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門生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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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廣夏確實是利欲熏心受人指使,但背後站的卻不是劉家,隻是現在牽扯出幕後之人並沒有什麽好處,因此韓端才沒對蔡恒明言。

    但蔡恒卻固執地認為這並非劉廣夏一人所為。

    原因就在於他們都是韓家的門義。

    門義即門生義從,是依附在世家豪強門下供其役使之人,唯一的區別隻是門生善文而義從善武。

    一旦作了某家的門義,戶籍便會入到某家門下,而且現在根本沒有贖身脫籍這個說法,隻能世代與主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劉廣夏即使害死了韓錦父子,韓家的家業也絕不可能落到他這個義從頭上,因此蔡恒斷定,在他背後必定還有一個受益之人。

    但郎君既然不說,他也就不再爭辯,隻是暗暗決定日後定要將此事弄個明明白白。

    將這件事情暫且丟到一旁,他卻又有了新的疑問:“郎君近段時日來一直臥病在床,為何對這些事情卻知道得這麽清楚?”

    韓端早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問題,因此應對起來不慌不忙。

    “我十日前開始腹瀉,王氏便請了疾醫來為我診治,然而病情非但不見好轉,反而日漸加重。”

    “從那時起,我就起了疑心,但並沒有想到竟然是有人下毒,直到前日半夜,我腹痛得厲害,趁著夜色去東廁如廁,竟看到王氏鬼鬼祟祟地從後院溜了出去。”

    “我悄悄跟在後麵,發現王氏竟然趁夜外出私會王維誠,剛才我所說的那些事情,就是他們密謀之時透露出來的。”

    一次密謀哪能將事情的經過說得如此詳細?幸虧蔡恒的注意力被轉移到了王氏深夜外出這件事情上麵。

    “王維誠?王氏的兄長?”

    “假的,他們倆個根本不同姓,而且還都不姓王。”

    “怪不得王氏上次回家歸寧不讓家裏的人護送,我還道是這婦人不喜張揚,沒想到她是怕不小心露了破綻。”

    蔡恒殺氣騰騰地道:“這兩個奸詐之徒,簡直是罪該萬死!家主不在,郎君但請下令,我這就去將那王氏擒來殺了!”

    韓端卻搖頭道:“他們確實該死,但現在還不是殺人的時候。”

    “郎君,我覺得現在殺了最好。要不然家主回來,說不定又要被她巧言迷惑,到時又節外生枝,徒生事端。”

    韓錦對王氏一向是言聽計從,因此蔡恒有此顧慮也不足為奇,但韓端卻覺得他那便宜老子應該還沒糊塗到那種地步。

    萬一韓錦真能將加害自己和兒子的人都放過,那就可以讓他提前在家頤養天年了。

    “五叔,王氏執掌家業已經半年有多,這麽長時間肯定沒少貪家裏的錢,要是將她殺了,這些錢帛怎麽尋得回來?”

    “這倒也是。”蔡恒撓了撓臉頰,“那就先囚禁起來細細拷問,等錢尋回來再將她綁了沉湖!”

    韓端點頭道:“這事就交給五叔去辦。”

    “對了,王氏這段時日來將煎剩的藥渣全都埋在後花園那株最大的石榴樹下,裏麵有讓人腹瀉的番瀉葉以及可致人死命的附子。”

    “你讓人將這些藥渣全都挖出來,留作左證日後給阿爺看。”

    “另外,再將王氏平日裏籠絡的那些家丁下人,全部送往田莊耕地種糧,五年內不許調往他處。”

    韓端說一句,蔡恒便點一下頭,最後,韓端又道:“你現在就去將王氏拿了關進地牢,找兩個辦事牢靠的家丁看著,任何人不準前往探視。”

    “你也別急著拷問於她,先讓管家和賬房度支將今年的賬簿帶來此處,我要查賬。”

    等待食物的時間總是顯得很漫長,特別是對於韓端這個五百年沒吃過東西的餓鬼來說尤其如此,雖然他連魚湯的滋味都忘得差不多了,但他的口水仍然不受控製地使勁分泌。

    鯽魚羹還沒燉好,韓競卻先端來了綠豆粉,就著黑豆煎成的湯吞服之後,韓端覺得腹中饑火旺盛得幾乎難以克製。

    終於,韓虎兒端著一隻食盤出現在門口,後麵還跟了兩個侍女,分別端著洗手用的布巾熱水和吃完飯漱口用的清水。

    “怎麽這麽久才來?”韓端抱怨著站起身來洗手,韓虎兒一邊將食盤放到案幾上,一邊陪笑著解釋:“魚羹本就要小火慢燉滋味才鮮美。”

    剛端起飯碗,管家韓遠寧和賬房度支李立卻又來到了門前,二人見韓端正在朝食,便作了個揖,靜靜地等在門外。

    韓端對兩人頗有些怨氣,因此將他們晾到一旁,隻管抱著碗“呼嚕嚕”地喝著魚羹,直到就著小菜將一大碗魚羹吃完,方才感覺腹中稍微有了些底氣。

    雖然還是隻有三分飽,但他也知道“餓極之後不可飽食”的道理。

    等侍女將食盤碗筷撤下,韓端才將兩人叫進房來,開口就問:“你們都知道王氏的事了?”

    兩個人都很恭敬地回答:“剛才已經聽蔡五郎說過了。”

    “寧伯,你也一大把年紀了,王氏將我身邊的人都攆走,還不許人來探視,你難道就沒有起一點疑心?”

    韓遠寧是韓家的家生奴,從祖父輩開始就在韓家做事,如果韓端出了事,最先倒黴的肯定就是他。

    所以韓端並不懷疑他的忠誠,隻是對他的失職感到有些氣憤。

    “是老仆大意,害郎君吃了這多苦。”韓遠寧俯身認錯,花白的頭顱就杵在韓端麵前,倒是讓他不好再開口責罵。

    哪知這老頭卻又說道:“郎君病後,王氏來找過我,說郎君平日裏與她疏遠,她雖是庶母,但也要盡人母之責,所以才遣散下人,親自來服侍郎君。”

    “我本來覺得有些不妥,但家主也說過他不在時家中大小事情都由王氏作主,所以我才沒有過問,實在是沒想到這世間竟然真有這麽歹毒的婦人。”

    “尚幸佛祖保佑郎君安然無恙,否則老仆萬死難辭其咎。”或許是想到了後果的嚴重,也或許是心存內疚,他說著竟嗚咽起來,連連用手背擦拭著眼淚。

    韓端看得有點心煩,但他仍然等韓遠寧停止了抽泣,方才柔聲說道:

    “家裏這一攤子事情不少,寧伯年紀也不小了,不如在家頤養天年,讓韓引衣來接替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