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寡人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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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局成為大秦國君!
    其實,在今日,來到宗族之後,贏淵便知道,肯定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不過,同屬贏姓,該給的機會,還是要給的。
    祖宅背靠青山,山頂處,就是宗廟所在。
    宗廟裏祭祀的都是先祖,贏淵雖然是穿越而來,但畢竟是身穿,母親十月懷胎,此生便是贏家之人,所以,他對贏氏先祖,懷有敬畏之心,便沒有讓身著甲胄的將士護送自己上山。
    生怕這些將士,會打擾到了先祖的沉眠。
    他隻是讓蕭懷玉換了一身便裝,跟隨自己。
    如今天下,因己而得大治,在這種情況下,完全不用顧慮身在宗族當中的安全問題,倘若,真有些跳梁小醜想要圖謀不軌,哪也隻能是找死而已。
    她們二人由二長老率領,緩緩上山。
    整條通往宗廟的道路,沿途都有族中勇士把守,他們在見到國君之後,毫無例外,全部跪倒在地。
    等來到宗廟門前,贏淵讓蕭懷玉站在原地等候,然後自己跟隨二長老踏進宗廟大門。
    宗廟廳廊眾多,隔不多遠,就有一道裝飾精美的間牆。
    廟內還有幾顆蒼勁的銀杏樹與幾顆垂楊柳,一派幽靜,真正供奉贏氏先祖牌位的祠堂前,還有兩座麒麟瑞獸,被鬼斧神工的匠人雕刻得惟妙惟巧、栩栩如生。
    而祠堂內,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盤腿坐在一塊蒲團之上。
    即使時隔多年,贏淵依舊認得他。
    那是他的四叔,贏雲的父親,宗族的大長老,贏專。
    二長老送到這裏,沒有進祠堂打擾族長,而是向國君抱拳告退。
    贏淵點了點頭,隨後獨身一人,踏入祠堂,負手而立,看著眼前一排又一排的先祖靈位,目光如炬道“四叔,你與寡人,應有十多年未見了吧?”
    盤腿而坐,緊閉雙眼的贏專開口道“不多不少,正好十一年。”
    十一年前,贏淵的父君,也就是秦文公,駕崩。
    隨後秦靈公繼位,改年號為黃龍,算上國難那一年,滿打滿算九年。
    贏淵點了點頭,目視先祖牌位,並未跪拜。
    大概過了有盞茶功夫,贏專才睜開雙眼,語氣多有不善,“見到列祖列宗,因何不跪拜?”
    贏淵看向第一排的一個靈位,上述寫著‘國君靈公之位’,便嗤之以鼻,不屑一顧,“有贏野在,寡人是不會跪的。”
    贏專皺了皺眉頭,“可是靈公的廟號,還是你親自取的。”
    贏淵用著一種近乎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寡人給他廟號,是因為方便後世人提及他,談論他的過失,而並非是讓你擺在宗廟的祠堂裏供奉!”
    “擺都擺了,莫非,侄兒你還要殺我這個四叔不成?”贏專陰陽怪氣道。
    聞聲,贏淵皺起了眉頭,“四叔這話是什麽意思?當年,寡人在宮中自汙藏拙,飽受世人白眼詬病,甚至遭遇各種屈辱暗殺,每一次,都是四叔挺身而出,救寡人於水火,甚至您時常在父君麵前,替寡人求情,這份恩德,寡人會一直銘記於心。”
    贏專冷哼一聲,“虧你還記得當年舊情,你和你的父親還有贏野,也不愧是同出一脈!”
    直呼先代國君名諱,乃是大忌。
    但是,看贏專這個樣子,他似乎絲毫不在乎了。
    像是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的這番話,讓贏淵瞬間起了殺念,不過,很快就抑製下去了,“四叔有什麽話,趁著此間,隻有寡人一人在,就都說出來吧。”
    “也好!”
    贏專起身,在祖宗的牌位麵前,上了三炷香,而後緩緩開口道“當年孝公,也就是我的父君,駕崩之後,鹹陽城內,頓起奪嫡之爭,你的父君,文公!大舉屠刀,眾兄弟中,活下來的,就隻有我,其餘人,皆慘死在你父君刀下!也幸虧當時我尚且年幼,開慧極晚,少不更事,從未卷入王儲之爭!”
    說到這裏,他向秦文公的牌位,深深鞠了一躬,然後繼續說道“而你的兄長,靈公贏野,我的好侄兒!登基之後,為坐穩君位,大肆屠殺王室成員,就連你異母所生的姐妹,那些女娃子,都不放過!罄竹難書!後又為削藩,再次屠戮功臣名將,致使奮六世之餘烈的大秦國力,迅速衰落,最終導致國難悲劇發生!”
    言盡,他深呼吸一口氣,看向贏野的靈位,冷哼一聲。
    然後,又看向一臉沉默的贏淵,大聲道“你!發動震驚秦國內外的玄武門事變,你的那些好侄兒們,都被你所殺!那都是你的親侄兒,你怎敢忍心!”
    聽他說到這裏時,贏淵的眉頭一直緊皺著,他看著眼前的無數靈位,心中五味陳雜。
    “時至今日,你站在列祖列宗的靈位之前,心中可有一絲悔意?你與你的兄長,還有父君,開創了秦國王室之爭端,後世人,若人人效仿你等,王室豈可還有安寧之日?
    長此以往,國不將國!大秦,遲早有一日,就會亡在你們一脈的手中!不顧親情,不顧手足,焉敢有麵目在死後麵見列祖列宗?”贏專一口氣,將憋在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
    其實話說回來,也真是一種巧合。
    秦文公的父君,死後諡號是‘孝成’,就連廟號都是秦孝公,可是繼他之後的文公,以及文公的兩個孩子,都大肆屠戮同族的狠心人物。
    這當真是一種諷刺。
    贏淵轉身看向歇斯底裏的贏專,搖頭歎息,輕聲道“四叔此話言重了,大秦在寡人手中,隻會愈加強盛。”
    贏專冷笑道“我不否認,你若君臨天下,必是一代明君,但更加不可否認的是,你也將會是一位暴君!”
    贏淵深呼吸一口氣,盡可能平複自己的內心躁動情緒,而後和顏悅色道“四叔,你老了,在宗族內,安心養老吧!在你有生之年,寡人會讓你見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王朝盛世,如果你看不到,寡人也會讓贏雲看到,這也算是報答你當年善待寡人的恩情。”
    “不需要!今日與你說這些,我本身就沒打算活著!”贏專自幼經曆幼時玩伴,一個個被文公全部斬殺在自己眼前的場景,自然而然的,會痛恨親族之間互相殘殺的事情。
    也是在那晚奪嫡之爭後,這位自幼顯得有些笨拙的孝公四子,突然就頓悟了,就聰明了。
    但是,他經曆過悲劇,贏淵更經曆過,“四叔,你當真了解過你的侄兒嗎?寡人自幼飽受欺淩,父君晚年昏聵,太後把持朝政,為他的兒子贏野,掃清一個個障礙。
    那個時候,寡人就連兵書都不敢讀,每天隻能心不甘情不願的搖頭晃腦,讀一些仁義禮智信,天地君親師!
    別說讀書,即使習武,也隻能偷偷的練,但凡寡人有任何一個地方,表現出了過人聰慧,立即就會被太後惦記,緊接著,就會有毒酒與暗殺,在寡人身側徘徊。
    寡人登基之後,如不殺掉這些人,如何能夠安邦定國?贏野的後人,又會不會在成年之後,給寡人造成阻礙?
    寡人心中有鴻鵠之誌,所做這一切,雖然堪稱暴虐成性,但那也隻是天下人以為而已,為什麽就連從小看著寡人長大的四叔你,也不理解寡人的做法?
    寡人為匡扶社稷江山,不惜性命禦駕親征,驅除外敵,整頓朝綱,馬踏江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大秦能夠更加強盛,以實現我秦人祖祖輩輩的東出之誌!”
    “你的誌向,沾滿了鮮血!不要在同室操戈了,大秦,能有今日,不容易!難道你非要讓今後的大秦,成為一個兄弟相殘、父子相疑的國家嗎?”贏專是個迂腐的人。
    贏淵冷聲道“鮮血?四叔,你睜開眼睛看看,不要在繼續活在之乎者也當中了!值此大爭之世,若無鮮血,何以立足?周天下紊亂,各國相爭,若無鐵血手段,又當何以治國?總而言之,寡人所做一切,無愧於心,至於祖宗,他們會因為有我這個後代子嗣,而感到榮耀!”
    贏專沉默不言,二人各執己見。
    前者,一直揪心的是同室操戈而已!
    贏淵冷漠轉身,踏出宗廟祠堂,又對身後的贏專開口說道“四叔年邁,從此以後,就安心在宗族之內養老吧,沒有寡人詔令,不得踏出宗族半步,至於贏雲這孩子,寡人歡喜,會給他高官俸祿,無需四叔操心了。”
    說完便就下山而去。
    贏專看著贏淵離去的背影,唉聲一歎,隨後,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與看向秦文公靈位時的動作,如出一撤。
    他不是傻子。
    今日說出這番話來,隻是想讓自己的這位好侄兒明白一個道理,後世之大秦王室,萬不可再出現同室操戈一事了,若在發生,老秦人又該如何看待贏氏的子子孫孫?
    必須要讓他明白,今後無論用什麽辦法,哪怕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以及杜絕這種兄弟相殘的醜事發生。
    和顏悅色的說,他不一定會聽入心中。
    唯有以激將法而逼之,哪怕因此喪失性命,也無悔。
    但是對於贏淵來講,登基以來的種種,所作所為,當真就是無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