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139章
字數:12119 加入書籤
防盜章, 訂閱不足一半,購買新章節會是防盜章節, 次日可正常閱讀 回到薑宅已申時, 許氏剛從郭太醫住處歸來,愁容滿麵,去請了郭太醫三次, 都說身子抱恙,不便出門看診。薑嫿先去謹蘭院尋許氏, 同她說了好消息。
這可真是峰回路轉,許氏驚喜交集, 問薑嫿, “這神醫怎麽就同意了?”
薑嫿笑道,“張神醫本來存了一絲憐憫之心, 大概也是見我可憐,這才答應了。”
許氏還有些擔憂, “嫿嫿,這張神醫可莫是誆騙咱們的?”
薑嫿失笑,“娘放心吧, 神醫不是這樣的人。”她身子還有些不適,同許氏說了幾句話有些乏了,回去皎月院休息, 許氏送她回去, 叮囑丫鬟們好好照顧她, 又去吩咐廚房燉些滋補的湯食, 她還有不少事情要忙,去找管家問鄉下莊子上收租子的事兒。
剛回皎月院,薑嫿見幾個二等丫鬟坐在廊廡下嗑瓜子,見到薑嫿回來,急忙起身,“姑娘,您可回來了。”
薑嫿冷淡的嗯了聲,朝著房裏走去,珍珠翡翠跟在身後,那幾個二等丫鬟也隨著一塊,其中一臉蛋圓圓的丫鬟湊上來道,“姑娘,奴婢有事要稟。”
這是二等丫鬟玉石兒,平日珍珠翡翠若是不在,就由她管著薑嫿院裏的事兒。
薑嫿進西次間,靠在榻上歇息,翡翠出去吩咐小丫鬟們端熱水進來盥洗,珍珠去小廚房沏了壺參茶過來,薑嫿洗手淨麵,抿了口參茶才問,“什麽事兒?”
玉石兒道,“姑娘,今日您出門後,表姑娘過來找您,奴婢說您去了青城山,表姑娘非說要在屋子裏等您,奴婢沒攔住,表姑娘進屋等了會就走了。”嘴上說著沒攔住,表情卻不見半分愧疚。
幾個丫鬟的確不以為然,表姑娘和姑娘關係好,平日表姑娘也總上門來找姑娘,兩人關係親密無間。姑娘的房也是讓表姑娘隨意進的。再者姑娘性子溫和,從未跟她們發過脾氣。
謝妙玉……薑嫿的手指不自覺的扣緊。
她把茶盅擱在小案上,問玉石兒,“你們便是這樣讓一個外人隨意進出我的房間?我倒是沒想過,主子不在家時,丫鬟連個外人都阻止不了,或許是你們連阻止都不曾試,隨意放了她進來?”
玉石兒一愣,結結巴巴道,“姑,姑娘,不是這樣的,奴婢同表姑娘說過,是表姑娘非要進來。”她不明白姑娘今日怎麽回事,平日姑娘不是這樣的,更加不會責怪她們放表姑娘進屋的。
“可是覺得我一團和氣,從不處罰你們,便隨意糊弄我,做事也不上心?”薑嫿緩緩道。
玉石兒還要爭辯,“姑娘,奴婢不敢,是奴婢見您和表姑娘情同親姐妹……”這話可算是不打自招,她根本無意阻攔,直接放人進了主子房間。
“夠了。”薑嫿道,“珍珠,去喊王媽媽和秦媽媽過來吧,就說我這邊要發賣幾個丫鬟。翡翠去房中瞧瞧,可有少了什麽東西。”兩位媽媽是許氏身邊的人,都是許氏的陪嫁丫鬟,過來薑家已有十幾載。
珍珠翡翠平日就看不慣表姑娘,總愛拿姑娘衣裳首飾,平日對外也稱是姑娘的姐姐,決口不提隻是表姐,她們覺表姑娘有些愛慕虛榮,隻是和自家姑娘關係好,平日裏也不好多說。
平日表姑娘的確是可以隨意進出姑娘的房間,今兒不知姑娘怎麽突然發難。
重回豆蔻年華,前幾日忙著爹爹的病,一刻都不得安心,什麽都不敢去想,也什麽都顧不得,得到神醫承諾的那一刻薑嫿才徹底鬆了口氣,卻也知道,這僅僅是第一步,她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既然爹爹暫無大礙,一些事情她也要開始著手處理了。
不怪乎她如此相信這個神醫,上輩子……暫且將那麽痛苦的經曆稱之為上輩子吧。上輩子她對這位神醫有所耳聞,曾聽過他幾次事跡,他不是個真正見死不救的人,這也是薑嫿跪上十天的原因,隻要神醫肯出手,的確沒有他救不活的人。
況且,薑嫿對爹爹的病情有些猜想,薑清祿是突然病倒,無緣無故,沒有任何征兆,倒是更像中毒,隻是請的名醫查不出中毒的症狀。
珍珠很快請來王媽媽和秦媽媽,兩人都是許氏的陪嫁,都已嫁了人,兩人夫家各管著一個莊子,兩人的丈夫都是薑家管事兒的,平日不在府中,隻有兩位媽媽留在府上照顧許氏,管著薑家後宅奴仆,十天半月會回莊子上跟丈夫小聚。
王媽媽當年是許氏身邊的大丫鬟,比秦媽媽年長幾歲,所以許氏身邊的事大多都是她在處理,也比較有話語權。
兩位媽媽進來給薑嫿行禮問好,王媽媽道,“方才聽珍珠說姑娘想要發賣幾個丫鬟,不知發生了何事。”
薑嫿示意珍珠將事情說了一遍,王媽媽聞言笑道,“的確是她們幾個不懂事,隻是請姑娘聽老奴一言,這算不得什麽大事兒,姑娘若是生氣,老奴命人打她們幾板子就是,不若一下子發賣了她們幾個,新買來的怕皮糙肉厚,伺候不好姑娘。”又衝著玉石兒道,“你們幾個也得注意下,別再惹姑娘生氣,姑娘那麽和氣的性子,何曾惱過你們,定是你們這次太過分。”
剛說罷,翡翠從房裏過來,臉色不大好,“姑娘,少了一個金絲紅翡的鐲子和紅翡鏤空雕花簪子,姑娘前些日子讓人做出來的白狐裘鬥篷也不見了。”
金絲紅翡的鐲子和紅翡鏤空雕花簪子都是薑清祿送薑嫿十四歲的生辰賀禮,薑清祿尋了一小塊罕見的金絲紅翡讓人做出一隻鐲子,一隻簪子送於薑嫿,另外的邊角料做成一串手鏈給小薑妤帶著玩。
那件白狐裘鬥篷也是難得一見的稀罕物,都是薑清祿前些日子尋來送薑嫿的禮物,一整塊的白狐裘,無任何損傷,做成鬥篷打算冬天穿戴的。
薑清祿昏迷前,謝妙玉就眼饞這鐲子簪子和這白狐裘鬥篷,跟薑嫿借過兩次,薑嫿都期期艾艾的拒了,說這是爹爹送的生辰賀禮不能送人,除了這幾樣,屋子裏其他東西都隨意她拿。
謝妙玉還惱了,怒氣衝衝的離開。
另外個柳眉圓眼的丫鬟急道,“同他們說這個作甚,直接送去官府,阿大,你把他們扭送了報官,我送姑娘去藥堂,姑娘傷的不輕,可別……”說著眼淚竟落了下來。
燕屼知道丫鬟擔心的是什麽,低頭道,“姑娘,燕某送你去藥堂。”
不容拒絕。
薑嫿也不會拒絕,囑咐阿大兩句,讓她把行凶者送去衙門後去前頭的回春堂尋她,夫妻兩人哭著求饒,小兒也嚇的嚎啕大哭,薑嫿神色不見半點鬆動,“走吧。”
回春堂不遠,倒也沒必要坐著馬車過去,薑嫿捂著手臂在前頭走,翡翠跟著身後,自責不已,“都怪奴婢,去買甚吃食,害的姑娘受了傷,若是留疤可如何是好。”
薑嫿道,“沒事兒的,不會留疤。”
翡翠心疼問,“姑娘,疼嗎?”
薑嫿垂眸,“不疼。”這有何疼感?比起毀容焚燒之疼痛,不過是個小口子罷了。
燕屼靜靜跟在主仆二人身後,姨母小心翼翼的扯著他的衣袖,很是惶恐,“阿屼,是不是怪姨母,都是姨母不好,不,不該與他們起爭執的,姑娘隻是想幫我,卻害的她受此牽連……”
“嬤嬤,我姓薑,你喚我一聲嫿嫿便是。”薑嫿回頭,笑的溫和。
燕屼道,“與薑姑娘已有幾麵之緣,還未曾自我介紹,我名燕屼,這是我姨母何氏,今日之事多謝姑娘,姑娘憐憫燕某姨母,是個菩薩心腸,燕某無以為報,往後有事,但憑姑娘吩咐一聲便是。”
菩薩心腸?薑嫿不語。
姨母也小心道歉,“嫿嫿姑娘,都是老太婆不好,不該與人起爭執的。”
薑嫿柔聲說,“怎能怪何姑姑,是他們欺負姑姑在先,姑姑不用自責的,我沒事兒。”既已知道姓氏,在喚嬤嬤也顯冷漠,就此改了口。
幾人不再言語,很快到回春堂,翡翠急匆匆進去找了郎中,年過六旬的郎中跟著翡翠出來,薑嫿已坐在長凳上。燕屼安排姨母在另外一側坐下,這才來到薑嫿身旁,薑嫿自個把衣袖掀起,露出傷口來,她的手臂粉白嫩滑,如上好玉脂,骨骼纖細,似輕輕一折就能折斷,燕屼移開目光。
郎中幫著把傷口清洗,檢查過才說,“沒甚大礙,止了血就好,往後記得每日塗抹藥膏,這傷口還不至於留疤。”止血,塗抹膏藥,又囑咐一番,飲食清淡,開了藥膏給薑嫿。
翡翠收起藥膏,正要付錢,燕屼已遞給郎中一塊碎銀,“此事因我姨母而起,便該我來負責。”
薑嫿望他一眼,不願多爭,讓翡翠收回荷包出了回春堂,剛出去,阿大氣喘籲籲的跑來,“姑,姑娘,奴婢把那兩人送去衙門,裏頭的官老爺一聽是傷了姑娘,立刻說要嚴懲,姑娘不必擔心。”
“嗯,我們回吧。”薑嫿說罷,回頭跟燕屼和何氏道,“姑姑,我該回去了,不如我送您和阿屼一塊回去?”
燕屼看她,她這喊的倒是挺順口。
何氏擺擺手,“不用不用,我同阿屼還要去把剩下的火燒都賣掉,不然放到明日就要壞掉了,太可惜的。”
薑嫿眉眼彎彎,極為動人,“我還未用晚膳,不如姑姑把那些火燒都賣給我?我未回府,隻怕府中等著的丫鬟們也不敢吃晚食的,剩下的正好帶回去給她們吃。”
“真的?”何氏猶猶豫豫。
薑嫿點頭,“自然是真的。”
“那,那好吧。”
幾人又回到夜市上,何氏的攤位這會兒沒人敢動,旁邊傷著薑嫿的攤主主動幫著照看,見幾人回來才鬆口氣,何氏開心的把剩餘的肉燒麥全都包好遞給薑嫿,“嫿嫿姑娘,快拿著吧。”
薑嫿給了何氏十兩銀子,自然有多的,她哄著何氏把銀錢收下,又送著兩人回去,燕屼與姨母住在西街那邊,順著巷子進去,在一處小小的院落前停下,燕屼扶著姨母下來站定,望著車廂裏薑嫿,他個子高大,站在地麵依舊能與她平視,“今日多謝薑姑娘。”
“不必道謝,今日反倒是我幫了倒忙。”薑嫿笑的眼如月牙,跟何氏揮揮手。“姑姑,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會。”
望著馬車漸漸駛出巷子,燕屼才扶姨母進到院裏,還聽見姨母嘮叨,“真是個好姑娘,可惜咱家太窮,不若娶來給阿屼做媳婦兒多好呐,哎,你都二十了,何時才能娶個媳婦兒回來。”
燕屼並不答話。
在馬車上時,薑嫿吃了個肉火燒,味道很好,餅很勁道,肉餡肥而不膩,配著餅吃正正好。吃一個便飽,餘下的,薑嫿讓阿大和翡翠帶回去分給皎月院的丫鬟們,又囑咐兩個丫鬟不許跟許氏提她受傷和試藥的事情,兩丫鬟悶聲應下。
眨眼幾日時間一瞬而過。
薑嫿待在府中未曾出門過,每日在姣月院翻看從神醫住處帶回的醫書,百草集她很快看完,看的最多還屬那本毒,藥方子的手劄,還有另外一本古方,隨意翻看幾眼,上頭的方子較為雜亂,其中有幾道是說內調女子美容方麵的,薑嫿撫下麵頰,垂眸將方子記下。
這幾日,沈知言來過薑宅,薑嫿讓人攔下,未許他進門。三番兩次後,沈知言讓人遞了一封書信進來,上頭敘說他對她的思念之情,情意綿綿,情深似海,薑嫿看過後隨後丟炭爐裏燒掉了。
她與沈知言遲早會解除婚約,沈薑兩家金蘭之交,爹爹看重沈知言,她冒然去說,爹爹肯定不會同意,除非看清他的真麵目,她倒是有法子,卻不是現在,要等爹爹身體康複,遂也懶得見他那張虛偽麵孔。
薑清祿的病情穩定許多,身體日漸康複,能下床走動,身上也不再骨瘦如柴,漸漸長了些肉起來。
薑嫿這邊的庫房,幾個丫鬟整理幾日,終於全部整理完畢,不出所料,的確少了不少東西。
薑嫿和許氏的庫房一直由著王媽媽打理,前幾日薑嫿去尋王媽媽,說是想要從庫房取些東西出來用,讓王媽媽把鎖匙給她,庫房的清單薑嫿和許氏都有備份,也就不必找王媽媽要。
王媽媽猶豫過,見薑嫿說話輕輕柔柔,眼神幹淨清亮,和原先的姑娘沒甚兩樣,也就把庫房鎖匙交了出來。
王媽媽是許氏身邊老人,薑嫿不好多拿主意,把丫鬟們整理的單子和原先庫房的清單一同給許氏送了過去。許氏剛陪著薑清祿和小薑妤吃完早膳,小薑妤見著薑嫿眼都亮了,軟軟的喊,“大姐姐,小妤兒想你啦。”
“大姐姐也想小妤兒啦。”薑嫿親親妹妹,心裏軟成一團。自打病了一場,她每日得空都會抽時間陪陪小薑妤的。
薑嫿讓珍珠把單子交給許氏,同她道,“娘,您先瞧瞧這東西,我帶小妤兒去外頭玩會兒。”
小薑妤亦很歡喜,拍拍手掌糯糯的道,“大姐姐,我想去摘幾隻桃花回來,給爹爹屋子裏換上,爹爹聞見香香,就能更快的好起來,就能陪小妤兒騎馬啦。”
薑嫿笑道,“那大姐姐就陪小妤兒去摘桃花枝兒。”
陪著小薑妤去桃林玩了會兒,薑嫿右臂還未好透,不敢怎麽抱小薑妤,隻陪她摘了一大把桃枝兒,不多時,柳兒過來尋她,“姑娘,太太讓奴婢出來尋您。”
讓乳母照顧好小薑妤,薑嫿同柳兒一塊去見許氏,許氏在謹蘭院的西廂房等著在。進去時,許氏神情陰鬱,見到薑嫿就歎了口氣,“嫿嫿,委屈你了。”
薑嫿挨著許氏坐下,軟聲問,“娘打算如何?怕是不止女兒這邊的庫房,就連娘這邊的庫房也少了不少東西,要不先讓丫鬟們去核對下。”其實根本不必,光是薑嫿那邊庫房少的東西都已是個驚人的數目。
許氏歎道,“我已讓人去喊了王媽媽過來,等她過來,娘會仔細問問她的。”
薑嫿輕輕點頭,“女兒聽娘的。”
爹爹好起來,後宅也要開始清理了。
王媽媽很快過來,還以為許氏尋她是為別的事兒,進來時還笑眯眯的,“太太,您找老奴過來可是有什麽事兒。”待瞧見太太和姑娘坐在太師椅上,旁邊案幾上擱著那串庫房鎖匙,她心裏忽然就咯噔一下子。
薑嫿被毀掉容貌已經有十載。
她臉上的皮肉翻滾,麵目全非,極駭人。望之,讓人惡心反胃,避之若浼。
不少奴仆路過看她一眼,麵露懼色,匆匆離開。
隻有兩小兒拿著石頭朝她砸去,嚷嚷著,“醜八怪,醜八怪,快滾。”
這是範立的兩個孩子,有丫鬟匆匆過來將兩小兒抱走。
庭院外有灑掃的婆子們說話,“真真是喜事連連,大人左遷,明兒還要帶著太太同小公子回來探親,我還聽說了,小公子長的粉雕玉琢,冰雪聰明,小小年紀學問就不輸給沈大人,咱們太太可真是好福氣,苦盡甘來啊。偏有些人不知珍惜,那副醜模樣大人肯娶她都是天大的福分,竟還敢做出那樣下作的事情。”
“你可小心些,別被裏頭那位聽見了,到底是咱們主子。”
有人嗤笑,“她算個什麽主子,連咱們都比不上。”
“好了好了,快莫要說了,趕緊把活兒幹完,明兒大人太太回來可是有賞錢的。”
明天他們就要回了啊,薑嫿坐在廊廡下的小杌子上模模糊糊的想著,指甲無意識的摳著掌心,手掌心很快血肉模糊起來。
心中恨意滔天。
婆子們忙碌完陸陸續續離開,餘下薑嫿一人呆呆坐在廊廡下,不多時,垂花門那邊有個婆子探頭喚她,“範家的,快些過來,高家那邊來信兒了。”
薑嫿抬頭望去,眼裏有了些神采。
高家是妹妹的夫家,小薑妤出嫁後,薑嫿使錢找了個傳信的,每隔兩月會給小薑妤遞一封信,這是姐妹兩人為數不多的聯絡。不過自打半年前妹妹送信過來說懷了身孕,她送出回信後就一直再未收到妹妹的來信,這會兒一聽是高家那邊,曉得該是妹妹給她送信了。
薑嫿起身,蹣跚著朝垂花門走去,從婆子手中接過信箋,摸出身上的一小塊碎銀子遞給婆子,婆子擱在手上顛了顛,咧嘴笑了笑,轉身慢吞吞離開。
信封上麵是寬扁的楷書,較為清秀的字跡,並不是小薑妤的字,薑嫿打開信箋,臉色漸漸慘白起來,等到看完上頭的東西,她渾身顫抖,牙齒咯咯作響,死死的攢著信箋,朝著主院那邊衝去……
繞過層層抄手走廊,薑嫿已經摔倒好幾次,麵色白的嚇人,跌跌撞撞到了正院,有奴仆將她攔下,她尖叫的撲上去,“我要見薑映秋,我要見薑映秋,我要見……”她不斷的重複著,身子劇烈的顫動。
奴仆訓斥拉扯,她死死攥著柱子不肯撒手。
薑映秋在房中聽見動靜走了出來,見到薑嫿在門外撒潑,皺了皺眉,“薑嫿,你這是做什麽?”
“小薑妤是不是死了?我妹妹是不是死了?”薑嫿死死的盯著她,目眥盡裂。
薑映秋目光垂下,淡聲道,“半月前高家的確給我送了信,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趟,她沒撐過來,怪不得別人,你也莫要難過,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事兒。薑嫿,你去照照銅鏡,瞧瞧你現在的樣子,你爹娘若是在天有靈也不願見你如此。”
“我妹妹半年前才懷上,如何會是生孩子死掉的?高家人到底對她做了什麽?薑映秋,你好歹毒的心腸,我爹當初待你們如何你心中最清楚不過。可你謀我爹的家業,你女兒毀我容貌搶我夫君,你又任由高家人害死我妹妹!薑映秋,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尖厲的聲音在庭院中響起,震耳欲聾,透著絕望和深入骨髓的恨意。
這麽些年的忍耐是為了小薑妤,薑映秋拿妹妹威脅薑嫿,她什麽都做不了,寧願自己下半輩子非人非鬼的活著,就是想見小薑妤過的好,可是這一切都沒了,不在了,她這麽些年的忍耐到底是為了什麽?到底是為了什麽啊。
薑嫿跪在地上,仰天痛哭,淚盡血湧。
底下的奴仆有些被震住。
薑映秋被她癲狂的模樣嚇著,下意識後退兩步,臉色跟著難看起來,一甩袖子道,“薑嫿,你莫要胡攪蠻纏,你爹娘去世,薑家的家業被外人窺視,我辛辛苦苦撐起薑家,何曾短過你的吃穿用度。你們姐妹出嫁,我可是給足了嫁妝,你毀容亦是被歹徒所為,非要怪在你表姐頭上,我給小薑妤尋的夫君更是名門之後,她不過是自個摔倒小產沒熬過來。”
見薑嫿如鬼怪一樣醜陋的麵容上全是血跡,薑映秋有些心慌,喊道,“來人,快把她給我送回去……”
真真是晦氣!薑映秋拂袖回房。
奴仆們拖著薑嫿回到西園正房,碰見範立的兩個小兒,小兒正要上前辱罵,瞧見薑嫿臉上血跡模糊,嚇得大叫一聲往四處逃散,薑嫿被拖進房中扔在床榻上,她許久未動,猶如死了一般。
暮色西沉,天邊透著晚霞,明兒是個好天兒。
房裏一片昏暗,等到月明星稀,夜深人靜,床上的人終於有了些動靜,薑嫿慢慢的從床榻上爬起來,眼前昏暗無光,甚至有些模糊,周身都是血腥味。
她佝僂著腰從床頭的小箱子裏摸出一包東西來,哆嗦著塞入衣襟中,又漸漸摸索著出了房,蹣跚的走到西園的井邊,就著井水洗淨眼上的血跡,抬頭朝遠處望去,一片模糊。
她的眼也瞎了。
暗淡朦朧的月光下,薑嫿猶如鬼魅,搖搖晃晃去到薑宅的廚房。她掏出身上那包粉末,摸至兩個水缸旁,把粉末全部倒入。
這是鉤吻粉,有劇毒。鉤吻也叫斷腸草。
回至西園正房,薑嫿在廊廡下坐了整整一夜,晨光熹微時,她順著抄手走廊從薑宅後門離開,摸索到街市,她沒帶帷帽,臉上的疤痕醜陋不堪,眾人皺眉躲避。
行至熱鬧的集市,忽然有人高聲呼喊,“首輔大人來了……”
薑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擠倒在地,身後傳來蹄蹄踏踏的馬蹄聲,她抬頭,恍惚的朝遠處看去,模模糊糊瞧見一個身姿高大挺拔的男子騎馬走過,她慢慢的垂下頭。
耳畔傳來人群紛雜的議論聲。
“這位首輔大人不過而立之年,就身居一品,可是了得,不僅是內閣首輔,前不久還被封太傅,這官可是大的嚇人,難怪這麽大的排場,瞧瞧這些護衛,好生森嚴……”
“聽說這太傅大人也是蘇州人吧,是回來探親的。”
“這位大人的名號是甚?倒是很少聽過他的傳聞。”
“據說叫燕無屹,當年殿試被皇上欽點為狀元,自此就留在京城,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回蘇州,其他的,卻也不太清楚。”
“對了,今兒不是還有一位沈大人也回蘇州探親嗎?怎麽還沒回……”
薑嫿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擠出人群,漸漸行遠,走了一個時辰她來到高家門前,眼眶漸紅,有血淚湧出,上前扣響門環,很快有人開門,瞧見一容貌醜陋眼眶出血的女人站在門前也給嚇了一跳,“哪兒來的瘋婆子,趕緊滾開。”
“我妹妹在哪?我妹妹的墳地在哪,我妹妹的墳地在哪……”
看門老叟膽顫心驚,“誰是你妹妹,胡說八道什麽,你這瘋婆子趕緊滾開,不然我就喊人抓你了啊。”
旁邊一小門戶裏頭聽見響動,有個小婦人開門探頭出來看了眼,瞧見薑嫿給嚇了一跳,細細一想,認出她是薑妤的姐姐。這小婦人劉氏同小薑妤認識,兩人都是做媳婦的,挨著近自然慢慢熟悉起來,小薑妤同她說許多薑家的事情,說過她姐姐的事,也說過她姐姐是個好人,她不相信姐姐做的那些事情。
前不久劉氏突然就見高家貼上白聯,門前掛起白燈籠,以為是高家長輩過世,不想三天後出葬才曉得是小薑妤死了,她一陣發蒙,跟著送葬的隊伍一塊上了山,等到人都離開,看見小薑妤的墳包孤零零的立在那兒,蕭條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