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惡毒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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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氏命停轎,撩起轎簾往外瞄了一眼。
顧瀟盼渾身是血,鼻青臉腫扒在轎廂的棱上,身後立著三個彪形大漢,正虎視眈眈準備向她揮舞拳頭。
賀氏喚住幾人,肅聲問道:“她欠你們多少錢銀?”
帶頭大漢豎起兩根手指,“連本帶利,二百兩!”
“玉兒,將錢給他們,打發他們走。”
賀氏如此吩咐,婢女玉兒心不甘情不願掏出銀票。
得了銀子,為難顧瀟盼的那幾名大漢樂嗬著走了。
賀氏沒多說什麽,放下轎簾命人繼續趕路回府。
顧瀟盼的腿有些跛,她追著轎輦,不停拍打著轎壁,“大娘!大娘您救救我娘吧!我們離府後身無分文,借來的錢銀都花完了,娘為了讓我能吃上飽飯,已經餓了三四日了。”
她攔停了轎輦,玉兒推搡著讓她讓開。
賀氏隔著轎簾沉聲問道:“你們母女倆想要多少錢?”
“倒也不是錢的關係”顧瀟盼聲淚俱下,跪在了一行人麵前,攔住了他們的路,“從府邸出來後,我和娘對自己從前犯下的錯事日日自責夜夜難安,娘不比我年輕,一時心悸憂思落下了病也沒錢尋郎中來瞧。她如今躺在榻上,人發著高熱都燒糊塗了,嘴裏一直念叨著大娘您對她這般好,她卻辜負了您,惹您傷心,她說她沒臉麵再活下去了,她”
“沒臉麵活便尋個沒人的地方去死!在大夫人麵前聒噪什麽?”玉兒是見識過劉氏母女的嘴臉的,她知道此刻顧瀟盼是裝出來的,從前劉氏明裏暗裏給了賀氏好多委屈受,如今她一朝勢倒,玉兒替賀氏不平,自然也不會給顧瀟盼什麽好臉色。
可料不到的是,賀氏竟從轎輦上走了下來,彎腰攙扶顧瀟盼一把拉她起來,“如今何處居住,帶我去瞧瞧她。”
顧瀟盼眼底星芒一閃,旋即擦幹淚漬引路。
玉兒附耳賀氏提醒她莫要對她們母女心善,賀氏一言不發,麵色平平隻當沒聽見她的話。
一路南行了三裏路,至城郊外破舊土屋時顧瀟盼駐足說道:“這便是我們如今的家”
賀氏看見一所低矮破舊的土屋危危地立在陌旁,零星炊煙從煙囪頂嫋嫋升騰,不是白色,而是濃稠的黑。宛如一條黑紗,緩緩攀上一顆枯樹的梢頭,將它無聲包裹。
土屋的四壁皆有不同程度的破損,冷風肆無忌憚地灌進去,發出薄薄淡淡的哨音,令人聞之發寒。
顧瀟盼行在前麵引路,賀氏入內後,不自覺裹緊自己的氅衣領口。
房中照不到日光,比外頭還要冷些。
狹促的房間內,隻有一張朽木桌和一張斷了床頭的榻,連個像樣的水壺茶盞也不見。
賀氏躺在榻上,身上蓋著一床單薄髒舊的被衾,口中痛苦嗚咽著。
“娘,大娘來看你了。”顧瀟盼坐在榻前將劉氏攙扶起來。
劉氏眯著眼,苦笑著自嘲,“你大娘怎麽會來看我呢?我傷透了你大娘的心,她怕是恨毒了我,此生也不想再見我了。”
賀氏緩步走到劉氏麵前,柔聲吩咐顧瀟盼去給劉氏倒一碗水。
劉氏瞪大眸子看著賀氏,眼底滿是不自信的訝異,“姐姐姐姐,你竟還願意來看我?”
她的淚從眼底無聲漫下,許是因激動,嘴唇都在跟著顫抖。
賀氏神色不見波瀾,探手觸摸著劉氏的額頭。
她的額頭滾燙,有些灼手,“燒了幾日了?”
劉氏抹一把淚,強顏歡笑,“無事,不礙事的。這些都是我該受的懲罰,是老天爺看不過去我所作所為,刻意給我的懲罰”
說話間,顧瀟盼將水端來。
她本想親自喂,賀氏卻接過土碗來。
劉氏見狀錯愕道:“這怎能勞煩姐姐親自喂我,我”
話音未落,就見賀氏將整碗水劈頭蓋臉澆在了顧瀟盼的臉上。
顧瀟盼尖叫一聲後退數步,驚慌失措地用袖子擦拭臉上水珠,“大娘,您這是何意啊?”
劉氏看著她的舉動,臉色旋即變了。
此刻顧瀟盼隻怕自己還沒察覺到,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用顏料畫出的傷痕,遇見溫水又被她拿衣袖用力一蹭,已經開始掉色。
五顏六色的顏料在她臉上混成了一副彩繪,尷尬至極。
賀氏沒搭理她,趁著劉氏怔然時一把掀開了劉氏的被衾。
她身後藏了個水袋,裏頭灌滿了熱水。
賀氏冷笑,“你母女二人一個把自己畫成了花臉貓在我麵前演苦肉計,一個用熱水袋將額頭敷得滾燙裝病入膏肓,你們想做什麽?”
見計謀被戳穿,劉氏下榻跪在賀氏麵前痛哭流涕,“姐姐,若非走投無路我怎會做這些事?我與瀟盼確實兩日沒有一口飯吃了,我”
顧瀟盼也於此時跪在了賀氏麵前,一副楚楚可人模樣,“大娘,您行行好,跟爹求求情,讓我們回府罷!”
賀氏看著花臉貓一樣的顧瀟盼不住搖頭,眸色生厲將目光凝在了劉氏身上,“我想問問你,瀟盼她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兒?”
劉氏略一怔忡,“這那自然是我和老爺的女兒,姐姐”
“我實在想不通,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惡毒的母親!”賀氏用力撥開了劉氏抓著她裙擺的手,不怒自威道:“她是你的女兒,日日與你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學到的都是你這個母親的德行,可你回頭看看,你都教給了她些什麽?中飽私囊,栽贓陷害,謊話連篇,不擇手段,三從四德都丟盡了去,你是想讓她跟你一樣嗎?”
賀氏略一躬身,食指勾起劉氏的下巴,“跟你一樣日後也爬到旁人丈夫的榻上去?跟你一樣來日也被夫家絕情趕出府邸?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究竟安得什麽心?”
“你的女兒才二十出頭,她還有得救。你與其想盡法子要重新踏進顧家的門,不如先想想怎麽教好自己的女兒!”她用力甩開劉氏的臉,轉身快步向門外行去,“往後一月裏我會命人給你們母女送來百兩紋銀,若如此日子還過不下去,便自求多福吧。”
這是第一次劉氏母女見識到賀氏動怒的模樣。
她字字句句是為了瀟盼好,指責劉氏這個做母親的不稱職。
所以她走後,顧瀟盼對劉氏也生出了怨。
母女倆一番爭執後,顧瀟盼漏夜負氣而走,空留劉氏一人哭得肝腸寸斷。