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娜雅開車朝著槍聲相反的方向急駛，不一會兒就衝出了日升堡。

    “娜雅，繞回去，我們去救阿爸！”阿斯根焦急地說道。

    “不行，阿爸說了，他在那裏拖出他們，讓我們自己走不要管他！”娜雅哭著說道。

    阿斯根愣住了。

    他突然明白了，帖木兒知道自己沒有生還的希望。

    他抱著必死的決心衝進了包圍，帶著僅剩的幾名族人與苗銀他們周旋，為阿衝和阿斯根等人爭取到逃跑的機會。

    “阿爸！”阿斯根雙手捶胸，瞬間淚流滿麵。

    梓楊跟蘇睿兩人麵麵相覷，一時默然無語。

    兩人心裏都知道，這隊人即使回去也無法做什麽，幾個手無寸鐵的傷弱病殘去衝擊數十個全副武裝的敵人，無異於以卵擊石。

    汽車衝到日升堡外麵幾公裏的一塊山坡後麵停了下來，阿斯根走下車，對著日升堡的方向跪下，大聲地嚎哭起來。

    那裏還在響著零星的槍聲，帖木兒老人正用生命中的最後一點力量，為眾人爭取時間。

    梓楊走下車，看著布滿彈孔的車身不僅心有餘悸，他們能在槍林彈雨中逃出來真是僥幸。

    梓楊回頭看車鬥裏幾個人的情況，老王攙著小黑也走了下來，兩人從旗杆上掉下來都摔得鼻青臉腫。

    阿衝抱著莫老三黯然地坐在車上，莫老三胸前中了一槍，鮮血已經把兩個人的衣服都染紅了。

    蘇睿試了試莫老三的鼻息，輕輕搖了搖頭。

    莫老三已經死了。

    梓楊看著蜷縮在阿衝懷中的莫老三，突然心中有股莫名的悲傷。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莫老三是阿衝的長輩，也是大家的救命恩人。

    梓楊還清楚地記得，在藏區遺落的神廟裏，如果不是莫老三暗中相助的話，他們已經被刀疤金和黎天明等人害死了。

    “阿衝，莫三叔已經死了，你，你還是節哀順變吧。”梓楊輕聲安慰道。

    阿衝默然地站起身來，他右手胳膊已斷，剩下的一隻左手還抱著莫老三。

    莫老三幹枯瘦小的身子在他手裏輕若無物。梓楊接過阿衝手中的莫老三，輕輕地把他放在地上。

    這個一生坎坷的老人終於死了。

    他活在世上就像個笑話，從來沒什麽人看得起他，大家都不拿他當回事兒。

    現在，他死了。

    梓楊卻有些懷念他。

    雖然莫老三不是什麽光明偉岸的好人，但是他一生中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如今，他死了。

    他淒慘而又不堪的一生終於在蒙古荒原上劃上了句號。

    梓楊、老王、蘇睿、阿衝包括小黑，幾個人站在莫老三的屍體前默哀，算是為他送行。

    “莫老三，你安心地去吧，願你能去天堂，願天堂裏有數不清的寶貝……和美女等著你。”老王將一捧土灑在莫老三的身上，為他送上了最衷心的祝願。

    日升堡裏的槍聲逐漸稀落了下來，不一會兒就完全停息了。

    看起來戰鬥已經結束了。

    “衝哥，阿爸說讓你帶著我和阿日斯蘭離開蒙古，再也不要回來了。”娜雅看著阿衝，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水。

    為了完成祖輩的遺願，為了拯救阿衝跟小黑這兩個鐵騎軍最後的希望，帖木兒老人耗盡了蒼狼一族所有的力量。

    阿日斯蘭跟娜雅，或許是他留在世間唯一的牽掛了。

    阿衝輕輕抹去娜雅臉頰的淚水，默默地點了點頭。

    阿日斯蘭站在娜雅身邊，他受傷的胳膊還用繃帶吊在脖子上，睜著兩隻大眼睛看著阿衝的斷臂。

    梓楊看了看腿上受傷坐在地上的小黑，臉上一片迷惘。

    短短幾天的時間，眾人仿佛在地獄之中走了一遭，傷的傷，殘的殘。

    即使現在，他們仍然沒有脫離死亡的危險。苗銀他們解決掉帖木兒之後，會不會繼續來追趕他們呢？

    車子已經拋錨了，他們陷入了山窮水盡的境地。

    接下來該怎麽辦？

    阿斯根仍舊朝著日升堡的方向跪著，垂著頭默不作聲。

    梓楊環顧著周圍一望無際的荒漠，心中已然沒了方向。

    連一向組織多謀的蘇睿，也站在旁邊默默不語。

    他們還能逃到哪裏去？

    老王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車裏摸出一個望遠鏡，趴在地上朝著日升堡的方向觀察瞭望，過了會兒突然喊道：“你們快來看！那是什麽？”

    梓楊接過老王手中的望遠鏡，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隻見馬市院子裏那三根高高的旗杆上，又掛了三個渺小的黑影。

    梓楊心中一沉，他已經猜到那上麵是誰了。

    阿斯根一把奪過望眼鏡，看清楚上麵的人後，他怒目圓睜，牙齒咬得咯咯響。

    掛在旗杆上的，正是帖木兒和另外兩個蒼狼族人。

    帖木兒被掛在中間的那根旗杆上，雙手被綁在身後，頭歪在一旁。在望遠鏡中依稀能看到他的麵容，花白的須發上滿是血汙，渺小的身軀在旗杆上輕輕地蕩著，看上去已經沒有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