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深海是世界上最孤獨的地方。

    在那裏，向上向下無限延伸，好似沒有了空間和時間的區別，水體黑暗冰冷，仿佛天地初開時空無一物的混沌。

    但紀言卻沒有那麽多的感觸。

    當他以數十米每秒的初速墜入水中，四麵八方的浮遊物隨波浪卷開又聚攏回來的時候，他想到的隻有一件事……他忘記把手機放進防水袋裏了！

    不過，木已成舟，紀言也就沒再過多糾結。

    魔力如蛇一般沿著他的四肢百骸遊動，最後洶湧而出，在渾濁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水流之中擴散。

    紀言再次張開了他的“魔力領域”，這一次與剛才綿延數十裏的魔力領域不同，他縮減了魔力領域的範圍，同時提高了領域內的魔力濃度，力求魔力傳遞回來的消息更為精確。

    順著墨綠色的江水，紀言靈活地擺動身體，肌肉曲線舒展，像是布萊尼姆宮那條舉著水瓶的美人魚，有時，抬頭他還能看到朦朧水麵上那條名為摩尼亞赫號的巨大黑影。

    很快，魔力傳回了紀言需要的信息。

    那座巨大的金屬城市，就在他斜向下四十二米的水下高山內部！

    得到魔力回饋，紀言雙腿快速回蹬，沿魔力規劃好的線路繼續下潛。

    按照常理來說，普通人不帶氧氣管、不帶水肺、不穿壓力服，想要在幾十近百米的水體內遊動，根本是難以實現的事情。

    哪怕原著裏混血種們經過龍血強化過的身體，沒了氧氣和壓力服，麵對幾十米的水深，也隻能默默等死。

    可紀言在這片足以使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絕望的水深下，來去自如，甚至時不時還能做幾個高難度的體態優美的水中體操動作。

    半分鍾後，紀言降落到“魔力軌跡”的終點，落在山體上的刹那，他感覺到身上的壓力猛地一沉，雙腳在山體表麵留下了極深的腳印。

    紀言向上捋了捋沾了不少綠色浮遊物和泥灰的頭發，右手並指為劍，磅礴的魔力好似一道透明的光束，沿指尖蔓延出兩尺長的“光刃”。

    這是紀言對“魔力具現化”修行的結果，此前的魔力觸手，魔力大手之類的東西，都源於此項修行。

    紀言揮舞光刃，像切豆腐般一點點深入山體內部，一劍，山體便裂開了足有五米三米寬的深不見底的缺口。

    缺口一出現，江水便像一個發現了有趣玩具的孩子，迫不及待地順著縫隙湧入。

    強大的衝擊力帶著紀言往前衝，直到撞在裂口深處的青銅牆壁上，他才堪堪停住了腳步。

    數以百萬噸計的水對長江來說不過是滄海一粟，但是它卷起的水流，激起的衝擊力，讓紀言這個最初的見證者渾身骨骼都像是被大象踩過。

    他撞在青銅牆壁上後，更是再也無法金閉嘴巴，僅剩的氧氣被從胸口逼出，隨氧氣一同從嘴裏飄在水裏的還有絲絲鮮紅的血液。

    紀言懸在墨綠色的水中，臉色憋得通紅，他回頭看了眼漆黑的“來路”，又抬頭向上望了望。

    他麵前矗立著一麵青銅巨牆，向著上下左右延伸，看起來像是沒有邊界，無限大。

    剛才紀言失策了，他以為青銅城埋在山體裏更深的位置，他可以像“盜墓賊挖洞”那樣，挖一塊岩石，扔一塊。

    這樣一來，水下也不會形成太大的空腔，他也不會像洗臉池子裏的泡沫一般，旋轉著被水流衝進下水道。

    可誰知道青銅城外隻有薄薄的一層岩石，他一刀下去，就像是切開了水下空腔的大門，數以百萬噸計的水湧入空腔，順帶著把他這個始作俑者也“衝”了下去。

    紀言看著眼前滿是青綠銅鏽的青銅巨牆，他記得牆麵上應該有一個活靈，通過高階混血種的血液就能使它開門。

    但是，現在水體如此渾濁，牆麵上還到處都是厚厚的銅鏽斑駁，他一時間也找不到那隻活靈在哪兒。

    紀言剩下的氧氣已經不多了，他的眼前甚至已經開始出現淡淡的黑影。

    他咬了咬牙，頂著水流，用力一拳砸了下去。

    這一拳下去，水麵巨震，隨後便是一聲如洪鍾大呂般的金屬轟鳴聲。水是聲音傳播的優良介質，短短一眨眼的功夫，古奧森嚴的鍾聲已經傳遍了整片水域。

    在摩尼亞赫號甲板上修整的眾人自然也聽到了這種聲音，他們麵麵相覷了一會兒，臉色忽然勃然大變。

    為首的曼斯教授大喊一聲，“葉勝，使用你的言靈，觀察一下水下！”

    “是！曼斯船長！”葉勝本來頭還有點暈，但這聲鍾鳴和曼斯教授的大吼，使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習慣性地靠在酒德亞紀身上，衝她微微一笑，隨後，閉上了眼睛。

    船上眾人開始快速的動了起來，查探聲呐的查探聲呐，調度衛星的調度衛星，每一個人就像是鍾表裏一塊傳動連接的齒輪，當所有齒輪轉動起來後，這艘船才真正顯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葉勝的“靈視”中，躁動不安的蛇在他腦海中糾纏，鱗片泛著冷冽的青光。

    他渾身一顫，言靈蛇緩緩張開了它的領域。

    葉勝對著蛇下達命令，思維深處的蛇群解放，它們沿著他的四肢百骸流動，最後洶湧而出，消失在水域中。

    隨著蛇的遊出，葉勝的生命特征也不斷降低，身體變冷，心跳速度下降到每分鍾三十次以下，血液溫度驟降。

    他的臉逐漸變成了古早僵屍片裏那種死灰色、

    曼斯站在甲板欄杆附近，他盯著船邊綠色的浮遊物，似乎透過浮遊物能夠看到渾濁的水下。

    忽然，葉勝哆嗦了一下，瞳孔中淡淡的金色消散，心跳頻率回升，血液溫度回升，臉色似乎一下子又變得紅潤了起來。

    “蛇”回來了。

    “有結果了？”不等酒德亞紀鬆開懷抱裏的葉勝，曼斯就猛地回過頭來大聲問。

    葉勝深呼吸了一口氣，臉色沉重，“在我們腳下大概一百米的地方，有巨大的金屬和一個……人在。”

    “一個人？”曼斯臉色一變。

    葉勝說著說著，七竅開始向外滲出血液，紅潤了片刻的麵孔，刷一下變得雪白。

    “而且，我覺得他好像發現我了，我派出去了一百條蛇，但是，回來的隻有十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