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牆壁劇烈震顫，層層堆疊的銅鏽如雨般漱漱而落。

    墨綠色的水越來越渾濁，也越來越……綠。

    紀言覺得自己這一拳下去，就像是淩晨三點醒來，窗外是清冷的路燈，而他拉了一麵深綠色的窗簾。

    路燈暗淡的光穿過窗簾，在房內留下綠色的陰影，好似一間幽幽的鬼屋。

    剛才，紀言的魔力反饋給他一個消息有一百多道生物電流沿著水流下潛，穿過山體破開的隧道，落在了他和青銅巨牆之上。

    本來，紀言想的是毀掉所有的生物電流，讓操使生物電流的主人無疾而終。

    可後來，他轉念一想，有其他人進來青銅城裏其實更好，這樣一來，參孫就有目標了。

    紀言可不願意和一條水性極好的龍在水裏戰鬥。

    所以，他毀掉了大半的生物電流，隻留下幾條“喪家之犬”回去通知主人這裏的狀況。

    大塊的銅鏽墜落，青銅牆壁也逐漸露出了嶄新的金屬表麵，溜光水滑，像是剛刷過牛奶的溜冰場。

    紀言眨眨眼睛，看著牆壁上的圖案，那是一張人臉，嘴裏含著一根燃燒的火柴。

    這是一幅怪異的圖畫，人臉像是被火柴燒的痛苦扭曲，但卻不肯鬆開咬著火柴的牙齒。

    紀言眼前的景色越來越黑，這是大腦極度缺氧的狀況，如果他再不能吸入空氣，很可能就得像某個不死的女巫般，在孤獨的水底，無窮盡的重複生死的輪回。

    他抬起右手，一指點在青銅人臉眉心的青銅凸起上，青銅凸起劃破紀言的手指，一縷縷血絲從他的指尖滲出，漫過這張痛苦的臉。

    刹那間，青銅人臉痛苦的表情不再，他似乎露出了幾分歡喜。

    血絲混著水流湧入青銅人臉的嘴裏，片刻之後，緩緩張開了嘴，像是打哈欠似的。

    青銅牆壁深處傳來了金屬加熱碎裂的可怕聲音，一個直徑約有一米的漆黑洞口出現在青銅牆壁上。

    上下四方都是那張青銅人臉的牙齒，一枚枚鋒銳的像是匕首。

    紀言穿過青銅人臉的“喉嚨”，最終，來到了一條青銅甬道內，他抬眼看著頭頂一個又一個巨大的齒輪，鑽出水麵，深吸了一口沒多少氧氣留存的空氣。

    天花板上數不清的巨型青銅齒輪旋轉齧合，構建成了一個龐大而繁雜的傳動係統。

    這種場景極為震撼，既有紅a無限劍製固有結界般的震撼，也有墨家機關城般的精妙。

    紀言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準備拍張照片留念，但是……掏出來濕潤的手機後，他才想起來，可憐的威圖手機在他入水的那一刻，就已經冒煙報廢了。

    紀言歎了一口氣，以白帝城景區門口豎著的遊客準則要求自己，最終還是沒把這個現代廢品扔進這座可能已經擁有數千年曆史的青銅城中。

    他沿著青銅甬道向前，甬道兩側站著數不清的青銅雕塑，他們都是些身著古代衣冠的人，官員或者武將，手捧牙笏。

    唯一與人類不同的是，從長袍和甲胄領口深處的，是細長的蛇頸，這些官員的頭，都是眼鏡蛇似的三角蛇頭，滑稽的是有的舌頭上還扣著帽子。

    紀言在這些躬身的蛇臉人身邊竄來竄去，像隻騷動的猴子，這些蛇臉人都象征著一種“煉金的金屬元素”，他在它們身上摸來摸去，有時還拿下他們手裏的牙笏，其實是想研究一下所謂的“煉金術”。

    但很顯然，煉金術這麽高級的東西，對於紀言來說，簡直就是天書。

    如果他進入高級天使憑依狀態或者莫甘娜憑依狀態，憑借超高級的計算能力，說不定還能分析出些“改變元素性質”的能力。

    紀言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沒戲”的事情，他跟隨魔力探測出的方向，穿過這些蛇臉人組成的甬道係統，一路來到了一個類似於大廳一樣的地方。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穹般的青銅天花板，那裏有一棵巨樹，從青銅天花板中央開始生長蔓延，變化出無數種枝葉無數種花瓣，仿佛一張巨大的樹狀圖，讓人看一眼就頭暈。

    紀言猜測這如萬花筒一般的穹頂，應該是密密麻麻的“龍文”，甚至可能是某個煉金領域。

    不過，他依然看不懂。

    目光下移，紀言又看向前方巨大的蛇臉人雕像。

    與剛才等人高的蛇臉人雕像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它貼著高大的青銅牆壁端坐，目測身高足有20米，它就像一位等待臣下朝聖的君主，目光睥睨地望向遠方，仿佛在掃視屬於自己的疆域。

    它身上也布滿了繁複的花紋，應該也記錄著某些龍族的密辛。

    紀言看了它一眼就沒再看，沒意義。

    它和前麵那些蛇臉人雕像雖然做工精細程度不一樣，表達出來的“神”“形”也不一樣，可是，對於紀言來說，它們最大的不一樣就是大小不同。

    紀言的目光繼續下移，低頭俯瞰向腳底那幽藍色的澄澈水底——他其實一路都是利用魔力附著在腳底，踩著水麵走過來的。

    說來也奇怪，在這座青銅城市裏存在著大量的水，這些水雖然流經了青銅城的甬道和齒輪連接處，但是，它們幹淨的就像是時常被人擦洗的天空之鏡。

    透過澄澈的水體，紀言看到了沉沒在水中心的森森白骨，它們密集的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海底遊動的鯖魚群。

    紀言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一頭紮進水中。

    他在水底中心站定，利用魔力化形成的大手撥弄開這些兩千年前死去的枯骨，低頭看向來到青銅城後，見到的第二個活靈。

    他一指點在活靈的眉心，剛才已經恢複原樣的指尖再次裂開一道傷口，血絲隨著他心跳帶起的水紋遊動，逐漸卷入活靈的口中。

    忽然，紀言腳底傳來一陣震動，水底向足球場館可開合的屋頂那般緩緩位移。

    一根細而長的水龍卷出現在紀言頭頂，尖銳的尾部錐子一樣直刺下來，紀言眼前一黑，急速地下降、旋轉、翻滾。

    紀言再次體驗了一次被洗臉池裏的泡沫的經曆，他被水流衝入一條光滑回轉的隧道內，沿著滑梯一路下滑，最終，停在了一張柔軟的“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