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我自去尋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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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狗市後麵有片亂葬崗,與別處不同,這裏大多扔的都是些無主的屍首,或者在市上被打死的奴隸,許是怨氣頗重,一到晚上就冒森森鬼火,除了背屍人這一行當,尋常人很少會往這邊來。
今夜雖有月,霧氣亦是十分深重,自下往上看去,那月亮似乎長了層毛邊兒,老人雲這是‘毛月亮’,每逢此刻,人的‘三味真火’都最為虛弱,連背屍人都少有走動。
[哇——哇——]
一道烏鴉嘶啞的叫聲劃過長空,虞汀蘭猛然從混沌中醒來,望著上空大口喘氣。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臭氣息,白骨遍野,鬼火盈盈,身側有棵枯樹,幹枯的枝條在月色及霧氣的籠罩下猶如鬼魅。
那枯樹上蹲了隻老鴉,眼睛都是紅的,正偏著頭打量著虞汀蘭。
與它對視半晌,虞汀蘭這才起身強撐著檢查了一下身體。
不知道是這副身子天賦異稟,還是君無冥最後給的藥有奇效,周身除了心口及琵琶骨的傷處外,其餘傷處竟然都已經結痂了。
隻是這錐心刺骨的疼痛依舊提醒著她,若不就醫,死亡也隻是遲早的事罷了。
貫穿琵琶骨的銀鉤已經被取了下來,連最後補上的匕首也沒留下。
想來是怕貫穿琵琶骨的屍首太過引人注目,應子默為了不暴露行蹤,這才這般小心。
歇了許久,終於攢足了力氣,虞汀蘭起身想要離開這裏。
此處不遠有一片藥田,為周先生所有,她以前奇怪老頭兒為什麽要在這片地界兒種藥,偷偷去看過兩眼。
才知道老頭種的是大禦禁藥玄蘭,圖的就是此處人跡稀少,且便是被瞧見也沒人認識是什麽。
藥田旁邊有個破落的草屋,向來都是周先生的落腳之地,隻盼著她今日運氣好些,能剛好撞見周先生。
她這邊剛起身,身後忽然有風聲呼嘯而至,下意識的躬身躲過,卻不小心扯到傷口,疼的她呼吸都窒了一下,回頭一看,竟是那老鴉吃膩了死人屍體,想要來嚐嚐活人的滋味。
那老鴉一擊不成,在空中轉了個圈兒,複又衝了回來,漆黑碩大的身子猶如一顆炮彈,照著虞汀蘭的麵門就狠狠的砸了過來。
虞汀蘭料到它會如此,奈何身邊沒有趁手的武器,軍刺早就不知道丟哪裏去了,情急之下順手一抄,竟撿起一旁散落的肋骨來,對著直撲而來的老鴉腦袋狠狠一揮。
那老鴉被打個正著,被拋出數米遠,正待舒展翅膀飛起來,卻不想虞汀蘭已經趕到了跟前,手中肋骨有如利刺,狠命向下一紮,將它牢牢的釘在了地上。
那老鴉也是個厲害的,翅膀撲騰不止,竟將肋骨從地上拔了起來,奈何身體已經被貫穿,不過片刻,就倒在了地上。
虞汀蘭看都沒看它一眼,忽然想起什麽,四處尋了片刻,拖了具身形相仿的女屍來,放到剛剛她躺過的地方,又從地上撿了根肋骨折斷,劃花了女屍的臉。
想想又從腕上將玉鐲褪了下來給女屍套上,這才作罷,歇了半晌,再次朝藥田方向走去。
但凡她不死,那些害過她的人就都別想好過。
……
帝都南方的青峰算是皇家獵場,除春秋兩季狩獵,也就夏季會有皇子皇女前來避暑,偶爾有妃子也會前去,其餘時節,除山中守軍及行宮裏的太監宮女,再無旁人。
青峰的背陰處有一天然岩洞,不知被什麽人加工了一下,也成了一處石室,眼下應子默正坐在石凳上,看著皇城地圖皺眉思索著什麽。
半晌,終於抬頭看了一眼立於一旁的溫涼,溫涼道“已經處理好了,不會有人察覺。”
亂葬崗堆了那麽多死人,哪裏會有人注意到有沒有多了一具屍首出來。
應子默點點頭,沒說話。
那日他從君無冥手中得到玉璽,滿心以為將要得到那傳說中的寶物,誰成想玉璽是拿到了,玉佩卻被人掉了包,心高氣傲如他,差點噴出一口血出來。
原準備拿到東西就回國,眼下又出了紕漏,辰國那邊催的緊,這邊卻找不到玉佩的半點消息,早前安插在皇城中的眼線折了大半,瞧著城中守衛日益森嚴,再探皇宮恐凶多吉少。
溫涼知曉他這是在想如何應對,也不做多言,一時無話。
待到入夜,京城之中竟遠遠亮起火光來,連日無雨,木質本就幹燥異常,眼下沾火就著,不肖片刻就火光衝天起來。
應子默正在石室前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思考著什麽,忽見東方火光衝天,忙到視野極佳的地方一看——著火的地方正是東宮!
莫不是安插在東宮的眼線發現了什麽,已經開始動手了?
強自按下一探究竟的衝動,應子默折身回石室,卻到底還是坐不住,天剛蒙蒙亮,就帶著溫涼,換了身尋常人家的衣服入了城。
城門口查人查的嚴,比對的畫像正是他們二人的,幸虧來的時候易了容,並未被認出。
順利進了城,溫涼去東宮查看,而應子默卻留在了市井之中,尋了個早點攤,要了幾個包子一碗茶水,一邊慢條斯理的吃著,一邊豎起耳朵聽周遭的人閑談。
話沒聽到幾句,倒是街上的士兵看了好幾撥,就拉攤位上的活計閑談“店家,這一大早,為何這麽多士兵再次巡邏呀?”
因著士兵巡城,一早也沒什麽生意,店家四下看了兩眼,神秘兮兮的湊近了問道“客官可是今早才從城外進來的?”
應子默點了點頭,店家咧嘴一笑“那不知道就正常了。昨夜東宮走了水,火勢不小,可聽水局的人說,走水的隻是廚房,是有人蓄意縱火,那人趁著旁人都在救火的空檔偷了什麽東西,太子殿下大怒,眼下正在全城搜捕賊人呢。”
一邊說一邊搖頭,好似在感歎竟然有如此大膽的賊人,太歲頭上動土,可不是找死嘛。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應子默喝了口茶水,若有所思。
那邊溫涼已經趕了回來,站在不遠處朝應子默使了個眼色,應子默會意,扔下幾錢銀子轉身進了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