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裏有諸多不滿，但來都來了。本著閑著也是閑著的原則，伏特加再次拿起望遠鏡，無聊地來回晃動視野。
    突然，一道移動的影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心裏一驚，低聲對旁邊的卡爾瓦多斯道，“山裏有人！”
    卡爾瓦多斯怔了怔，從那家咖啡館收回視線，鏡口往他指著的方向調轉。
    果然，一處腳踩出來的幽綠小道上，一道人影正裹著外套，隨意走著。
    沒多久那人就停下來，坐到了前方的一隻藤條秋千上。
    比起秋千，這更像是一把會晃動的休閑椅，頂端搭了涼棚，坐在那裏能俯瞰山下的農田。
    被遮陽棚一擋，卡爾瓦多斯看不到這人的臉了，但回憶起剛才路上看到的景象，細一對照……
    他臉色微沉：“是小倉千造。”
    這個滅口目標居然沒在咖啡廳，而是獨自溜到了外麵？
    伏特加聽出了他話裏的疑問，摸摸下巴：“可能是在躲客人吧。這家夥最近被東京的那夥警察注意到了，正跟驚弓之鳥一樣——在山裏躲閑的時候忽然轟隆隆來了一群客人，他肯定不願意待在屋裏。”
    ——利用罪犯的恐懼心理，把人驅趕到特定的區域，以此來完成舞台走位。這也是烏佐的詭計之一，記下記下。
    旁邊，卡爾瓦多斯沒發現這個同事正在心裏暗暗做著筆記。得知目標一個人跑出來，他冷笑一聲，有種肉串自己往烤架上跳的愉悅：“這種時候獨處，真是嫌命長，我這就送他上路。”
    話雖如此，卡爾瓦多斯盯著那個秋千棚，卻遲遲沒有動手。
    ——身為一個狙擊手，身為一個神秘低調、永遠不會被受害人看到的狙擊手，他追求的當然是一槍必中。
    尤其是現在旁邊還有一個討厭的家夥看著，他就更不想打偏了。
    所以現在，目標頭頂上那個煩人的遮陽棚，就成了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
    瞄了一會兒，卡爾瓦多斯到底不想拚運氣，他隻能嘖了一聲放下槍，居高臨下地觀察著地形，打算找一條路繞到遮擋不住視野的地方。
    大致圈定了路線，他微一點頭，打算動身。
    然而在站起來之前，卡爾瓦多斯想到什麽，動作微頓，麵上多了一絲猶豫。
    “沒記錯的話，前不久我才提醒自己，不要像隻猴子一樣在目標周圍亂竄，要保持狙擊手該有的距離……結果現在，我又要跑到目標周圍去找射擊點位？”
    他忽然感覺身邊有一根看不見的磁鐵，正在悄然把他往危險的命運漩渦中拖拽。
    “不過，就算往下走一段路，其實也不會離目標太近，那個位置離咖啡館更是很遠，完全不會像前三次那樣，被卷進突發的命案當中……這麽說來，我是不是有點草木皆兵了？”
    正猶豫著，忽然，卡爾瓦多斯目光一滯。
    ——隨著嘩啦一聲草葉響動，剛才他鎖定的射擊點位上，居然有一道人影撥開灌叢，走了出來！
    “……”
    一位原本不信邪的狙擊手沉默片刻，默默俯下身，把自己重新隱藏在了植被當中。
    他心裏無聲湧起一絲慶幸——如果剛才他真的找到點位以後提槍就走，那麽眼前這個突然從林子裏躥出來的家夥，一定能看到他卡爾瓦多斯提著一把狙擊槍，傻了吧唧地從坡上出溜下去的模樣。
    到時候要滅口的人，就會變多一個。
    而且仔細一看，來人背後還背著一把獵槍。如果這個獵手聽到動靜以為遇到了野豬，本能往自己這邊來上一槍，那麽……
    好端端地推著工具車走在停車場差點被子彈擊中、正要暗殺美國記者卻差點被子彈背刺的痛苦經曆，再一次湧上心頭。
    ……又是這樣！
    最近到底怎麽回事？難不成真像他想的那樣，是伏特加跟某些人串通，泄露了他的行蹤？
    這麽一想，剛才伏特加提醒他查看滅口目標位置的事，頓時變得空前可疑起來。
    卡爾瓦多斯餘光瞥著旁邊的伏特加，握緊槍支，頗有一種給這家夥開個顱的衝動。
    可伏特加畢竟是個頗具分量的組織幹部，而且常年跟琴酒搭檔——打狗都要看主人，琴酒可從來不是什麽大方的家夥，如果自己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一槍幹掉伏特加……那麽等回去以後，用不了多久，他恐怕會在某次任務裏莫名其妙地中槍身亡。
    “而且仔細想想，在婚宴會場被收走霰彈槍的那一次，伏特加並不在場，他也並不知道我的行蹤。我冤枉他的概率雖然不高，但也絕對不是零蛋。”
    進行了一番糾結，最終，卡爾瓦多斯遺憾地鬆開了扣住扳機的手。
    ——算了，先放伏特加一馬。
    不過如果自己真的陷入險境，他一定會在死前拚命來上一槍，那麽帶伏特加這個背刺嫌疑人一起上路。
    ……
    旁邊，伏特加狐疑地眯起眼睛，打量著斜下方那個剛剛竄出來的獵人。
    “這不是目標的那個遠房親戚、這家咖啡廳的店主嗎。”他無聲嘶了一口氣，“居然背著獵槍進了樹林，難怪從剛才起，我背後就一陣陣發涼……烏佐的舞台終於要開啟了嗎？也不知道這次究竟是多麽危險的劇本，我的直覺都快要響成警報了。”
    一邊在心裏嘀咕，他一邊默默伏低身體，把自己變成樹林裏的一塊餅，避免引起危險獵人的注意。
    ……
    下方的樹林裏。
    店長並未察覺到那兩道各異的視線，他走在這片熟悉的樹林裏，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正擺弄著獵槍，思索著該去哪裏尋找野豬，就在這時，背後的樹葉一陣響動。
    他回過頭，看到一個熟人從林中鑽了出來。
    “你怎麽來了？”中年店長疑惑片刻，猜測道，“難道你看到野豬的蹤跡了？”
    那人點了點頭，指了指右邊：“在那個方向。”
    中年店長正要往那邊追，來人又道：“你鞋帶開了，先係起來再追吧，免得到時候絆倒追不上。”
    說著熟人走近過來，貼心道：“我幫你拿著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