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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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知道馬軍失了馬速,陷入步軍戰陣之中會有什麽後果。

    齊軍輕騎從兩翼衝入戰場,先是遭受一輪箭雨洗禮,緊接著韓家軍發起反攻,前麵的具裝甲騎被裹挾著反卷回來,將衝在前麵的輕騎也卷入其中,如陷泥沼。

    麵對韓家軍排山倒海之勢,齊軍輕騎不得不調轉馬頭暫避鋒芒,然而就在此時,韓家軍將士突然齊聲呐喊起來。

    “齊軍已敗!奮勇殺敵!”

    “活捉尉破胡!”

    “殺”

    呐喊聲夾雜著喊殺聲,隻片刻便響遍了大半個戰場,什麽犀角、大力,此刻多半都成了待宰羔羊。

    尉破胡目眥欲裂,忙不迭下令中軍士卒結陣迎戰,然而到了此刻一片混亂,卻哪裏還約束得住眾多士卒?

    輕騎走避,前軍步卒根本抵擋不住韓家軍的攻勢,潰兵驚惶之下轉頭逃竄,卻將中軍後軍衝擊得潰不成軍。

    韓家軍士銜尾而至,趁勢掩殺,齊軍大敗而逃,士卒踩踏而亡者,竟然比戰死的還要多。

    這是典型的“倒卷珠簾”,以強擊弱,驅潰攻主,當者無不潰敗,此勢一旦形成,兵敗就如同雪崩,任誰來了都無法挽救!

    隨著韓家軍輜重軍和遊軍加入戰場,齊軍士卒變得更加混亂,士卒丟盔棄甲,如無頭蒼蠅般四處亂竄,一旦看見韓家軍將士便轟然炸開,任由對方在後麵追砍獵殺。

    還未完全失控的,隻有尉破胡周圍數百親衛部曲,他們簇擁著主將在亂軍中殺出一條血路,向著南麵便是一路狂奔。

    眼看漸漸脫離了戰場,喊殺聲越來越遠,尉破胡稍微鬆了一口氣,但想到十萬大軍毀於一旦,伏在馬背上便忍不住悲從中來。

    然而就在下一刻,當尉破胡率領殘兵又奔出裏許之後,在前麵百多步外的田野裏,卻突然冒出一支人馬來。

    這支人馬正是韓端的親衛,他們除了少數韓家老部曲之外,多半都是從軍中選拔出來的悍勇善戰之士,裝備極為精良——全都頂盔著甲,幾乎全部配備強弓硬弩,刀槍也全是精鋼打造。

    可以說,他們就是韓家軍精銳中的精銳,賞賜待遇和軍械兵器都比其他士卒高出一截,戰鬥力自然不用多言。

    兩軍相遇,根本沒有過多言語,韓端隻讓蔡抒古上前問了一句,確定前麵正是尉破胡後,便立即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由始至終,他都沒有想過俘虜尉破胡和他的部曲。

    要殺他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尉破胡是鮮卑人,而是他要借尉破胡的首級來收降齊卒。

    要殺尉破胡,自然就得將他的部曲也全部殺光。

    這個時代,門生義從為主人報仇之事層出不窮,而且此等“義舉”還為世人廣為傳頌,殺主留仆之事,腦子缺根弦的傻子才會去做。

    活在時下,就得適應時下的生存規則,如果要依後世的道德準則來行事,那肯定活不長久。

    韓端坐在馬上,一麵舉起手中特製的三石角弓,一麵讓身側部曲揮動繡著“韓”字的杏黃牙旗,下達了弓弩射擊的命令。

    一時間千矢齊發,尉破胡的部曲雖然人人著甲,但兩襠鎧的防護能力與具裝甲騎的重甲比起來卻多有不如,再加上剛才在亂軍之中大多丟掉了盾牌,故而隻是兩輪箭雨,便給齊軍造成了至少三成減員。

    慌亂之下驟然遇襲,尉破胡卻仍然保持了幾分清醒,他用長槊撥開擋在前麵的部曲,狠狠地看了一眼對麵杏黃牙旗下那名引弓待發的年輕將領,繼而一抖馬韁,伏在馬背上往前麵衝去。

    左麵不遠就是運河,右麵則是一大片水田,他隻有衝破前麵攔截的兵馬,才有機會逃出生天。

    尉破胡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大聲叫著:“吳地小賊,可敢與我一戰?”

    在他身後,部曲們全都催馬跟了上來。

    韓端手中強弓隨著前方高速移動的身影慢慢移動,然後倏地鬆開了手指,“繃”地一聲輕響,箭矢瞬間消失不見但尉破胡仍然在馬上大聲呼喊著越來越近。

    他不動聲色地將角弓收入弓袋,然後取下得勝鉤上的鐵槍,

    此時,尉破胡和他的部曲已經衝到了距離韓端不過幾十步的地方,紛紛取出弓箭還擊,但韓軍部曲早有防備,無數大盾將軍陣遮擋得嚴嚴實實,偶有箭矢穿過盾牌縫隙落入陣中,也沒有給盔甲齊全的部曲們造成多大傷害。

    而韓家軍部曲們手中的弓弩,此刻卻全換上了破甲重箭,這一輪箭矢射出,效果遠超前兩輪的輕箭。

    尉破胡部曲再次受到重創,還能騎在馬上狂奔的騎士已經不足百人。

    挨了三輪弓弩齊射,尉破胡部曲減員已達七成,幸存者皆已心膽俱裂,之所以還能騎在馬上向著敵陣狂奔,完全是因為根本停不下來。

    三千悍卒截殺數百潰兵,其結果早就已經注定,盞茶不到,尉破胡及其親衛部曲共五百餘人便被屠戮一空。

    遠處的喊殺聲隱隱傳來,韓端抖落槍尖血滴,沉聲喝道:“蔡抒古!”

    “麾下在!”蔡抒古上前一步,躬身應道。

    “你去取了尉破胡的首級,送給張和讓他招降城外士卒和城內官吏!”

    “其餘人打掃戰場,收攏馬匹兵甲,屍首焚燒掩埋!”

    待此處清理完畢,韓端率眾部曲回到淮陰城外戰場之時,大戰已經接近尾聲,輜重兵和民夫正在漫山遍野地攆馬對韓家軍來說,戰馬遠比兵器鎧甲更加重要。

    “郎主!”滿身血汙的張和抱著鐵盔,大笑著從遠處策馬奔來,“這下我們也能組建自己的馬軍了!”

    韓端也是喜不自禁地咧著嘴問道:“有沒有三千匹戰馬?”

    “還有些敵軍輕騎沒有俘獲,具體數字現下還不知道,但我估計有多無少!”張和來到跟前作揖行禮之後,一屁股就在泥地裏坐了下來歎息道:“北地的馬匹還真是多啊!”

    韓端也在他身旁坐下笑道:“這算得了什麽?周齊兩國交戰,哪次不是動輒數萬十數萬馬軍?要不是畏懼彼等的馬軍,陳國早就已經出兵淮南,哪兒還輪得到我們來撿便宜?”

    張和嗬嗬笑道:“日後取了北地,定要多捉些北地胡兒來給我們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