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中宮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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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
    明亮的屋子,素淨的帷幔,全然沒有世人認為的魔界該有的陰沉昏暗。
    南黎川知道,天璿女素來愛陽光,便選了處朝南向陽的地方為她建了這座城。他想她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明媚如初的陽光。而屋內的陳設,也都是按照天璿女的喜好來布置的。
    南黎川難得對花無期有些人道,給他安排了一個樸素小屋。其實也並非南黎川厚道,隻不過如今的魔界魔城,沒有陰暗潮濕的地牢,沒有破爛不堪的漏風房屋。況且他還要等花無期養好傷,把他身體裏的所有仙骨都取出來呢。
    萬事俱備,隻等藥婆將花無期的傷治好了。
    神界。
    千荀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神女略顯憔悴的臉。
    “母……母後?”
    神女的雙眼紅彤彤的,顯然剛哭過。
    “千荀,你終於醒了,司命!”
    “哎!”一旁的司命忙過來查看千荀的狀況,“神女,小殿下能醒來已是萬幸,老夫再給她調配幾副藥,再去瑤池裏泡幾日便可痊愈了。”
    “好,你快些去。”
    司命走後,屋內隻剩下母女二人,相顧無言。
    “千荀,母後不該讓你去人界,這回你在凡間私自動用法術,沒傷到神識已是萬幸,還好燁寒及時將你帶回神界。之後的事,我已全權交給燁寒去做了。”
    “什麽?”千荀心下一驚,完全忘記了自己剛受到反噬身體虛弱這件事。
    要知道,神界有一出了名的鐵麵將軍,那便是燁寒上神。
    在神界,各個神都是有自己獨有的性格特征的,像人一樣,不過比人更加看透世事紅塵而已了。而神界的燁寒,可謂是冰山中的一塊尖銳的棱角,縱然有再雄厚的火焰,也融化不了。正因如此,燁寒才得以當上神界唯一的將軍。他的行事作風堪比修羅,心狠手辣,從不對敵人手下留情,不過看似內心險惡的燁寒,也是一個忠臣,對神女的話說一不二,每次任務都是完成的十全十美。
    如果讓燁寒前去辦事,千荀真不知道燁寒會不會直接把花無期僅剩的幾塊仙骨扒了帶回神界修補九州鼎……
    “母後,燁寒上神剛去人界,對人界都不了解。我看還是我去吧。”
    “你在講什麽胡話?你都這樣了還想著下凡去?先養好身子再說吧!”
    說著,神女起身欲要離開。
    “母後!聽我說!我已經找到能修補九州鼎的人了!”
    “你說什麽?”
    聽聞至此,神女這才回頭聽千荀說話。
    “此人是誰?”
    “母後,您讓我前去。燁寒上神辦事雖然利索,但卻少了些人之常情。為九州六界獻身本就是件需要極大勇氣才能進行的事,若是換了個不熟悉的人去,他必然是不願意的。母後您也應該知道,修補九州鼎的人,必須是完全自願才行。”
    話雖這麽說,但神女可不放心千荀自己前去:“被反噬不是件小事,若是繼續下凡去,孤怕你……”
    千荀腦子轉得飛快:“母後若是不放心,讓燁寒上神同我一起去便可。還有一件事,希望母後能借我一縷九州鼎神力,助我找到那人下落。”
    從九州鼎中淬煉出來的琉璃珠受過花無期的一滴血潤澤,隻需要再去九州鼎中取一縷神力,化作追身符,便可將人帶去花無期的身邊。
    聽到這,神女這才稍稍鬆了口:“此一去,若是身子受不住,一定要同燁寒講,不許硬撐,知道嗎?”
    神女俯身伸手,撫了撫女兒的臉頰。她像是消瘦不少,在人間一定吃了不少苦。怎麽說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受了苦必然是疼在心裏的。
    隻希望千荀這番下凡,能說服那個命定之人,獻身六界,平定九州鼎。
    一道陽光自洞頂照下來,灑在躺在冰晶床上的天璿女身上,她美得不可方物,那層光像是為她鍍了層金。
    南黎川的視線從未自她身上挪開,他心裏有些急切,又有些慌亂,一千年了,終於找到能讓天璿女活過來的辦法了。
    安泰意將被捆仙繩綁住的花無期帶到堂前。
    “魔尊,搖光的傷都已痊愈了。”
    花無期瞧著冰晶床上的天璿女,原來當初仙族尋了這麽久的天璿女屍身,一直被南黎川藏著。
    南黎川的目光移至花無期身上,柔情似水的眸子瞬息間變得狠厲,嘴上揚起一抹邪笑,抬了抬手,花無期身上的捆仙繩便自動解開。而下一秒,南黎川憑空勒住花無期的脖子,將他懸至半空。
    花無期一時間無法呼吸,雙手抓住桎梏在他脖間的無形之手,但這並無作用,眼前視線漸暗,快要昏睡過去。
    南黎川不會給他暈過去的機會,鬆開了他的脖子,隨意施了個術法,纏住他的雙手雙腳,使他不能掙紮,就連脖子上也纏了一條枷鎖。
    南黎川不想再等了,一千年了,他等得夠久了。
    “藥婆!”
    “是,魔尊。”藥婆拄著拐杖,借住手中的拐杖,畫了個極其複雜的陣法,籠罩住花無期和天璿女。
    花無期隻覺得身子輕飄飄的,下一秒,藥婆取出收集到的四十六塊仙骨,任其飄向花無期與天璿女之間。
    藥婆開始吟唱咒術,花無期頭疼欲裂,似乎有什麽東西要破體而出,盡管他知道,藥婆是要將他體內僅剩的三塊仙骨取出,但這痛苦絕非常人能忍受。
    雖說當初被南黎川剃過骨,可這次卻是完全不同。
    渾身酸痛,指甲深深嵌入肉中,臉色慘白,花無期欲掙紮,但四肢被束,越是掙紮,越是收緊。枷鎖在他的脖間勒出一道紅印。
    但這完全不夠,三塊仙骨破體而出,像是被抽去的全身血液,唇色發白,雙眼模糊不可視物,無感漸失,墨發頃刻間全白。
    腰間的琉璃珠忽而發出耀眼的光。
    銅鈴聲響,這是花無期聽到的最後的聲音,用盡最後的力氣抬起頭來,模糊間似是見到了久違的那抹紅向他跑來。
    這是幻覺吧?
    是吧……。
    原來這就是死前景象,是他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