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無冥放緩了步子，頓了片刻道“無礙，隻是一些小傷。”

    虞汀蘭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見他麵色如常，隻能將心底的疑惑壓下去，聽他問起宴會上的事，便如實說了一遍，末了頓了一下，又將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

    一則，給太後下毒之人必是常常能進到長樂宮的人，這段時間她在宮中晃蕩，抓到小宮女就閑扯，得知除皇室中人及宮中下人之外，隻有顧、朱二位太醫時常出入長樂宮。

    雖然不排除宮人被收買下毒的嫌疑，但是這二位的嫌疑也很大，更何況還有下毒之事兩方皆有參與的可能。

    二則，淑妃對她的態度十分奇怪，除初見時略有敵意外，此後數次，皆是一副熱絡模樣，倒不是她多疑，隻是在外人看來她不過一介布衣，就算是君無冥引薦的，也仍舊改不了這個身份，無名無氣，何故要跟她套這個近乎？

    三則太後藥中多出來的一味藥材霜芝草，是進宮時皇後送的，皇後膝下無子，如此行事是為誰圖謀?若是旁人所為，那安插在長寧殿與永樂宮的人是誰，背後指使之人又是誰？

    一樁樁一件件，看似雜亂，實則都有一個人隱在背後，她隱約猜出這人是誰，但還是要去驗證一下，恰逢此時刺客大鬧重陽宴，兩撥刺客一撥要殺她一撥要抓她，確實有些混亂，不過回去之後，局勢應該明了了。

    虞汀蘭講了許多，君無冥卻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想來他在這京城中眼線密布，自己所見所聞自然逃不過他的掌控。

    虞汀蘭有些無趣的閉了嘴，頓了許久方才問出最關心的一個問題“太後情況怎麽樣了？”

    “父皇召集太醫院給太後看病，秦禾已經進宮去了，為了保險起見，並沒有把靈狐帶去，情況如何，上去便知，隻是……以後莫要如此了。”

    二人都在山崖之下，又如何知曉外麵的事情，倒是她傻了。

    虞汀蘭說了半天話，背後上的藥終於發揮了其副作用，困意一陣陣的襲來，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他後半句話的意思，笑道“無礙，隻是我這次險些又喪了命，殿下可得好好想想怎麽謝我了。”

    “那……孤以身相許？”

    君無冥悶了半晌，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虞汀蘭詫異看了他一眼，笑出了聲來“殿下何時也看那些話本子了哈哈哈……”

    那些個寫俠士小姐的話本子裏總是會出現這句話，不過大多都是小姐向俠士表明心態來著。

    君無冥麵色一窘，耳尖微微發紅，卻不出言反駁，依舊穩步走著。

    待虞汀蘭笑夠了，這才拍著他的肩膀道“殿下不必做如此犧牲，雖然我險些喪命，可殿下不是也來救我了？好在沒死，就算還了欠殿下的人情，此事終了，我便離開京城了，這京中多事，殿下保重身體呀。”

    她與君無冥之間種種，早就不記得到底是誰虧欠誰的了，京中風雲詭譎，非她能左右，她沒什麽大的誌向，隻求得身邊人安穩，現下抽身離開便是最正確選擇。

    君無冥忽然停住了腳步，輕聲喚了句“虞汀蘭？”

    “嗯？”

    “你為何從未想過留下來？”

    “哥哥軍功赫赫，爹爹政績斐斐，我都是‘死人’了，來去無牽掛，怎麽就不能走了？”

    “那……孤呢？”

    心好似被撞了一下，一股難言的感覺彌漫全身，虞汀蘭收緊手指不說話，君無冥頓了頓又道“孤……喜歡你，心悅於你，此前所說要娶你並非虛言。”

    “隻要你喜歡，孤可以給你安排身份，也可以設計恢複身份，三書六禮十裏紅妝去娶你。”

    “東宮裏並無侍妾，現在不會有，以後更不會，唯你一人。”

    “……不走了，好不好？”

    河流水聲不止，月色清輝滿地。

    許久身後之人都沒有回應，君無冥扭頭看了一眼，隻瞧見虞汀蘭平和的睡顏，微微楞了一下，輕歎一聲，繼續邁步沿溪流向上走去。

    “蘭兒向來……喜歡忽視孤的心意啊……”

    呈暉閣的密室內，君無器盯著刑架上綁著的人，麵色陰鷙，揚手又揮出一鞭，泡了鹽水的皮鞭毫不客氣的拉開一道血口，那人卻好似死了一般，連聲悶哼都沒發出來。

    輕啐一口，君無器扔了手中長鞭，揮手朝兩旁站著的人示意，那幾人立刻來到刑架前紮針施藥，各顯治病救人的看家本事。

    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君無器捏著茶碗皺眉問道“斷崖那邊怎麽樣了？有什麽消息傳來沒有？”

    暗處站了一人，聞言躬身道“陛下遣了軍隊在尋，我們的人也在找，依舊沒有消息。”

    除此之外，還有虞家三爺也差了人在山崖下四處搜尋，隻是都沒尋見人罷了。

    重重擱下手中茶碗，君無器氣急“廢物！”

    原本給太後下毒，是想將這位位高權重又偏向君無冥的老太太給除了，既然被查出了中毒，想要被委以重任，那這解毒的功勞怎麽樣也得落在他的頭上。

    蘇南這個人，初見時他便覺得十分的熟悉，回去之後左思右想不得其果，直到在街上瞧見了瘋瘋癲癲的虞嵐霜。

    這才想起來，早前在詩會上曾見過武賢王府七小姐虞汀蘭，這蘇南的眉目與其有八分相似，便差人稍稍查了一下。

    參政虞庭軒向來中立，從不與皇子交往過密，便是太子也隻是政事上略有交集而已。

    幾月前卻成了東宮的常客，動不動就往那邊跑，前些日子突發舊疾，放著府中醫師不用，竟然差人去東宮請醫師，蘇南身份為何，不言而喻。

    本來他準備抓了虞汀蘭做要挾，換得靈狐，卻不料淑妃這個女人，招一批殺手都做不好，還混入了另外一波殺手，更想不到的是，虞汀蘭如此決絕的跳崖之後，他那位英明睿智的太子哥哥竟然也跟著跳了下去。

    眼下局勢對他而言，自然是有利的。

    隻要……

    “加派人手，仔細查探，一旦發現蹤跡，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