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笑問“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問太子殿下，世人都曉得我生性好玩，不愛權爭，不過是個閑散皇子，過些年興許會封個王爵，繼續做閑散王爺，太子又如何篤定，我會與你聯手？”

    應子默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笑意中摻雜著難以言喻的神色，好似再笑他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頓了頓方道“你我皆知，最是無情帝王家，便是殿下無意皇位，也要求得自保才是。”

    外間有腳步聲傳來，應子默頷首起身“話已至此，多說無益，京城吾不能久住，還望殿下早做決斷。”

    說罷足尖輕點隱入黑暗，殿中燭火一閃，人已消失不見。

    來人是宮女，奉賢妃之命送了些點心過來，來得快去的也快，一室無言，君無器敲了敲桌麵，沉聲道“東宮那邊怎麽回事？”

    柱子後麵悄無聲息的閃出一個醬紫色宮裝的老嫗，麵無表情的福了福身子，答道“杏兒死了，樁子聯係不上。”

    “聯係不上？！派人去找了沒有？”

    聯係不上也就意味著，不知道她是不是被抓住了，有沒有招出些什麽來。

    眼下他手中勢力單薄，養精蓄銳才是正道，斷斷不能與君無冥正麵對上，若是樁子沒挨過刑罰順口就招了，那可真真是滅頂之災！

    君無器著急，那老嫗卻依舊木著張臉，答到“顧先生確認過，樁子並不知道主上是殿下，殿下可安心。”

    顧先生既然這麽說了，自然不會有錯，君無器稍稍心安，吩咐老嫗繼續找人，坐了片刻左右都覺得不妥，又起身朝外走去。

    ……

    今日是個陰天，難得的涼爽，虞汀蘭手中抓了把石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朝著前麵的江果投擲，一方麵鍛煉他的反應能力，一方麵練練自己的手感。

    雖說君無冥答應她，把虞安辰所有的信件都送過來，但也不過寥寥數封，倒是有一封最近才收到的，卻隻是稍稍提了虞汀蘭一句，叮囑她若受了誰家委屈，莫心急，且先記著，等他回來再一一還回去。

    感動之餘，虞汀蘭敏銳的察覺出，虞安辰的處境定然不容樂觀，不然也不會寥寥數語便結束信件，隻是她現下有心無力，這東宮，無論怎樣都是要出去的。

    這三日她查探了東宮的四處設防，發現原本就十分周密的護衛似乎又嚴實了許多，稱之為五步一哨、十步一崗也不為過，就差拿人把牆頭都堆滿了。

    好在她摸出了護衛的換班時間，今日便可行動。

    不知是她手上扔的急了，還是那邊動作慢了，江果擋了一顆之後沒來得及側身，下一顆石子就直直的奔著腦袋飛來，下意識的抬手擋了一下，下一刻就被砸出一片血痕。

    虞汀蘭皺眉看了他手臂一眼，已是通紅一片，看著就疼“手沒事吧？我房中有傷藥，就在架子上，你自行去取吧。”

    江果背過手去，單手拎著木刀恭敬的站著“無礙。”

    那神情有一瞬間甚是熟悉，虞汀蘭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拉了拉他的衣服“你蹲下來和我說說話。”

    江果溫順的蹲了下來，虞汀蘭側頭看著他，忽然開口問道“你家人何在？”

    東宮哪兒都不好，獨獨夥食好的很，眼前孩子這一段時日長的很快，已初長成少年模樣，眉目如畫，眼睛寧柔有光，隻是看著淡漠了些，不知什麽樣的父母，才生的出這般模樣的孩子來。

    他的眼眸跳了跳，頓了一下方才答到“我父母都是鄉下人，早先逃難來到京城，為了活命……把我賣到富貴人家做下人。”

    上半年水患之時，人狗市的奴役多到籠子裏塞不下，虞汀蘭倒也有所耳聞，抬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又問“那你怎麽跑到藥廬去了？”

    “我逃出來的。”

    江果的語氣四平八穩，握著木刀的手卻捏的十分的緊，想起他背後鱗鱗疤痕，虞汀蘭暗歎一聲，那日子定是十分的苦了。

    “不苦的……遇見小姐就不苦了。”

    虞汀蘭楞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剛才不小心將心中所想也說了出來，眼前少年人眼眶微紅，眼神卻幹淨而炙熱，燙的虞汀蘭稍稍躲了一下，哈哈一笑，順手拿起一塊糕點塞進他嘴裏。

    糕點有些大，一口塞不下，江果小小的咬了一口，餘下的盡數捧在手心，小心翼翼的模樣。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捧著什麽稀世珍寶，虞汀蘭眉尖再次跳了一下“你去藥廬前，我們是不是見過？”

    江果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外間忽然傳來一聲清咳打斷了他，循聲望去，就見秦禾站在院門處，不知何時來的，身後還跟著一眾仆役，見裏麵的人看見了自己，自顧自的走了進來。

    江果極快的站起來擋在了前麵，虞汀蘭楞了一下方才起身，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扭頭去看秦禾“何事？”

    一眾仆役也跟了進來，每人手中都捧著形狀各異的盒子，瞧不出是什麽來，秦禾揮了揮手，有小廝一一將盒子打開，獻寶似得一個個近前一步，叫虞汀蘭看清楚。

    茶具香爐金銀玉器應有盡有，做工奇巧，皆是市麵上難見的玩意兒，虞汀蘭掃了一眼，好笑道“原來秦將軍家底甚是殷實，早知如此，該去你家借住，也好過現在想走走不了。”

    秦禾別開臉咳了一下，道“這些都是殿下搜羅來，叫屬下贈與虞小姐的。”

    除了這些，庫房還堆了許多，誰知道君無冥是從什麽時候就開始攢著這些東西了。

    虞汀蘭斂了笑意，隨意點點頭“知道了。”

    江果會意伸手去接，卻被秦禾擋了一下“秦禾是個粗人，向來不喜歡彎彎繞繞，虞小姐冰雪聰明，大抵也猜得出殿下的心意。”

    “前些時日密探來報，京中混入一幹辰國細作，隻是一直沒抓到人，殿下唯恐小姐出事，這才拘著小姐不給出門。”

    “這話本不該我來說，可若是因此生了什麽嫌隙，總歸不好，殿下不喜辯解，虞小姐多擔待，何時空了，可來前院喝喝茶。”

    說罷自行離去，捧著錦盒的仆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個個拿眼瞧著虞汀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