回鐵爐堡的尋物公司總部,讓他接受最慘無人道的製裁。然後,她便可以領到不少的報酬,回到暴風城裏盡情享用自己最愛的拉麵,或者回到家裏舒舒服服睡上一覺。

    ——是的,本來應該如此。但當她準備逮捕維恩時,卻遭到了沒有料想到的反抗。

    她隻記得維恩不知什麽時候就突然繞到她身後,舉手對她後腦勺打了一下。她再度清醒過來時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了。噩夢一般的,維恩居然得意洋洋的坐在臥榻邊——等等,自己怎麽會睡在這裏?還有,外套是誰脫掉的?更可怕的是,這家夥毫不掩飾的吐出了一段話

    “你外套是我脫的。睡在墓地裏和穿外套睡覺都不太好。對了,你有點重,不過不顯胖,身體很結實嘛。臉蛋也不錯,長得很標致,弄得我好幾次都想把你就地正法了……但是話說回來,雖然我不認識你,但你也別想襲擊我。你沒我手快的。而且,下次打暈你之後可能我就會做點令你害羞的事情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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