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邵振邦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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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邵興旺請梅香香一家人到縣城新灃大酒店吃了一頓團圓飯。

    秦三塊、馬河山、李振山、張德力、侯文榮等人都在場。眾人喝了酒,聊了一些家長裏短的事情。

    飯桌上,秦三塊的眼神比先前看起來有了更多光彩。他也許不認識麵前的女人和孩子,但他能夠感覺到這些人跟他是有一定關係的。因此,整個吃飯過程中,秦三塊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帶著善意。除了“謝謝,大家都快吃”之類的客套話之外,再沒有別的話語。

    吃完飯,邵興旺將梅香香一家人安排到酒店住下。

    “大姐,明天學校工作還比較忙,我就不來送你了。你和大哥孩子就在酒店門口坐886路車,就能坐到秦都火車站。”邵興旺在酒店大廳交代完,就和秦三塊、馬河山、李振山三人騎著兩輛摩托車回學校去了。張德力、侯文榮和鄭一燕、喬美娥四人叫了一輛出租車。

    眾人回到學校。邵興旺走到宿舍門口,從手提包裏掏鑰匙開門,卻先掏出一個鼓脹的信封,借著門口的燈光,邵興旺發現信封裏塞著錢。

    邵興旺心想,真是喝酒把人喝糊塗了,梅香香啥時候把錢塞到他的手提包裏?

    邵興旺回憶著,卻怎麽也回憶不起來。

    邵興旺發現信封上有字,但門口的燈光太暗看不清楚,於是趕緊掏鑰匙開門回宿舍。

    打開門,打開燈,信封上寫道“狗子這錢還是留給三塊吧。錢雖然不多,但這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替孩子他爸收下,否則我一輩子良心難安。香香。”

    “大姐!你好仁義啊!”邵興旺手拿信封,不禁感慨。

    邵興旺拿起手機,想給梅香香發條信息替秦三塊表示感謝。打開對話框,卻先看到梅香香的留言狗子,謝謝您。我和秦三塊雖然隻比你和荷花大兩歲,你們卻對我倆如親哥嫂一般。錢一定要收下,否則我一輩子良心難安。

    邵興旺回複梅姐,您放心,有我狗子一碗飯,就絕不會讓秦大哥餓肚子。有我狗子一張床,就絕不會讓秦大哥淋風雨。保重!後會有期!

    梅香香回複如果這輩子還有機會,我們還做好鄰居。後會有期!

    第二天早上10點半,邵興旺與眾人正在操場觀摩胡力爭的體育教學示範課,突然手機鈴聲響了。邵興旺低頭一看,是堂哥邵興隆打來的。

    邵興隆在電話裏說“狗子,快,趕快往回走,咱大,咱大老了。嗚嗚嗚,嗚嗚嗚……”

    聽到消息,邵興旺隻覺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邵校長,你怎麽啦?”馬河山問。

    “領導,你怎麽啦?”張德力問。

    白亞亞和鄭一燕老師也趕緊過來扶邵興旺。

    “沒事,沒事。”邵興旺恢複了知覺,說,“大家繼續聽課,我沒事沒事。”

    “我扶您到辦公室坐一會兒。”馬河山扶著邵興旺朝辦公室走去。

    邵興旺走進辦公室,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著頭,一副痛苦的樣子。

    馬河山倒了一杯水,遞給邵興旺,然後問“校長,您哪裏不舒服?要不我把您送醫院去?”

    “我父親剛去世了。”邵興旺滿含淚水地說道。

    “啊!”馬河山大吃一驚。

    邵振邦老了。

    這個三十三歲才娶上媳婦的大齡青年,如今,平平淡淡地走完了自己的一生。作為一個地主的兒子,一個老實巴交的菜農,這輩子幹得最偉大的事情就是生了一個名叫“狗子”的兒子。

    鄉下人講七十三,八十四,閻王找你商量事。邵振邦即便小心翼翼,還是沒有逃脫這個民間“魔咒”。

    秦都人,把人去世叫“走了”,新灃人,把人去世叫“老了”。

    馬河山騎著摩托車載著邵興旺朝邵家棚村駛去。

    摩托車上了國道,又轉進鄉道,五十分鍾準時到家。母親劉雲朵趴在丈夫邵振邦的遺體上痛哭,眾鄉親圍在旁邊規勸。堂哥邵興隆剛送走120急救車,現正在家門口招呼前來幫忙的鄉黨。

    邵振邦天剛亮就到菜地忙碌,結果突發心肌梗塞,倒在菜地。堂哥邵興隆到菜地找邵振邦借“三蹦子”,發現邵振邦躺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於是趕緊呼喚路人一起施救,並撥打120急救。120來後,發現人已經死了,便將邵振邦送回到家裏。

    到了下午,靈堂搭建好了。

    陸陸續續有親戚前來吊唁。邵振邦躺在“冰棺”裏,上麵蓋著黑布。邵興旺披麻戴孝跪在靈堂前,一直低頭流淚,默默不語。

    下午四點多鍾,兒媳趙雨荷、孫子邵謙誠和孫女霍藝德回到新灃,回到邵家棚。

    第二天,邵興旺見到了許久未謀麵的親戚。小時候,曾經一起玩耍的表哥表姐們,現在大多都有了孫子,有的甚至還有好幾個。看得出,周圍的人都是一副忙碌碌的樣子,堂哥邵興隆招呼著前來吊唁的親戚上香、磕頭,然後就是招呼大家喝水吃飯。

    移風易俗,現在的親人去世,很少再見到二三十年前老人去世時,那種呼天搶地、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邵興旺很小的時候就能看出來親人去世,有的親戚是在真哭,還有一部分人是在進行一場哭的表演,有的人還利用這樣的機會哭自己,排泄內心壓抑許久的痛苦。

    從昨天到今天,堂哥邵興隆請的響樂班吹拉敲唱就沒有停歇。響樂班是花家堡子的。這幫子人是職業吹奏師,在新灃縣城一帶專門從事這個行當。張家莊還有另外一夥人,他們專門從事娶妻生子這些喜事的吹奏和表演。正所謂井水不犯河水,各有各的生意。這夥人一會兒吹奏的是經典的哀樂聲,一會兒又是歡快的流行曲,一會兒又站出來一個人,帶著墨鏡唱著跑調的流行歌。鼓點的節奏足夠快,嗩呐的聲音足夠亮,尤其是小號、長號的聲音足夠響。夠響就行,紅白喜事,要的就是這樣吵翻天的感覺,不吵不鬧就不叫過事。

    邵興旺喜歡安靜,遇到這嘈雜的“農業重金屬”聲響,耳根子一直發疼,但他卻發現,前來幫忙的鄉黨、前來送別父親的親戚都自自然然,該幹啥幹啥,一副隻管眼前事,不聞吵鬧聲的樣子,好像就他一個是另類。

    一會兒,哀樂便響起。邵興旺想起父親生前所受的苦難和委屈,不禁又是淚流滿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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