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長同意了公訴人的要求。

    隨後，周東升便從旁聽席上站了起來，緩緩地向證人席走去，臉上顯得沉穩從容，沒有絲毫怯懦和畏懼的神色。

    盡管公訴人言辭鑿鑿，主動要求傳召證人周東升出庭，辯護人關雲飛卻沒有絲毫泄氣的架勢，反而顯得更加沉著，更加自信，仿佛對即將展開的對壘胸有成竹似的。

    前些天，關雲飛對警方tí gòng的口供和證據進行了仔細，對所有相關的證人都進行了尋訪。在看了周東升的口供和被告人的口供之後，兩人在同一件事上的不同回答，立刻引起了關雲飛的注意，甚至當初在第一次去見鄭少強的時候，這一細節也引起了他的注意，覺得兩人在口供上的不符，很可能是一條重大的線索和突破口。於是，這段時間，他也對周東升的情況進行了仔細調查，不過他並沒有像張振生調查的那麽深，也沒有深入了解周東升的家庭情況和身世背景，隻是了解到他曾經與被害人曹飛洪住在一個寢室，去年十一月份的時候便搬到了其他寢室。

    雖然警方的筆錄上寫著，周東升否認曾經在2月1日早上與鄭少強通過diàn huà這一事實，但是關雲飛從兩人的態度中，從兩人的談吐中，更願意選擇相信被告的話，因為他的口供看起來沒有任何掩飾的痕跡，而周東升的口供則顯得有些過於真實，過於完美。而且，被告曾多次向他坦言，他所說的全部都是真實的，沒有半句謊言，這才讓關雲飛覺得被告的話更可信。

    另外，關雲飛也像張振生一樣，曾經去過電信營業廳，查詢過那天早上的通話記錄，得到了和張振生一樣意外的收獲。所以，公訴人傳召周東升上庭作證，關雲飛也不禁暗自竊喜，因為接下來他也正打算向周東升問話，並且當場拆穿他的謊言，正如公訴人打算憑借周東升的口供當場揭穿被告人的謊言一樣。

    過了一會兒，周東升便走到了證人席。當周東升到庭的時候，鄭少強一直看著他，心裏早已知道了整個案件的真相，甚至在他元宵那晚被逮捕和審訊過後，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被他大致猜到。但是，通過鄭少強理性的分析，覺得周東升並不是故意陷害他，而是為了讓一切按照事先計劃好的施行。而他隻不過是誤打誤撞碰巧栽到了這個渾濁的泥潭裏，才害得他成為了警方眼中的犯罪嫌疑人，成為法院眼中的被告。

    盡管如此，鄭少強一直相信他和周東升之間的友情，相信對方絕對不會置自己於不顧，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含冤入獄。這些天，他被關在拘留所，被關在看守所，頭腦中一直抱著這樣的期待和幻想。不過，後來他開始慢慢灰心了。最後，他下定決心，如果周東升真的置他們的友情於不顧，置他的生死安危於不顧，那麽他也不會再保持沉默，即便到時一審進行了宣判，他也會表示不滿，再進行起訴。到那時，他會毫無保留地供出周東升，盡管沒有任何證據，他也必須如此。因為這一切是對鄭少強和周東升之間友情的嚴峻考驗，要麽是前者，要麽是後者，非此即彼。

    直到這一刻，鄭少強心中仍舊期待著周東升能夠悔悟，能夠反省，能夠認識到自己的罪行，主動投案自首。當周東升緩緩地向證人席走去的時候，鄭少強頭腦中一直在期待著，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奇跡的出現。

    此刻，周東升正邁著堅定不移的步伐，向證人席走去。他的心中早已下定了決心，從那次與張振生的談話後，他就已經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那就是絕不能置好友於不顧。他一定要還好友的清白，要為自己犯下的罪行去自首和贖罪。那天晚上，他對張振生說，會以自己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也就是現在，就是此刻，就是在這裏，在法院麵前，在眾目睽睽之下，作為證人，向法官自首，向所有在這個案子中受到傷害、受到牽連的人贖罪。

    當周東升站在證人席前時，他看了看不遠處的鄭少強，臉上閃過一種堅定不移的果決，一種義無反顧的解脫，就仿佛急切要奔向某個向往已久的地方似的。看到此時的周東升，鄭少強大致猜到對方想幹什麽，大致明白了對方的內心，知道對方已經做出了何種抉擇，心裏不禁感到欣慰，臉上閃過一抹欣慰的笑容。兩人注視著，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也明白了對方即將采取的行動。

    是與非，對與錯，在一刻，已經在兩人心中昭然若揭，不言而喻，完全心照不宣。於是，兩人的臉上不禁同時浮現出一抹心領神會的笑容，仿佛隻有他們才能明白，隻有他們才能站在山巔，一覽眾山小，隻有他們才是最終的勝利者，才是最終的大贏家。這是智者的笑容，這是知己的笑容，這是天才的笑容！

    此刻，坐在旁聽席上的張振生，看到鄭少強和周東升會心的相視而笑，預感到法庭即將上演一幕怎樣令人震驚的畫麵，內心仿佛受到了強烈的震撼，也有一些隱隱的擔憂，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會不會給周東升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周東升走上證人席不久，公訴人便緩緩地向他走來，並詢問道：

    “你是被害人曹飛洪的同學？”

    “是的……”周東升坦然地回答道，“不止如此，我和他曾經還是同一個寢室的室友……隻不過我後來搬到其他寢室去了……”

    聽了周東升後麵的兩句話，公訴人仿佛沒有任何心理準備似的，不禁被弄得有些尷尬。他本來隻想要證人回答是被害人同學這層關係就夠了，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曾經和被害人同寢室。這是公訴人不知道的，也是警方在之前的口供中沒有提及的。

    “哦……”公訴人調整了下狀態，繼續詢問道，“上學期學校放寒假的時候，你是什麽時候離校回家的呢？”

    “我是除夕後離校回家的……”周東升直言不諱地說道，把實情說了出來。

    聽到這樣的回答，不禁再次出乎公訴人的意料，令公訴人更加窘迫，甚至顯得有些無措，感到證人正在推翻之前的口供，仿佛預感到事態不妙似的。

    “你之前的口供不是稱自己是1月28日回家的嗎？……”公訴人倍感無奈地繼續詢問道。

    “不是，我回家的時間是在除夕之後……準確時間應該是2月10日左右吧……”周東升繼續麵不改色地說道。

    證人是公訴人主動申請到庭作證的，現在居然一再推翻了之前的口供，讓他有些慌亂不已，進退兩難，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繼續詢問下去，愣愣地站在原地，沒有回過神來。

    看到公訴人的誌氣有些低落，且站著不動，也不繼續問話，旁聽席再次傳來一陣不小的騷動，不明白公訴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請公訴人繼續問話？”看公訴人站著不動，審判長提醒道。

    被審判長提醒，公訴人這才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繼續詢問道：

    “那你tí gòng的1月28日回家的火車票，是怎麽回事？”

    “那是我提前購買的，但是那天我並沒有乘坐那趟火車回家……”周東升看著公訴人的窘態，不動聲色地說道。

    “那……你這是在做偽證？……”公訴人越加無措，有些慌亂地說道。

    “是啊，之前我的口供的確是偽證……”周東升沒有理會公訴人的慌亂，看了看上麵的審判長和旁邊的鄭少強，繼續擲地有聲地說道，“但是，從現在起，從我站在法庭起，我所說的，將是千真萬確的證供，絕無半點虛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