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邸店和錢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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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引衣是寧伯的長子,以前一直跟著寧伯在韓家跑腿,去年才到田莊去做管事,叫他回來接替寧伯的位置,能力上肯定是沒有多大問題。
當然,韓端考慮得最多的還是忠誠度。
犯了大錯,又是給自己的兒子讓位,寧伯當然沒有什麽異議,這件事情就這樣定下來,等韓引衣回來,寧伯再帶他一段時間,就可以回家養老了。
“誨之,把賬簿給我。”
對賬房度支李立,韓端就沒有那麽客氣了,不過李立才三十來歲,又是韓家的門生,韓端稱呼他的表字,也算不上是失禮。
李立雙手將兩本賬簿奉上,又默默地退到一旁。
韓端接過賬簿翻開一看,賬目倒是做得清清楚楚,收支分列,支出用紅字,收入用黑字,寫得一目了然。
以前的韓端從來不會過問這些事,所以在他的記憶中根本沒有這方麵的信息,現在看來,情況還算不錯,除了開銷之外,每月還能有十多萬錢的盈餘。
這已經相當於一個普通百姓的全部財產了。
但翻到最後,他卻皺起了眉頭。
“王氏上月支出的三十萬錢和二十匹帛,是作何用途?為何賬簿上沒有寫明?”
“寫明了的。”李立接過賬簿翻到最後一頁,上麵用小楷清楚地寫著:王氏支錢三十萬,帛二十,以作邸店之本。
見韓端隻粗略地瞟了一眼,他便解釋道:“王氏原本讓我不用記錄這一筆賬,說她很快就能將錢拿回來填平,但我覺得這樣不妥,所以在後麵重新記了下來,而且還讓她簽了押。”
韓端探頭一看,果然在那一行字的下麵,有王氏的簽名和畫押。
“誨之,做得不錯。”韓端難得地誇了他一句,心裏想的卻是,如果沒有李立這個賬房度支,恐怕王氏貪的錢還不止此。
李立受了誇讚,臉上卻沒有多少歡喜,反而正色道:“荀子曰:規矩誠設矣,則不可欺以方圓。做賬目的規矩是這樣的,我當然不能隨意更改。”
“誨之,你能克己複禮,持正立身,這是很好的品德,希望以後能一直保持下去。”韓端先肯定了他的品行,隨後才沉聲問道:“這個邸店,誨之去看過麽?”
“沒有,王氏說那邊有另外的賬房,用不著我過去,況且家主也說過一切都由王氏作主。”
這個韓錦,竟然對王氏信任到這種地步,真不知王氏到底給他灌了什麽的湯藥。
但韓端現在連一絲不滿之色都不能露出來。子不言父過,這可不是說著玩的,要不然傳到別人耳裏,“逆子”這個名頭就很有可能給他扣到頭上。
他眯著雙眼,靜靜地思考這個邸店的問題。
邸店並非旅店,而是堆放和沽賣貨物的場所,每日裏往來的都是各地的鴻商富賈,這對於韓端日後擴展商路、收集信息等等,都有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但韓端更看重的,是邸店裏的錢櫃。
這個錢櫃當然也不是裝錢的櫃子,它類似於唐宋之後的錢莊,專營錢帛和珠寶玉器、古玩字畫等貴重物品的存放與借貸,是最早的銀行雛形。
一個上規模的邸店,花費數百萬錢都不一定能夠開得起來,因此韓端可以肯定,王氏在家裏的鋪子也挪用了錢帛,而且數目還不小。
但王氏掌握家裏的大權不過半年多,就算再瘋狂,也不可能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挪用這麽多錢。
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個邸店還有其他股東,二是王氏背後的詐騙團夥還有其它來錢的門路。
但無論如何,他都必須將這個邸店拿到手上來。
用自家的錢給別人開店,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忍!
李立隻管家中的度支和賬目,至於如何將邸店拿回韓家,那是他職責之外的事情,但對韓遠寧來說卻是責無旁貸。
“郎君,這事情還得要著落在王氏身上,否則我等連這邸店開在哪兒都搞不清楚。依我看來,現在就該去拷問王氏,讓她老老實實將所做的惡事都說出來。”
“這種事情,一旦被人知曉就是死路一條,如果咬緊牙關不說,倒還有一絲活命的希望,寧伯,你覺得王氏會不會輕易開口?”
韓遠寧現在對王氏簡直是恨之入骨,巴不得馬上就看到她的淒慘模樣,他憤憤地說道:“不招就動刑!我還不信了,她一個婦人能夠熬得過大刑。”
韓端卻並不是很在意,王氏的事情他一清二楚,根本用不著去逼問,有那時間,還不如趕緊去山陰縣將韓錦給救出來。
雖然這個老子有點不靠譜,但始終是他的親爹,要是死了可就再也沒了。
“邸店的位置我知道,就在東市入口五十丈處,王氏那邊暫且不用去理會,等阿爺回來再處置她。”韓端歎了口氣,又揉了揉眼睛,低聲說道:“隻是苦了阿爺,這兩日在大牢裏,怕是受了不少罪。”
昨晚一夜未睡,眼睛有點發紅,再加上現在這副神態,讓韓遠寧和李立都覺得韓端孝心可嘉,而且心裏都非常憐惜他,小小年紀就要承擔起這麽大一個家的重擔。
兩人都黯然不語,大家沉默了一會,韓端才轉頭看向他們兩人:“韓家遭此劫難,雖有小損,但卻無傷根本,往後隻要有端在,定當使我韓家躋身於三吳豪門之列!”
“郎君好誌氣!”
蔡恒的聲音先從門外飄了進來,隨即,他精壯的身體出現在門口,跟在他後麵的還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正是韓家三個護院武師之一的張文泰張九郎。
兩人走進房來俯身行禮,韓端也作揖回禮:“五叔,九叔。”
“五叔,事情都處理好了?”
蔡恒氣憤地說道:“人倒是關起來了,我也安排了蔡抒古和聞歡虎看著,不會出什麽問題,但這賤人一直在喊冤,說她沒有毒害郎君。”
“你沒有將挖出來的藥渣拿給她看?”
“她說不是她埋的,她還說郎君昨晚喝了她的藥,今早就大好了,這是有人故意誣陷她。”
去特麽的大好,人都換了一個了。
韓端冷笑了一聲說道:“不過是死鴨子嘴硬罷了,王氏那邊暫且不去管她,讓人看緊點就行了,等我將阿爺救出來,有的是辦法讓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